起初,学习说话的工程非常艰难,进展缓慢。特别是对于几乎不发出声音的辅音我根本听不见,全凭对气流和舌位的美妙感觉,当你要把它们和响亮的元音不露痕迹地拼读起来的时候就更加古怪难学。
这就要求学习者和教育者非常有耐心。
那个时候,我和妈妈一天至少坚持五六个小时的训练,从天亮开始,每隔一段时间我妈妈就教我一次。有的时候,她不得不大声喊叫。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有反应。
这项工作非常累,往往令人疲惫和烦躁。
我妈妈有的时候累极了,烦极了,就会独自走到屋子的一角,默默地平息一下情绪,接着再来。
我妈妈是心急。
而我还有巨大的不理解:这,究竟是在干什么呀?!
在一个不理解语言有什么用处的孩子,实在不知道嘴巴除了吃饭之外,还会有更加重要的用处!与你别来无恙干什么
餐牌中一切完全点过
我未曾饿
烟花都演过
灯饰都熄过
细说从头然后干什么从唱歌,从人类的这些嘴唇的美妙动作,我感到人类的嘴巴原来可以表达很多很多的东西啊!当我学会读懂唇语(结合响亮的、我所能够听见的部分声音),我简直觉得,人的嘴唇,原来是可以跳舞的!唇语,是一门多么伟大、多么美妙的艺术啊!
人的嘴唇,原来有聪明睿智,还有——厚厚的感情!呵呵。
会说话的小手套91
很快,秋天过了。
冬天也过了。
1993年9月,我走进了东莞聋儿语训中心。
可是接下来我竟然再一次经历了心中的黑暗。在语训班的日子,我妈妈把我的希望完全建立在别人的基础之上,但是,不久就宣告——失败了!
我很顺利地进入了东莞市聋儿语训班。
记得检查身体的时候,医生看我活泼好动,一副聪明伶俐的样子,竟然同情地想掉眼泪。他不能相信我是聋的。
他甚至悄悄对我妈妈说:“这个孩子我看与他们(指前些天来检查身体的聋儿)不一样,我看,是不是不要她进入这样的学校……”
那时候,我大约3岁多。
在语训班我很不开心。
我也没有朋友。
伙食很差。
我经常不吃不喝。
听力和语言没有什么进展。
最重要的是那时候妈妈回老家处理一些事情,爸爸打两份工维持开支,所以陪我的机会很少。
还有,就是我的头发被老师领到理发店理成了男孩子那样的短发……
对此我很惊讶,因为事先我不能知道。
没有人和我商量。
那老师一定以为我是一个什么都不能懂的傻蛋。
很多年后,这一点在我心灵造成的屈辱和阴影还挥之不去。
所以我认为,无论是学校还是家庭,对于孩子的头发,千万不可妄作主张!一个人的毛发,特别是头顶的,可能是他(她)的性别、性格或者权威的最神秘的标志!
你看看动物界就会明白了!
还有很多很多的诗,关于青丝的,长发的,黑头发的和黄头发的……人的头发和人的眼睛的颜色,所表达的情感,有的时候真的不相上下。
所以,请尊重孩子的头发!
千万不可以为他们妄作主张!在您决定您的孩子或者是孩子的发型之前,一定要问过他们的意见。
男孩子,其实也是这样。
我的男同学,有多少次在刚刚被“剃”完头发后的羞耻,还有多少次用帽子遮掩他的可怜的头发啊!
啊,天上的阳光多好!你看,你看,在太阳明朗的光线下,我的一头秀发曾经多么的美丽……而现在,怎么就像刚被割过的麦田,惨不忍睹呢?!
唯有眼泪,在我的眼眶里面打旋。
连天气也凉了起来。
于是,我更不愿意和那个给我的头发施暴的老师学习语言了。
那时候,记忆里,整天都是闷闷不乐。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些所谓的老师,根本没有接受过特殊教育方面的训练。她们都是从社会上临时招收进来的女孩,大多只有初中的学历水平,我怀疑其实她们真实的文化水平是绝对达不到初中毕业的。
啊啊,你幼小的孩子,如同一粒粒的种子,你打算把它们如何处置呢?!是扔到风里,让他们自由飘落,还是择一块良田,深深地埋下……
你老年的收获,全在里面了!
世界的收获,也全在这里!
人的教育和生长的环境,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啊!上帝让我们重视的不是天空,而是土地;天空,我们无法耕耘,而大地则是上帝送给我们的最好的画布。
请你好好地播种!
会说话的小手套92
记得语训班有一个贵州女孩,她跟广州的简栋梁先生也就是在广州给我配助听器的那个专家,学习过几个月的。
她有一双笑眯眯的小眼晴和一张温柔的脸,说起话来也很温柔。
我想,一定是爸爸委托她教我。可是,这个中心当时承包给了私人,这个水平较高女孩因为不是承包人的亲信所以受到了排挤。
我的助听器不好。那时候还没有更好的助听器,只能见有限的声音,对于语言是根本无法辨别和模仿的。
但是,有声音的世界还是让我好好地兴奋了一阵子。因此,就在别人都讨厌戴助听器的时候我仍然喜欢戴着。这个神奇的小东西在我的眼睛里虽然古怪,但是却觉得非常需要。那个时候我唯一的成就就是学会了聆听吧?
虽然还辨别不清语言!
还有,就是学会了小孩子们都会做的幼儿广播操。
后来,我常常在家里把做广播操的过程表演给妈妈看:我在墙上假装拧开喇叭的按钮,然后开始做操,做全套的操……我妈妈就开心地哈哈大笑。
其实,我不过是在用表演向我妈妈讲述一个故事,这是我那个时候唯一的向外传达心意的方式。
后来,我试图把这个故事讲得更加完整:
我假装睡觉,然后突然起来,飞快地穿衣服,奔到院子里,排队,看(听)音乐,做操……中途,老师发怒了,走了过来教训一个小孩……太阳升起来了,很热……然后,终于做完了操,我们擦着汗,走进教室,走进餐厅,开始吃饭。
我把发给我的果冻悄悄藏起来,准备留作午餐……因为午餐太难吃了。
一切做好,就开始上课了。
我和其他孩子走进教室,开始聆听老师打鼓的声音。
我把一切表演得那么好,往往一个人表演几个人的角色……我妈妈“听”懂了,她知道我其实是在给她讲一个故事:语训班发生的一切。
我妈妈很高兴,哈哈笑起来。
接着,又流起泪来。
孩子这样,是叫她高兴,也叫她难过!
这样的表达,说明在我很小的时候,在学习语言的黄金时代,的确在脑海里储存了大量的形象;并且,我能够用一个个的画面,很精细地对这些过程做出合理的编排,再用动作描述出来。
这个,对我以后语言的学习非常有利。
我可以毫不费力地就掌握了这些原本和我脑海里的事物毫无关联的声音和文字,并且很快地让它们联系起来。
我相信,如果我今天不是用文字来写作,而是用绘画或者舞蹈来描述这个世界,也一定非常生动!
因为我的形象思维,根深蒂固!现在,每当作起我的画家之梦,我的心还是多么的热烈而期望啊!如果,我这一生,能够成为一个像达芬奇、梵高和毕加索那样的画家,或者罗丹那样的雕塑家,我会感到多么满足和幸福啊!
啊,我的渴望!
我的与生俱来一般的对于色彩和造型的感受,是多么的需要发展和发泄啊!
也许有一天,我不再用文字,而要用我的母语——“头脑里的绘画和舞蹈”来描述这个世界?!
也未可知。
然而我深切地知道,我的对于语言文字的着迷程度,一点也不亚于绘画!并且我对语言文字技巧的掌握,已经优于我的绘画和其他艺术了!
呵呵……
为什么,我不可以两者兼顾?!
等到夏季,等到我的生命充满张力,我希望,我的画笔,我的肢体,能够像向日葵一样向着太阳张开……
啊,就在这孤独的夜里,我独自写作。
我的才华。
我的心绪。
我的沐着雾与雨一样的渴望!
我在我的内心的最最深处,感觉到人的对于时间和精力的叹息!由于生命和精力的有限,和这个世界的无限,人啊,总得有所选择,有所放弃。
茫茫天海,无限瑰丽,可人总得有止步的地方!
人的方向,也同时是人的局限。这个,也是古今难全的遗憾啊!你的脚步,在你的选择边缘,停住。
会说话的小手套93
我们究竟是谁?
为什么会这样做?!
我们,究竟是南漂的大雁么?!
如今,我们的户口簿上俨然写着的常住地址,竟然早已经不存在了……那么,我们究竟属于哪里?
我们是谁?
我是谁?!
回想失去听力和离开故乡的日子我的心情就很黑暗,日子也很黑暗……
我们不是英雄,我们只是小人物。需要帮助,需要爱心。谁能为我们扼住命运喉咙的另一端?!
我们自己的喉咙自己可以把握!
但是人家的呢?
社会的呢?
公众的呢!
“天问”的东西,还有很多。
呵,这些茉莉花,这些白的茉莉花!我仿佛记得我第一次双手满捧着这些茉莉花,这些白的茉莉花的时候。
我喜爱那日光,那天空,那绿色的大地……
呵呵,这又是哪一个游吟、贵族的诗人的低唱?!幸亏有深圳这块土地,深情地接纳来自全国甚至是海外的移民游子。那一天风吹过
吹来花落的消息
落花只是秋风中的表情
浅笑的痕迹
风轻轻花轻轻
摇曳飞舞秋月里
落花遍地是秋天的美丽
谁都会疼惜
也许是一种相知
也许是一场季节游戏
落花是飘在风里的一首诗
无声却叫人心动
是否你能明白它的心思
它的温柔不休不止
落花是飘在风里的一首诗
写下秋天的心事
它只想留下最美的样子
那是秋季最后一幕记忆好美、好落寞的歌!
天啊——天啊——天啊——张悉妮如今只有这三个“天啊”!
张悉妮好感动哦!
会说话的小手套94
我的妈妈,有的时候,却也像个需要庇护的孩子!
这个时候却和我非常默契!
我妈妈甚至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我会说话失败!她没有做过任何失败的准备,因为别人已经做到,我们有什么理由做不到呢?!
我妈妈自小就崇拜海伦和她的老师莎利文,难道当生活中真的出现了这样的事情,面临着这样的困境,就要改变主意吗?!
现在,我们就要努力奋斗。
我们在东莞的新开发区预定了一套当时最廉价的房子,后来当然知道他们没有按照规划建设并且始终没有拿到房产证。
但是,这座房子却在当时给了我们全家一个非常重要的信念。
我们就要在这里——在广东安营扎寨——找到一块重新生存的土地。这座房子后来也没有装修,甚至就连我们住进去后,厨房和厕所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