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朝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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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色朝熙-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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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肚子不饿时,妳又怎会想吃奶面?」李奴儿懒洋洋地丢下这句话,着手准备起清水、蔬菜、佐料、羊奶和各式宋思薰再也认不得的调味食材。
  她就这样站着,发呆般地看着季家小妹煮面烹汤的身姿,觉得她只要不开口时,还真是一个美丽温柔的姊姊,精通厨艺也擅长音律──为什么季鸯生一定得开口说话呢? 
  宋思薰闻到香味,肚子饥肠辘辘地发出声音,听到对方的轻笑后,她略感羞赧地跑出厨房,坐在门口前方的石阶上等待。
  约末几刻钟后,那个动作慢条斯理的季厨子总算把一碗热腾腾的奶面递到她面前,宋思薰也实在管不着一个女孩子家坐在石阶上吃面太不得体,觉得反正也没有人看到,就这样满足地一口接一口吃着,再也没空说话。
  同样坐在石阶上喝茶的李奴儿,唇角难掩浅笑的望着她。不得不说,当初柳朝熙以季家兄妹的身份、而非云雀阁的李奴儿,将她和大哥引荐给王府众人认识时,她是万万没想到宋思薰私底下居然会是这么姿意纯真的少女。
  几个月前云雀阁那匆匆的一面,并没有在宋思薰心中留下任何印象,而这点似乎引发李奴儿情绪上的涟漪,不由自主想捉弄她、欺负她,甚至是惹怒她。在得知原来“季鸯生”算是当年在边关服役的刘厨子之弟子后,王府众人除了柳朝熙以外,每人都央求着她做点刘厨子最擅长的料理来解解馋。
  季鹤龄见连卫亚莲也对刘厨子的料理颇为怀念,便终日绕在小妹身边要她传授秘诀,好让自己能亲自下厨博得美人一笑。李奴儿却摇摇头,说刘厨子当年千交代万吩咐,不能把秘诀告诉他人,李奴儿只好请大哥另想办法讨好那名对每个人都很亲切、但似乎每个人都走不进她的心的二小姐。
  季鹤龄也不愧他江南十大名厨的封号,有一天竟然将面条削成了好几朵并蒂盛开的莲花,以青椒雕琢成栩栩如生的根叶,再于花瓣内洒上几条宛若杨柳的萝卜丝,以不油而酥、不腻而脆的方式炸出了一副江南秀色的初夏莲花池。独具匠心的是,季鹤龄还以和入香甜冰糖的面粉捏出了一只丹顶鹤,整体看来就像丹顶鹤正以脸轻抚莲花,流连忘返,眷恋不去。
  见到这个作品,别说是卫亚莲了,连王爷和王妃也啧啧称奇。季鹤龄将这份艺术价值足可成为贡品的料理呈到卫亚莲面前,却不是一诉衷情,而是说着因为在临安感染风土病、倒在路边时,幸逢路经该地的卫亚莲搭救诊治,如此救命之恩,他只能以这点小小心意报答云云。
  李奴儿想到这里,莞尔地转了下眼珠。过于老实的人,就算自己制造出最好的机会,也不懂得该好好把握。所以当季鹤龄还在结巴地道着对卫亚莲的感激之情绝对一生不忘时,沈君雁正巧从厅内走来,看到桌上有着炸得香喷酥脆的食物,也没多想,随手便拿了一块来吃。
  那一吃不得了,季鹤龄脸色发白地看着被沈君雁一口咬掉鹤头、只剩下半身的丹顶鹤,卫亚莲则是眼带谴责却不见有太大失落地看着沈君雁──其实那时李奴儿就知道这位二小姐从来就没把自家大哥放在心上了──王爷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柳朝熙则像个贤慧的妻子般抚着她家夫君的背,嘴角是隐忍不住的笑意。
  “你们为什么都这么看我?”沈君雁一头雾水,望了望手中只剩下一半的丹顶鹤。见没有人想要回答,那名俊秀的军师便又张开口,把丹顶鹤全吞进肚子里,也消灭了当日季鹤龄的一片用心。
  「…啊,好香啊!」是王爷的声音,身旁还伴着一袭儒装的沈君雁。
  李奴儿站起身时,宋思薰已经捧着奶面到卫一色面前,献宝似地说:「将军、将军!妳看,这面条可是我做的哦!妳也吃看看!」 
  宋思薰夹起几根面条,卫一色也不避讳,低头含筷而食。咀嚼了一会儿,李奴儿见他的神情越来越不自然。
  「将军,如何?好吃吗?」 
  「汤头很好,奴…鸯生姑娘的手艺自然是好的。」卫一色笑得有些勉强。「可是这面条…」
  宋思薰也不感羞耻,大大方方地说:「我知道面条很难吃。将军,妳等着吧,下次我会杆出好吃的面条来!」 
  沈君雁这时道:「也让我吃一口。」
  「不要。」宋思薰将碗护在怀里。「没有劳动过就不知辛苦,除非妳下次也跟我一起杆面条,不然才不给妳吃。」
  「神气什么?只有傻子才得辛苦劳动完成心愿。」沈君雁望向李奴儿,灿烂一笑,李奴儿也跟着微笑,她见过这种笑容很多次,是不让他人探测真心的伪装。「鸯生姑娘,也帮在下煮一碗吧?」
  「王爷也要吗?」李奴儿并未马上答应,只是很聪明地将卫一色拖下水。只要卫一色说个好字,宋思薰也不会有意见。
  「那便劳烦鸯生姑娘了…我去找亚莲一起来吃。」
  卫一色刚说完,沈君雁便越过众人走入厨房,低声道:「她正陪着鹤龄兄,没空来吃。」
  李奴儿是第二个走入厨房的人,见到沈君雁不畏面粉四溢的纷乱,摇着扇子悠闲地坐在长椅上,不由得道:「二小姐对我大哥并没意思。」
  「二小姐对谁也没意思。」沈君雁还是那副略带傲气的语调。「二小姐的莲花池里能容纳许多只鹤,二小姐不会赶牠们走,但最后能叼走池中莲花的就只有大雁飞鸿。」
  「沈军师在二小姐面前倒没如此自信。」李奴儿笑着开始煮面。「越会说大话的人,其实越是说给自己听的。」
  「难怪我总觉得跟鸯生姑娘一见如故。」沈君雁笑容可掬,棕色眼珠带着魅惑的光,艳丽红唇不仅没让他感觉柔弱,反而显得那张深刻的五官如玉温润,风韵俊美。
  他也是一名让李奴儿无法确定是男是女的公子,或许自己磨练三年的眼光,还是不够班吧。
  「嗳,先别说我的事。倒是妳也别太欺负我家宋小鬼,她脾气不好又任性,妳欺负过了头,她定会反咬妳一口。」沈君雁呵呵笑道:「到时可千万要找我在场欣赏啊。」
  李奴儿也是微笑,顾盼含情,玉容绰约。「我自有分寸。也希望沈军师别太欺负我家大哥,毕竟…我也是会咬人的。」
  沈君雁叹息,唇角仍留几分笑。「我会建议鹤龄兄去找二小姐学手语,便是想助他一臂之力,这番用心之无私,说出去只道大家都要佩服我了,今日却还得鸯生姑娘的警语…这世道,好人难做啊。」
  「沈军师,省了那番说词吧。」李奴儿嫣然一笑。「别忘了,是你自己说我们“一见如故”。」
  于是,当卫一色和宋思薰踏进厨房时,见到的就是沈军师和季厨子相谈胜欢、笑容满面的景象,卫一色却感到背部发寒,暗道她家夫人带回来的女人果然不简单。宋思薰也是面露异色,明明才刚吃饱喝足呢,怎么一踏入厨房就觉得自己会被吃掉似的? 

第 21 章
  往京师出发之前,季鹤龄向柳朝熙表示得先挑选当季的新鲜食材,便与她们暂时分别,一人绕往苏州最大海鲜批货地。柳朝熙问过李奴儿是否要与兄长一道走,对方却仍是挂着那抹柔顺温媚的笑,摇头以应:“既能与卫夫人独处,自然好过跟大哥弄得一身鱼腥味了。”
  柳朝熙记得,王豪在听到这暧昧含情的回答后,一如往常地皱起浓眉,却未发出任何不苟同的回应,这点与几日前倒是不同了──不过,现在回头一想,他们一伙人没跟着季鹤龄绕往江苏还真是大错特错。
  数丈外,大约二十几名骑马的汉子团团包围,简约无奢的轿子旁,站着几名不敌庞大人数而汗流浃背、稍嫌狼狈的护卫,他们像人墙般围住一名书生打扮的男子以及一名绿衣女子,为首骑马的胡子大汉好整以暇地道:「小娘子,妳乖乖的过来,让大爷我好好瞧瞧。」
  「…这位官人,若奴家让您瞧了,您可愿意放了与奴家同行的公子?」虽是讨价还价的内容,那道声音却是神秘娇涩,令人一听骨头险些酥软了去。
  好几名山贼光是因此便露出贪婪垂涎之色,而胡子大汉不愧是领导的头儿,朗声大笑。「小娘子要是把大爷我伺候得舒爽,我还为难妳那个小情夫做什么?」 
  「那便一言为定啰,官人乃堂堂男子汉,可别欺骗奴家呢。」娇嗔妩媚的嗓音几乎能当场要了所有男人的命,这次连胡子大汉也忍不住抖了下肩膀,漾开淫邪的笑。
  李奴儿迈开脚步之前,柳朝熙拉了她的手,本是常保干净清新的掌心肌肤,如今却传来手汗的湿滑。她回眸一笑,望着柳朝熙因忧心过剧而凝重冷然的脸。「…还记得三年前关中大旱,京师柳尚书之女的捐赠赈灾,让我的父母至少多活了三天,所以柳小姐出阁那日,我在寺里为她的婚姻祈福,还发誓若将来有机会,定要报答这份恩德。」
  「奴儿姑娘──」柳朝熙并没问她何时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没为曾有的善心义举多说什么,只是口吻沉重地道:「别这么做。」
  李奴儿仍是微笑,笑容曾是她的职业专长,却从未如此刻般隽永迷人,气质如仙。「我本是残花败柳之身,今日这身子若能救妳一次,倒也划算。」
  柳朝熙又要开口时,王豪已从身后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捂住她的嘴。这名忠心耿耿的护卫额上正与汗水一同滴落几丝血渍,说话的声音低哑干涩,几不可闻。「李姑娘,今日之恩,我王豪代淮安王府向妳致谢。」
  李奴儿娇弱浅笑,抬头挺胸地走到胡子大汉面前,留下后方的柳朝熙于王豪箝制中奋力挣扎。
  「小娘子,妳可真是大爷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人了!」胡子大汉跃下马,如痴如醉地走往李奴儿,当他正要抚摸那娇嫩地像是能揉出水来的脸颊时,之前没正眼瞧过的瘦弱公子哥儿突然闪身而来,以肩膀撞开了他的手。
  「大爷,万万不可啊!」胡子大汉正要发怒,便看到对方深深打揖,恭敬而颤抖地说道:「此女身上带病,大爷万万不可碰啊!」 
  李奴儿惊讶地盯着柳朝熙卑躬弯腰的背影,视线往后扫了一眼,只见王豪一手抚住跨下,难过至极地蹲在地上。若不是这场景太过惊险交加,李奴儿几乎要笑了出来,谁能料到知书达礼的尚书千金、美丽高雅的淮安王妃,竟为了救一名青楼女子而狠踢男子的跨下? 
  胡子大汉听到美女有病,不免稍感迟疑地问:「她得了什么病?」 
  「这…实在难以启齿啊!」柳朝熙还真是有演戏的天分,将懦弱胆小的文弱书生之姿装得维妙维肖。
  「大爷要你说就说!」 
  「好吧…其实,这位姑娘身上带着一种怪病,凡是碰过她的男子必然…必然…」
  「必然如何?」胡子大汉急了,莫不是这娇滴滴的美人儿有天花或痲疯病?
  「必然再也不能行房,此后绝子绝孙!」是不是说得太夸张了?柳朝熙藏在宽大衣袖后的脸冒出几滴紧张的汗水。「实不相瞒,这位姑娘是在下刚过门的妻子,可就在洞房之夜后…在下便…在下便…」
  「你便阳痿了?」 
  柳朝熙脸一热,咬牙道:「是,阳痿了!再也举不起来了!」 
  「这也太不幸了…」胡子大汉可惜地看着李奴儿,原有的蠢蠢欲动被浇熄了一大半。「难怪小娘子妳一点反抗也没有,这么主动献身。」
  李奴儿也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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