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你在山寨里乱跑,要是把病传给我这些小子们可不成。神医正在治那个小娘子,我看你就…」胡子大汉起身,步伐却是飘洒俊逸,全然没有先前的笨拙粗率。他站到柳朝熙面前,一把将她扛在肩头,引起几名小弟愕然抽气。「大爷我就干脆把你解决了,免得惹事。」
「老大,你别碰他啊,要是又染了怪病…!」
「为了你们,我这点牺牲算得了什么?」
「老大…你对我们、对我们真是太好了!我们以后看着命根子就会记起今天你为我们的牺牲!」顿时,小弟们几乎要痛哭流涕。
「不用太感谢我,我本来就应照顾你们!」胡子大汉抬起下巴,英豪伟岸。柳朝熙则转了下眼珠,这个姿势实在呼吸困难,她忍不住悄悄咬了胡子大汉的背部,那并未造成任何疼痛,倒是有着挑逗般的酥麻感,令大汉的身子颤了一下。
「我这就带小相公到后面解决,你们不要接近我房间,全都守在这儿等神医,懂吗?」
「是,老大,你慢走!我们不会忘记你的贡献!」
我又还没死…。胡子大汉摇头,在小弟们的英雄仪式下走往后院。一旦无人,他的脚步变得很快,随便找了间房便将柳朝熙放在床榻上。
「没事吗?他们可有伤妳?」胡子大汉匆忙地解开绳索,一边关怀至极地说:「对不起,我有没有来晚?妳是不是很害怕?我──」
柳朝熙一被解开绳子,首先做的便是抬手环住大汉颈间,对救命恩人献上最荣耀纯粹的回礼…一个缠绵悱恻、浓情真挚的吻。
胡子大汉被吻得迷迷茫茫,柳朝熙的唇比记忆中更甜美柔软,这个阔别三日之久的亲密,伴随熟悉的娇躯和热度,轻易点燃超越现实状况的热情与欲望。胡子大汉的手又极不老实地摸上柳朝熙的胸,在触及那被布条缠得扁平的区域后,因失望而紧皱眉头。
柳朝熙这时也停下难解难分的吻,颇感微妙地摸摸自己的脸。「…胡子、好痒。」
「抱歉,现在还不能撕下,亚莲可为我弄了好久。」胡子大汉──卫一色──歉然微笑,大拇指轻轻抚着柳朝熙的脸颊。「…我好想妳。」
柳朝熙再度抱紧她的夫君,不畏扎人的胡子,将细嫩的脸依偎于对方颚下。「对不起…妳是不是很担心?」
卫一色点点头,缩紧手臂,将她更是锁在自己怀里。「我好怕妳会出事…要是我来迟了,要是他们伤害妳…我真的好怕。」
「不要紧,现在妳来了,我们都不会有事了。」居然会是被拯救者安慰解救者,柳朝熙却不感意外,心口充满着无尽的温暖与情意。她抬起头,凝望卫一色的眼,一阵感动袭来,使她第二度向前吻着卫一色。
回京的路上,她想象很多次跟卫一色重聚的场面──那当然又引起李奴儿的一阵调侃──她曾想着她们会在舒适宽敞的房里、或是在榻上,注视着彼此然后满足相拥;她曾想着自己会对卫一色说的话,她会说这三天有多么想她,她甚至可能会说下次没有卫一色相陪,她也不想独自一人出远门了。
她想了这么多关于卫一色的事,却根本没想过她们会在这个贼窝、自己会是身穿一袭脏污的男装、对方会贴了满脸的假胡子,躲在这间不晓得被用来干过何种下流勾当的房间里相拥和亲吻。
「夫君…」柳朝熙在吻中轻笑,额头靠着卫一色。她没有想到这些事,更没有想到无论在何种环境下,只要有卫一色在,她就什么也不需要了。「…胡子真的很痒。」
「夫人也是,身上很臭。」卫一色皱了皱鼻子,却没有松开怀抱。「马骚味和潮湿木材的味道。」
「妳这件衣服更臭,都是汗与酒味。」柳朝熙笑着,闭起眼睛,细细地亲吻卫一色的颈子。她没有询问接下来要怎么逃离山寨,就在此时此刻,就在这个特别而奇异的日子里,她对当一名全由丈夫处理大事的无知妇女这件事,甘之如饴。
「不管夫人多臭,或是胸部现在多扁,我都喜欢妳。」
柳朝熙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听到卫一色那毫无情调的告白,竟是开心地都想哭了出来。过去有无数文人才子为她作诗赋颂,就连当今皇帝都对她的美貌和才华赞美不已,但那些雕饰华美的赞誉与卫一色这句话相比,苍白薄弱地令她再也想不起只字片语。
「回去后,等我们把身子洗干净…」她望着她的夫君,这名让她等了十多年、而此时深觉值得的良人,不禁羞涩地微微一笑。「等我们回家后,我们当真正的夫妻吧…?」
深夜,山寨里从马房开始,与各处被刻意制造的火苗共燃,偌大山头接二连三烧起了大火,被点了穴的老大终于按时解开,带着全部小弟们出山追击前方的三马五人,他的怒火染红双眼,迄而不舍地将人追到了山腰。
山羊胡儒生突然停止马匹,月色下,犹能见到他回眸微笑时、那双带着妖魅异色的棕瞳。山寨老大想起他先前硬灌自己痒痒粉的眼神,已用内力逼出药粉的身体下意识一抖,京师官兵便突然如狂蜂过境,黑压压一群人从四面八方的草丛出现。
啊啊,我的大美人和小美人!胡子大汉被压制在地时,无论如何也要再看那两名美人一眼,努力抬起头,却是赫然见到五名绝俗的人影。
摘下山羊胡的儒生悠然含笑,傲然无瑕的五官风华绝代,他别过头跟另一匹马上的神医说着话,神医听到后,看了自己身后那名疑似染病的大美人一眼,而大美人只是耸耸肩,没有回答。又另一匹马,坐着先前从未正眼瞧过的瘦弱书生,原来那是一张更胜所有女子的容貌,无需明珠以耀躯,自然散发若朝霞初生的美艳,正一脸冷淡地望着这个方向,而同一匹马上已束起头发的野人蓦地跳开──这是他山贼生涯中最后所见、也是永难遗忘的一幕──如仙如幻,自天幕飘渺而降的男子,仪静体闲地抬手,那把不知藏于何处的天蚕丝再度绕上他的颈子,姿态轻灵沉着,舒缓虚无。
「当你下次再想重操旧业时,记住…」气势万钧的男子沉声道:「我卫一色不论天涯海角也会把你抓出来伏罪。」
「开心点,神医说你身子骨很好,将来势必能有八女七儿呢。」棕眸儒生仍是那不变的笑意。「等你出狱后,记得发帖子通知我一声啊。」
瘟神、灾星、大骗子!胡子大汉想臭骂这些人,颈上天蚕丝却忽然一紧,使他无反抗余地的晕了过去。等醒来时,已躺在此后将伴他多年的大牢,呜呼哀哉。
第 22 章
今夜是季鹤龄首度来到王府,却是只有仆人王福迎接他…喔,不,还有一名整晚没说超过三句话的宋思薰。他知道小妹和王妃路上定然出了事,否则她们不会比绕道而行的自己都还晚到京师,偏偏王府之大、仆人之多,对季鹤龄而言,只是徒增一股陌生疏远之感。王福只能告诉他不用担心,而宋思薰是连正眼也没看过他,嗓音如那张冰清面容般平淡,如此道:“若你不能安静等候消息,便干脆回客房休息吧。”
季鹤龄当然没回房。深夜清风阵阵,他在王府院子里来回踱步,不相信自己与小妹当真天命缘薄。内心煎熬了三年,派人日夜在京师找寻,奈何季鸯生铁了心改名换姓也不让兄长得知他家妹子在京师过着怎样的生活、积累起了怎样令人啼笑皆非的青楼艳名,好不容易,小妹因巧遇贵人而使他终于盼回兄妹团聚的一天,却又发生了这样的事…!
「你还未回房?」
蓦地,身后廊上传来这道平静的询问,如水清淡却余韵难了。季鹤龄略感惊讶地回头,见到身穿一袭湖水蓝轻衫的宋思薰朝这里缓步走来。她肩上套着雪白外衣,银月光华洒在婀娜挺持的纤躯上,秀发微扬,有种格外玄幻的仙气。季鹤龄不由得楞了片刻,木讷道:「小妹与王妃尚未回府,在下如何能休息?倒是宋姑娘…夜深了,妳也还未就寝吗?」
「睡不着,出来散步。」宋思薰走至身旁,一手顺开肩上的发,像季鹤龄这类讲究手工的身份,自然留意到手指姿势与手腕举抬的优美,一个小小的动作也能知晓此人钻研学习多年的历史,灵动雅畅,流丽飘洁。「你是朝熙姊姊带回来的名厨,那你会煮奶面吗?」
季鹤龄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自然又是一愣。先前在厅中冷彻冰霜的感觉已消,此时的宋思薰完全是符合十六岁年纪的白净温雅。
「在下对边塞料理没有研究,但若有食谱…勉可试之。」他注意到宋思薰略显失望的侧脸,遂又道:「小妹曾说,过去有幸识得一服役边塞的厨子,从他那儿学得不少异族料理,或许宋姑娘可以问问鸯生。」
「鸯生?这是你家小妹的名字吗?」似乎是因为奶面有一线希望,使宋思薰难得在外人面前流露兴致。
「是的。」季鹤龄扬起自觉亏欠的笑。「…从今尔后,她总算能再当回鸯生了。」
宋思薰微挑起眉,却没开口追问那奇妙的言下之意,因为她久经训练的耳力已敏锐地探测到屋外渐趋渐近的马蹄声。
「是将军回府了──王福,开门迎接!」她一声娇斥,俨然是主人之姿,而如此深夜亦守在门旁的王福,恭恭敬敬地应和。的
等门开了之后,季鹤龄急忙跑出王府,宋思薰施施然地走在后头,光是看她那八风吹不动的平淡模样,肯定不会有人猜到她是在自己房间里兜转了好几圈,才终于耐不住挂念跑到庭院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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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奔于最前的三匹马倾刻间便停在季鹤龄眼前,后头还跟着几匹护卫所骑的马,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一股脑就拉着甫下马的小妹双手,焦虑地问:「妳可有事?」
「没事。」李奴儿拍拍兄长的手背,柔柔地说:「别担心,我们都没事。」
季鹤龄这时才心安地转向柳朝熙。「王妃,您可也一切安好?」f
「那是自然,倒是对不住季先生了,今夜实在无能详尽地主之谊。」柳朝熙一手抚着左肩,本是白嫩的脸庞却没因黑夜而增添几分生气,反倒衬托出她稍嫌苍白的唇。
「妳是不是伤到哪儿了?」一名身穿布衣、形体高挑的男子,一手揽着柳朝熙的腰,那自然的动作宣示出他对她的独占和关爱,而柳朝熙微侧过头,枕着男子的肩,以细微婉约的柔态响应了自己的归属。
虽然看不清楚这名打扮邋遢的男子之相貌,但季鹤龄很快就从这些举止中了解他必是淮安王府的卫一色将军。 「一定是那大胡子,他手劲那么大,定是把妳捏出伤来了。」李奴儿秀眉微蹙,说话的声音仍带着媚柔风味,她的话却令在场所有人全有了行动。
柳朝熙稍感羞赧,再度惭愧于自己太过娇弱的身子。不过是被按了一下,却觉得骨头像是被硬生生拆开了般,莫怪乎京师百姓暗地担心她会承受不了平西大将军的“雄武”、无论幸福与否恐怕都会早早应了那句红颜薄命的话。她正想在众人关心的注视下说点什么,卫一色却突然拦腰抱起她,往府内疾步而去。
「夫君…!」这人为何老是不按排理出牌?柳朝熙羞红了脸,在怀中扭捏抵抗:「妳…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在看呢,成何体统!」
卫一色只是低头望着她一会儿,眼神不似往日的含蓄或纯真,眼底赫然是清晰的威严和…薄怒?柳朝熙楞了一下,剎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