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启都修炼的并不是本源的力量,他就是一名纯粹的武士,竟然凭着体术修炼到达了人间成就的尽头,当那最终考验来临时领悟了力量的本源,却已经来不及对吉尔伽美什说清楚了。如果恩启都成功了,他也会成为一位神灵,第一位只修炼体术而突破本源力量的神灵,可惜他失败了。
良久之后,还是吉尔伽美什先开口道:“如果我能到达那一步,不论是以何种方式到达,恐怕也通不过最终的考验。”
歌烈看着吉尔伽美什,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这句话一出口,就意味着吉尔伽美什将真的不会通过那“命运的考问、末日的审判”。歌烈在心中已明了,却什么话都没说。
吉尔伽美什端起酒杯饮尽,又环顾四周问道:“阿蒙,这就是你从小生活的地方吗?”
阿蒙点了点头:“是的,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只不过现在这房子是新的,以前这里是旧的。”
吉尔伽美什放下酒杯重重的一顿桌面,叹息道:“这不公平”
这句话的含义很复杂。若说聪明才智,吉尔伽美什绝不亚于阿蒙。他一生下来就是城主之子,享尽容华、身份尊贵无比,想学什么就有最好的老师,想要什么总有人千方百计送到面前。吉尔伽美什的习性高傲而奢华,但并不是放纵的纨绔,他有自己的追求与抱负,也拥有了令整个大陆所羡慕的成就。
而阿蒙有什么呢?阿蒙一无所有,他只是一个酒鬼的儿子、低贱的矿工,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家乡、失去了亲人,与吉尔伽美什相比,这当然不公平。但吉尔伽美什的话却不是这个意思,他不是阿蒙,没有经历过这一切。他所拥有的高贵,阿蒙大将军后来也曾拥有,但阿蒙所见证的人生,他却没有经历过。
如果从别人口中说出来,这句话也许显得矫情,但看此时的吉尔伽美什的确是发自肺腑。歌烈沉吟道:“也许正因为人生有如此不同,才需要那生生不息的考验。吉尔伽美什,你若修炼本源的力量,相信一定能够有所成就。但当年的你很难通过那生生不息的考验,更别提最后一步的超脱永生。”
吉尔伽美什微微一怔,低头看着手中的空杯道:“您说的对,您是大陆上的智者,一念之间就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当年的我确实很难通过生生不息的考验。如今的我却在用另一种方式印证,它并不是纯粹的力量,只是灵魂中的印迹。……歌烈,每一位九级神术师晋级的方式是不一样的,你经历过生生不息的考验吗?”
歌烈回忆道:“我晋级为九级神术师,是在那场大洪水过后不久,冥想中看见众人的沉浮呼号,他们的所思所想仿佛成了我灵魂中的映射,这是一种很类似的经历,但并非全然是本源力量生生不息的考验。那是一种掌握神术的突破,灵魂的领悟只在于自己的感受,并没有得到明确的指引。”
吉尔伽美什抓起酒壶给大家都斟上了酒,端杯朝阿蒙敬酒道:“谢谢你”
歌烈也敬酒道:“谢谢你让我明了这一切,解答了这一生太多的疑问。从头去印证本源力量的所有考验,对我来说也许已经太难,但至少不会留下此生未解的遗憾。”
他已经是大陆上顶尖的大神术师,见证生生不息对于歌烈来说并不是很困难的考验,但令人无语的是,低阶成就最初的考验对歌烈而言却很难通过了。而吉尔伽美什回顾自己的一生,也明白将很难通过那“命运的考问、末日的审判”。
他们是人间顶尖的强者,甚至拥有与神灵作战的力量,此生却很难有希望成为超脱永生的神灵。但听他们的语气,更多的却是欣慰而非遗憾,至少一生的探索终于得到了求证。
放下酒杯之后,吉尔伽美什朝歌烈道:“其实您也可以走到人间成就的尽头,就像恩启都那样,他仅仅只修炼体术,而您仅仅只修炼神术,也可以在最后的关头领悟力量的本源,只是……”
歌烈苦笑着接话道:“只是我没有那么强大的血脉,也无法去修炼了,只能在命运的考问来临时窥见那一丝超脱后的光影。”
然后几人就似早有默契一般,没有再谈这个话题,本源力量的秘密已然了解,无论有没有希望超脱永生,像歌烈或吉尔伽美什这种人,也不会因此改变心志。话头一转,他们谈起了撒冷城与恩里尔城大战之后的形势。
恩里尔城大败,巨人军团主力伤亡近半,短期内不可能出城作战。但这座城池却很难攻下来,守城之战与攻城不同,它并不一定需要精锐部队,只要发动有组织的壮劳力上城墙。高原巨人修建的这个城池高大坚固,而且打造了各种守城器械,城中也囤积了很多物资,足够坚守很长时间。
撒冷军团的损失同样惨重,连续两场大战伤亡过半,撒冷城的总人口损失超过了十分之一,而且都是精锐的壮劳力。长期的消耗战,需要后方的生产与耕作保障,目前的情况不可能连绵不断的展开攻击。
最佳策略是困守,不让巨人军团走出恩里尔城,同时将重点放在大后方的休养生息与生产建设上。如果局面就这么发展下去,恩里尔城迟早要投降,但有一个人是绝对不会坐视的,那就是亚述大帝辛纳赫。
亚述帝国目前正是有史以来最为强盛的时期,巴伦王国原有十八个城邦,丢了幼底河西岸基什城邦的一半,又不得不放弃了新开辟的马尔都克城,最惨重的损失是割让了东北部的整整六座城邦。这相当于亚述王国原先一半的土地啊,而且大多都是富饶的耕地。
亚述王国如今号称亚述帝国,不仅获得了大片富饶的土地还有大量的人口,它的社会结构也发生了改变。亚述征战者成了新兴的贵族、新疆域中的上等人,而原巴伦王国陷落区的居民被分散迁移,成了底层的劳作者。他们提供的粮食与物资又支撑着亚述大军展开新一轮征伐,更多的亚述的壮劳力脱离生产成为完全的职业军人。
巴伦王国表示臣服之后,辛纳赫是雄心万丈,他绝对不会甘心放弃都克平原。更何况他已经将巨人军团派到都克平原,用数年时间建造了一座城邦,等于是插了一把尖刀进去。在对巴伦的战事结束、国力到位达鼎盛之时,无论如何不会接受被小小的撒冷城邦击败的结果。
不论花多少代价,辛纳赫也会继续增援恩里尔城,穿越亚述高原远征的代价很大,但残暴的辛纳赫怎会在乎?他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功业、享受征服的成就。
歌烈分析了辛纳赫的性格,不需要什么大预言术,就知道这位大帝必然会采取的策略,亚述高原的山脚下恐怕会尸横遍野,源源不断的攻击最终也会击破撒冷城。像这样的帝国,蓄积多年力量突然崛起,强盛的速度非常快,一时之间看似无敌,但它衰落的速度也一样会很快。
但在亚述帝国崩解衰落之前,先倒霉的是撒冷城,遇上了其最强盛的上升期。在座的几人都是大陆上最负盛名的统帅,他们看到了撒冷城眼前的胜利,却没有办法阻挡将来失败的命运,因为对手是一个残暴而强大的疯子。
吉尔伽美什看着杯中酒,面无表情的说道:“二位,撒冷城若想在都克平原长期立足,首先必须击破恩里尔城邦,将控制范围扩张到亚述高原的山脚下。如今的形势,在军事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可能,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解决掉辛纳赫本人”
阿蒙心里已有这个想法,听吉尔伽美什提出来,他也开口道:“行刺辛纳赫吗?他可不是当年的哈梯国王路西尔,我已在战阵中见到了一名九级大武士,而恩里尔城大军统帅也是一位了不得的神术师。
辛纳赫如此残暴,大陆上想杀他的人不要太多,他的防范必然严密无比,就算我们这样的高手去行刺,成功的可能性也非常小。而且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亚述帝国已经走上了一条军国路线,就算刺杀了一位帝王,也不能阻挡这辆战车的前进。”
歌烈用手指轻轻点着桌面说道:“所以不仅要消灭辛纳赫,还要扭转整个亚述帝国的国策,才能挽救目前的局面,这对所有人都是福音。你所说的那位九级大武士,是亚述的皇后塞米尔。而那位大神术师你可能也听说过,就是亚述的贤者国师浮士德。”
阿蒙吃了一惊:“皇后她就是当年在伊西丝赐福大典上行刺圣女的刺客,而浮士德就是那刺客的助手当时已经贵为王后于国师,怎会万里迢迢潜入埃居做那种事?”
吉尔伽美什一拍桌子道:“所以说辛纳赫是个疯子那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想栽赃我和恩启都”
歌烈插话道:“以我对浮士德的了解,那可能是他的计谋,但我却没有想到,辛纳赫连自己的王后都舍得派出去。恩启都之后,那塞米尔应该是如今的大陆第一武士”
阿蒙突然想起了尹南娜曾说过的话,众神约定并不直接插手人间的争斗,但有一种情况是例外的,凡人向神灵挑战或冒犯了神灵,比如浮士德与塞米尔合力射向天空的那一箭。他扭头问歌烈道:“要想除掉辛纳赫,首先要剪除这两个人吗?我可以找机会出手”
歌烈却摇头道:“不,他们不仅是辛纳赫最倚重的人,而且浮士德也是辛纳赫最信任的人,但我们想要铲除辛纳赫并改变亚述帝国的国策,恰恰需要这两个人帮忙。否则的话,仅仅是杀了那么一位亚述大帝,起不到根本的作用。”
吉尔伽美什盯着歌烈突然问道:“听说浮士德是你的多年好友,是吗?”
歌烈点头道:“是的,他是我的好友,我们私交很密切。我之所以会这么说,却并非是因为我与他的交情,而是因为我了解他。我听说浮士德来到了恩里尔城,就知道撒冷城军团不是对手,所以这才赶来。而你们恐怕没有听说最新的消息吧,浮士德对辛纳赫大帝如今的所作所为也颇为不满。”
他介绍了自己所知的关于浮士德与塞米尔的情况——
浮士德虽然看上去满头皱纹,但年纪并不大,只有五十开外而已。他年轻时曾到哈梯王国求学,在歌烈门下求教,出色的天赋与勤学好问的精神曾给歌烈留下深刻的印象。后来这两人的私交也非常好,经常通过书信讨论各种问题。
浮士德爱好的不仅仅是神术,他酷爱学习这世上的一切知识,据说他阅遍亚述神殿档案馆的所有藏书,甚至能准确的说出每一卷每一页每一行的内容。据歌烈所知,这传闻是真的,浮士德享有贤者国师的称号被尊为亚述最有知识的人,绝不是虚言。
而且歌烈还了解,浮士德其人多才多艺,他也还是一名水准不亚于当年尼禄的卷轴制作大师,但他却没有像尼禄那样制作那么多卷轴。因为浮士德认为,将有限的生命浪费在这种事情上是不值得的。他有两个愿望,一是希望用知识改变亚述王国与身边的世界,二是希望探求凡人的解脱之路。
浮士德与当年的老疯子一样,企图解开神灵的秘密,寻找超脱生命的彼岸的渡口。他用的却是与阿蒙不同的另一种方式,在知识的海洋中搜索。他想成功的话太难了,身为王国的首席大祭司,浮士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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