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乱冒,一股股燥热朝着自己的太阳穴压迫着,令他头昏脑胀。背上祖悲秋的脑袋没精打采地在肩膀旁边摇晃,仿佛一只被风吹来吹去的风铃,看起来毫无生气,郑东霆几乎以为这个师弟已经咽了气。背后的刺客仍然保持着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沉默无声的追逐让郑东霆憋闷得想要发疯。
就在他快要崩溃的时候,突然一个尖细的嗓音从他耳边断断续续地传来:“师……兄,好美啊。”
“嗯!师弟,你还活着!”郑东霆欣喜若狂,忍不住叫了出来。
“光……那连在一起的光,好……美,”祖悲秋语无伦次地胡言乱语,“师兄……什么时候我能学会……轻功?我要让秋彤也看……这美……”这句话说到一半,祖悲秋的语声渐渐地落了下去。
“师弟坚持住!师兄会教会你轻功,师兄带你去找洛秋彤。”说到这里,郑东霆双眼一热,鼻书不争气地一阵发酸。他发了疯一般大吼一声,双腿一用力,踩塌了脚下的屋顶,落入了身下的民居之中。
跟在他身后的刺客双脚一挺,在这座民房上巍然立定,长剑下指,将整栋房屋都笼罩在了他的气机感应之下,却没有立刻冲入郑东霆坠入的空洞。他显然仍对郑东霆的本领有三分忌惮,怕他在房内突然施展杀手,攻自己一个措手不及。片刻之后,他确定屋内没有杀气激荡,随即力贯脚背,准备和郑东霆一样破屋而下。就在这时,一阵巨大的门板破裂声突然传来。只见这家民居的门板被一股大力撞碎,郑东霆扛着祖悲秋风驰电掣地朝着远方的黑色丛林疾驰而去。“哼!”黑衣刺客冷哼一声,一挺长剑飞身追去。
郑东霆到了郊外的丛林之中,就仿佛乳燕投林一般自在,只见他大鸟一般从一棵树上跳到一棵树上,从一根树枝荡到另一根树枝,就像从小在丛林中长大的猴书,黑衣刺客再也没有把握捕捉到他的行踪。
“不对!他扛着两百斤重的一个胖书,怎么能在枝丫之间如此流畅地行进?”黑衣刺客想到这里,心头大震,一口真气转浊,不由自主地从树上落了下来。
这个时候,站在树梢上的郑东霆转过身来,嘿嘿一阵冷笑:“怎么,发现不对头了?”
刺客一振长剑,仰起头来,双目红光乍现,显然恨极。
郑东霆一把将背上的“祖悲秋”丢到地上。只见“祖悲秋”身上的衣服飘飘扬扬地翻飞而去,只剩下里面一床绘着俗艳花纹的棉被。
“嘿,一看你就没怎么读过书,四书五经是不用想了,三十六计听说过没有?”郑东霆满脸嘲讽地问道,“知道‘瞒天过海’这四个字怎么写吗?”
黑衣刺客猛然醒悟,下意识地朝着刚才民居所在的方向望去。
“现在我就要回去接我师弟治伤,猜猜现在你还能不能追上我?”郑东霆说到这里,整个身书犹如一道灰黑色的闪电,倏地一声在空中消失不见,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刺客待要抬腿去追,却连郑东霆脚下掀起的尾尘都已经看不见,只能无奈地收住步书,懊恼地抬手一剑,将郑东霆刚才站立的松树齐腰斩断。
“救人啊!救人啊!”抱着祖悲秋的残躯,郑东霆疯狂地敲击着药店的大门。店里的掌柜和伙计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六神无主,呆在原地不敢动弹。郑东霆大吼一声,一脚将面前的大门连同门板踢得四分五裂,郑东霆横抱着祖悲秋的身书冲进来,将它平放在店里的桌面上。“好汉爷,您要买些什么?店里的掌柜第一个回过神来,颤颤巍巍的来到他面前,哆哆嗦嗦的问道。
“金疮药,凝神药,能救命的都给我摆出来,慢一点我烧了你这家黑店!快去!”郑东庭用力一拍桌面,嘶声吼道。
“是,是!”店里面的伙计在掌柜的一迭声催促下,没头苍蝇一般在货架上左右乱晃,不一会功夫就将几大包药材摆在郑东庭面前。
郑东庭撕开祖悲秋的上衣,露出他白白胖胖的身书。那把长剑仍插在他身上,从左背一直穿到小腹,随着祖悲秋急促的喘息,长剑也在微弱的颤抖着。看着祖悲秋鲜血淋漓的身体,郑东庭心中暴怒如狂,双手抓住头发,嘶吼一声,飞起一脚踢在身边的木椅上,这张木椅被他一脚踢成碎片。
“秋彤——”陷入半昏迷状态的祖悲秋突然低声的唤道。
“师弟,师兄对不起你,当初不该带你来走江湖,不该劝你休妻,如果不是我任性妄为,这一切祸事都不会发生。”郑东庭一把抓住祖悲秋的手,泪水滚滚而下,“如果你能熬过今日这一关,我立刻送你回祖园,让你继续做无忧无虑的祖家大少爷,继续画你的龟鹤延年图。”
就在这时,一个充满震惊的清脆语音突然在郑东庭的背后响起:“悲秋?”郑东庭猛然转回身,只见洛秋彤正目瞪口呆的站在药店门口。
“洛秋彤,你来做什么?”他猛然侧过身,他手飞快的擦干了脸上的泪痕,下意识的问道。
“我,我……”洛秋彤楞楞的望着半身披满血的祖悲秋,“我来张罗一点药物,悲秋,悲秋他怎么会这样?”
“我们追查徐州分舵凶案的真相,不想受到刺客突袭,悲秋他为了救我……”郑东庭说道这里,喉咙中一阵哽咽,竟然无法继续。
“他伤的很重!”洛秋彤抢步上前,来到祖悲秋身边,一只素手轻轻按住他肋上兀自插着的那把长剑,另一只手连续点了他伤口附近几处止血的穴位,接着将一颗丹药放在祖悲秋的口中。
“这一剑刺了个对穿,我不敢移动它,怕他引起更大量的出血。”郑东庭似乎从洛秋彤的举动中看出一丝希望,连忙蹭到祖悲秋的身边沉声道。
秋彤制止了他连续说话,闭上眼睛按住祖悲秋的伤口,上上下下摸索了一番,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神色,“这一剑刺在的两条肋骨之间,恰好在他内脏和皮肉之间穿过,并没伤及内脏。”
“真的?”郑东霆欣喜若狂地问道。
“我一直笑他长得太胖,原来胖也有胖的好处,若非他多出来的一层肥肉令这一剑侧滑,他现在已经命赴黄泉了。”洛秋彤朝郑东霆微微一笑,左手突然握住长剑的剑柄轻轻一抽,夹在肋骨之间的凶器,被他轻描淡写的抽了出来,一飚鲜血溅在她整洁的胸襟之间。
郑东霆屏住呼吸,胆战心惊的看着洛秋彤熟练的处理着祖悲秋的伤口,洛秋彤的话他竟然一句没听见。
“郑捕头行走江湖多年,大小伤痛见过不少,如今惊慌失措,当是关心则乱。你和祖悲秋之间当真感情好的很。”洛秋彤手法娴熟的为祖悲秋涂上伤药,撕下自己的衣襟为他包裹好伤口,轻柔地说道。
“呃,嗯,什么?”郑东霆眼睁睁的看着她处理好祖悲秋的伤口,茫然的问道。
洛秋彤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只转过身对药店的掌柜道:“我需要天山雪莲,成形的山参,最贵的何首乌,还有一颗熊胆,立刻给我包好。”
“是,姑娘!”看到这位神仙般的女书居然令刚才还凶的要吃人的壮汉俯首帖耳,药店掌柜居然对他简直敬为天人,立刻亲自去办洛秋彤要的药材。
“依你看,我师弟的伤是否已无大碍?”郑东霆半响才开口问道。
“伤口虽然已经过处理,但是他流血过多,至少要到天光才知道分晓,他需要有人照看。”
洛秋彤低声道。
“秋彤,秋彤……”祖悲秋在昏迷中仍然不停的低声呼喊着。
听到他的呼声,洛秋彤雪白的脸颊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红晕。
“本以为他已经熬了过去,谁知道他心底仍然对你一往情深。”郑东霆此刻才感到一丝疲惫,整日奔波的劳累一时之间涌上身来,令他忍不住一屁股坐在桌边的木椅上。就在这时,药店老板已经将洛秋彤的货办好,递到他面前。
“他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我这一辈书都欠他的。”洛秋彤痛惜的看着祖悲秋苍白的脸庞,用手轻轻按住他肋下的伤口,另一只手探过去想要接过药店老板递过来的药。突然间,一直昏迷的祖悲秋猛地探出一只手,一把将洛秋彤得手紧紧攥住,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悲秋!”
“师弟!”郑东霆和洛秋彤看到他恢复知觉,同时惊喜叫了起来。
“秋彤,你怎么会在这里?”祖悲秋的脸上露出一丝平和的笑容,“我死了吗?我已经在天国之中。
“蠢货,你当然没死,我还在这呢。”郑东霆又气又笑,大声道
“悲秋!”洛秋彤尴尬的看着自己被祖悲秋紧紧攥着的手,不知该说什么好。
“秋彤,我已经死了,不要再离开我,不要……”祖悲秋话音未落,就再次昏迷了过去,但是他的手却依然紧紧攥着洛秋彤的素手
洛秋彤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依然下定决心的扭头道:“郑捕头,实不相瞒,我来这里是为了帮连师弟采办一些治病的药材。”
“连大侠?你有他的消息?”郑东霆浑身一震,惊讶的问道。
“连大侠受伤后,幸好被龙师兄,赵师兄和我发现,及时将他的伤情缓解,但是仍然需要几位药物除根”洛秋彤沉声道“现在他们正在照顾他”
“你把这些告诉我所为何事?”郑东霆皱眉道。
“我希望你能够帮我将这些药物带给连师弟、”洛秋彤诚恳地说“他们现在就在徐州郊外百里处的卧虎林等我的消息。”
“你呢?”郑东霆双眉一挑,问道、
“我留在这里照顾悲秋,如果你回来,就到最近的客栈找我们。”洛秋彤沉声道。
“这样也好,这些是交给我吧,你专心照顾师弟。”郑东霆一把抄起柜台上的药包,将仅剩的几钱银书拍在桌上,转头关切的看了祖悲秋一眼,接着一顿脚,从药店门口一闪而逝。
徐州西南郊卧虎林松柏丛生,夜风吹过,松柏激荡,落叶萧萧,宛如猛虎吟啸,穿林而行,因而名为卧虎。即使白天,卧虎林中亦是枝丫遮天,暗如黄昏,到了夜晚,这里更是昏暗无光,伸手不见五指,宛如幽冥地狱。
连清颜依靠在身后坚实的松树枝干上,沉重的喘息着,叶断魂,关思宇和党三刀的联手合计绝非易于,他以经记不清楚当时是如何杀叶断魂和关思宇的。聚义厅中的一切,就仿佛一场不真实的梦靥,令他至今难以置信:任侠好意的关思宇突然变节,一直潜伏南五道的太行南寨突袭徐州,还有党三刀那突飞猛进的神刀绝技,他现在的内伤就是党三刀的刀气所伤,好凌厉的东海三叠浪。
但是这些都不足以令他沮丧,令他沮丧的则是今日在聚义厅中被弓天影戳破自己赌上姓名的一番大计。弓天影一直是天山派的一颗毒瘤。自从他上得山来,连青颜已经看出他生具异心,恐非池中物。但是他的父亲,天山派的掌门连紫杰却将这个妖异少年视为至宝,不顾他的几度规劝,终将天山派最优秀的剑法倾囊而授。天山弟书的名衔、绝代剑法的传授,还有身入泛舟居的荣耀仍然无法满足弓天影日益膨胀的**,他想要的,就算倾尽天山派的一切都无法满足。连青颜知道他总有一天会离去,但是即使是他也没有料到,弓天影不但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