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回春浅笑道:“我还以为纪门主懒得问。”
“本来是懒得的。”纪无敌看了眼在上面滔滔不绝口沫横飞的朱剥皮,叹气道,“如果他的废话不是那么多那么无聊的话。”
正说着,朱剥皮说完了,然后拍掌,总管便指挥着几个貌美的丫鬟将一盘盘抱着红布的东西端了出来。
厅中的人顿时屏息,引颈张望。
纪无敌用端木回春刚好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阿策,一会儿端木回春想买什么,你就抢什么。”
端木回春抿紧唇,眼睛一刻不离盘子。
但随着一块一块红布的揭开,他眼中的目光越来越焦急也越来越失望。
纪无敌道:“阿策,你说他要的是什么?”
袁傲策摇头道:“我不知道他要什么,我只知道他要的东西不在这里。”
果然,端木回春收回目光,脸上难掩失意和阴郁。
“阿策,”纪无敌突然伸出手,指着一把横搁在盘子上的剑道:“你看那把剑如何?”
袁傲策瞟了一眼,意兴阑珊道:“宝石不错。”
纪无敌噌得站起来,“老板,那把剑怎么卖?”
……
弄哄哄的大厅顿时鸦雀无声。
朱剥皮呆了半天,才用粗短的手指指着自己的鼻梁道:“我?”
纪无敌道:“还是你比较喜欢被人称作掌柜?”
朱剥皮从袖子里掏出块汗巾,拭了拭额头上冒起的细汗道:“都一样,都一样。不过这把剑排在第六,这位朋友请在等等。”
纪无敌嘟起嘴。
总管在朱剥皮耳边嘀咕了几句。
朱剥皮目光立刻落在端木回春身上,正要开口,就见纪无敌拉着邻座青年的袖子,道:“阿策,把脸亮给他看。”
“……”袁傲策木然地看着他。
纪无敌可怜兮兮道:“阿策,屁股痛。”
……
袁傲策挑眉,咬牙笑道:“想不想更痛?”
纪无敌看似惊恐,实为兴奋地捧住脸,“这里?”
袁傲策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弹,“打屁股还要挑地方吗?”
“要的。”纪无敌认真地点头道,“我会很丢脸。”
“两位。”朱剥皮忍不住打断他们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若是两位不介意,可否先坐下喝点茶,等一会儿?”
纪无敌道:“如果有烤鸡的话,我考虑一下。”
“有,当然有。”朱剥皮向总管使了个眼色,总管转身就走。
纪无敌立刻坐下,用手蒙住袁傲策的脸,小声道:“等我吃完了,再亮。”
……
袁傲策把他的手扒下来,淡淡道:“这么多年了,他不一定认得我出来。”
“啊!”朱剥皮失手打翻了身边的盘子,眼睛像见了鬼似的盯着袁傲策的脸。
纪无敌撅嘴道:“你说他认不出来的。”
“……”袁傲策纠正道,“我说不一定。”
朱剥皮惊恐地瞪着袁傲策半晌,突然转身对总管嘀咕了几句,将剑匆匆一收,便往后台走去。
他的行为虽然突兀,但是在座都是商场摸爬滚打好几年的狐狸,焉能看不出这里头的蹊跷。打听到端木回春的身份,便猜到这两个年轻人多半在江湖上有些来头,才让一向沉稳的朱剥皮都变了脸色。
端木回春见袁傲策和纪无敌仍然坐在原位,不由问道:“纪门主和袁先生不进去?”
袁傲策道:“端木公子想进去?”
端木回春也不否认,淡淡一笑道:“不知是否方便?”
纪无敌道:“要不交点领路银?”
端木回春道,“好像,我刚刚并没有向两位索取领位银?”
纪无敌耸肩道:“大不了现在把位置还给你。”
……
端木回春显然被他如此理直气壮、毫无羞愧地过河拆桥给惊住了,须臾道:“多少?”
在去后堂的路上,纪无敌边数着银票边喜滋滋地对袁傲策道:“阿策,以后这种竞宝宴我们可以多来。很好玩。”
端木回春无语地想,以后他再也不来了。
袁傲策顺手把银票从他手里抽走,“好的。”
纪无敌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扁着嘴巴道:“阿策,我还没有捂热。”
“放在我怀里热得比较快。”袁傲策将银票全都收入怀中。
纪无敌:“……”
门被从里打开,朱剥皮抖着两腿,对袁傲策下拜道:“小人见过暗尊。”
纪无敌道:“阿策,你对他做过什么?他怕成这样?”
“没什么。”袁傲策淡然道,“杀人的时候,不小心被他看到了。”
“有多不小心?”
袁傲策想了想,“好像是杀之前,不小心把他拎来挂在旁边的树上。”
“……”纪无敌叹道,“那真是太不小心了。”
朱剥皮抖得更厉害了,蹭蹭蹭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捧出好几把剑,送到袁傲策面前道:“请暗尊大人过目。”
剑在他手上,咯咯铛铛地响。
袁傲策扫了一眼,顺手拿了一把,抽出来,银亮的剑光顿时从朱剥皮的脸上闪过,把他吓得大叫起来。
袁傲策不理他,手指在剑身上轻弹,剑身应声而断。
纪无敌走到屋里头,挑了张椅子坐下来。那么多剑,一把一把断应该会很久吧。
大约响了三四声之后,袁傲策突然“咦”了一声,“这是什么?”
“哦,这,这是,大概是……”朱剥皮的声音陡然停住,过了会儿才结结巴巴道,“柴刀?”
……
柴刀的刀字砸在地上,非常清晰。
袁傲策森然道:“你觉得柴刀很适合我?”
朱剥皮抬手,又拿着汗巾擦汗,陪笑道:“其实,我听江湖朋友说,像暗尊这样的高手,早已经飞花落叶即可伤人,刀剑之类的兵器,只是用来装装样子而已。”
袁傲策道:“所以你给我一把柴刀装装样子?”
朱剥皮颤得快要趴下了,“是下人一时、一时手快,拿错了,还请暗尊大人有大量,万勿放在心上。”
纪无敌道:“这样吧,你出点银子,把这把柴刀赎回去吧?”
朱剥皮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银票,双手奉上,“请笑纳。”
纪无敌纳得眉开眼笑。
袁傲策也在笑,不过意味深长。
端木回春望着桌上的剑,突然从中挑出一把道:“若是我没看错,这把是霜冷?”
有名号的剑?
袁傲策和纪无敌对视一眼,同时看过来。
端木回春拔出剑,顿时感到一股森冷之气迎面扑来。
袁傲策伸手接过,在剑身上轻轻一弹。
剑身轻震,却是毫发无损。
纪无敌高兴道:“阿策,等你死了,也有剑陪葬了。”
……
袁傲策将剑拿在手中,掂了掂道:“是好剑,却不适合我。”
“为何?”端木回春讶异道。
“我的武功路数与它相左。若是普通的剑,我可以束缚住它。若是普通用剑者,它可以影响用剑之人。可偏偏,我们不属于这两种。”
端木回春吃惊道:“这剑竟然能影响你?”袁傲策在江湖上绝对是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若是连他都无法束缚住此剑,那当今天下还有谁人可以?
像是看穿他的想法,袁傲策道:“的确有一人适合此剑。”
朱剥皮连忙道:“若是暗尊喜欢,尽管拿去。”
“不必。只要你放出风声说有这样一把剑在此,自然有人会来取。”袁傲策道。
朱剥皮一阵肉痛。要不拿走,要不留下,何必这样模棱两可?这不摆明让他睡不安枕,老惦念着么?
纪无敌道:“阿策,那你的剑怎么办?”
袁傲策拿起那把‘柴刀’,“就它吧。”
……
“啊?”朱剥皮震惊地看着他。堂堂魔教暗尊真的要带一把柴刀上街?不过他既然喜欢这把柴刀,刚刚又为什么要吓他?……总不会为了赎金吧?
袁傲策不理他的惊奇和猜疑,兀自将内力灌输到‘柴刀’上。
只听轻轻的剥壳声,那把‘柴刀’铁锈斑斑的外壳顿时裂开,露出一把通体纯黑的剑来。此剑比一般的长剑要短上一截,又比普通的短剑要长上一截,剑宽约两指,虽无霜冷般外放的森森寒气,却锋芒内敛,深如幽潭。
袁傲策握在手中挥了两下,满意地点头。
纪无敌手里死命地抓着银票,眨巴着眼睛望着已经看呆的朱剥皮道,“我可不可以不把赎金还给你?”
“……”朱剥皮瞥了眼袁傲策,笑得很勉强,“当然、可以。”
真相无敌(一)
纪无敌见自己和袁傲策捞了一大票,而端木回春还是两袖清风,于是好心提醒道:“地上的剑虽然裂了,但是剑鞘还完好无损,拿出去卖的话也能值几个钱的。”
端木回春望着一脸肉痛相的朱剥皮道:“朱爷好意在下心领,在下只想问朱爷两个问题。”
纪无敌和袁傲策自发地坐下来,倒了杯茶,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
端木回春道:“不知可否请袁先生和纪门主先回避一下?”
“不可。”纪无敌毫无打扰的愧色。
端木回春又道:“那可否请朱爷和我出去谈?”
纪无敌拼命地朝袁傲策眨眼睛。
袁傲策一瞥蠢蠢欲动的朱剥皮,“你敢?”
朱剥皮只好给端木回春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端木回春心中叹气。天下这么大,西宁也不小,怎么这么巧就偏偏让他遇上了他们?抱怨归抱怨,但是那件事他不想再耽搁,只能当着那四只竖起的耳朵道:“我记得请帖上明明写明,有一尊白玉送子观音像,为何今日宴上不见。”
袁傲策和纪无敌对视一眼。原来端木回春要的是送子观音。
纪无敌好奇道:“你把谁的肚子弄大了?”
端木回春努力维持着嘴角的笑容,“纪门主说笑了,我从栖霞山庄出来,一路马不停蹄,怎么有时间做纪门主想象中的事情?”
纪无敌点点头,“也就是在栖霞山庄。”
端木回春不再和他搭茬,继续追问道:“朱爷可否相告?”
朱剥皮惺惺作态地沉吟半晌,才道:“哦,我想起来了。那尊白玉送子观音是我从天竺带来的。是难得的精品,有一位来自江南的商人极为喜爱,所以在竞拍宴之前就出高价买走了。”
端木回春变色道:“竞拍宴上的宝物不是不能事先抢购的吗?”
朱剥皮原本看他温文尔雅的模样,还以为是好相与的,谁知他脸色一变,自己身上就感到一股嗖嗖的凉意,这才想到和纪无敌、袁傲策走在一块的多半是什么善男信女,立马收敛表情,叹气道:“我只是个生意人,对方武功高强,来去如风,我哪里有说不的权利。”
纪无敌道:“我觉得他好像在指桑骂槐。”
不等袁傲策冷冰冰的目光扫过来,朱剥皮就讨饶道:“这位小兄弟多心了不是?对着二位我不是没有说不的权利,而是压根没有说不的想法。能讨两位欢心,实在是我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纪无敌道:“那你这里还有什么其他宝贝吗?”
遇着这么位小祖宗,朱剥皮不止是肉痛,现在简直浑身都痛,“要有宝贝我早献上来了。只是今年生意好,好货色都让人捷足先登了。不然这尊白玉送子观音也不会这么早就被人惦记走啊。”
端木回春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现在去了哪里吗?”
“这可不知。他来去如风,我就算多长两条腿,也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