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郑捕头,我想起来了。今天我路过朝阳广场去找掌门师伯的时候,听到石宫之上郑捕头正在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他的嗓门真大,一下子把满场争铺位的魔头都给吓住了。”洛秋彤突然想起,开口说道,“他们不会闹出什么事情吧?”
“他吼些什么啊?”连青颜好奇地问道。
“好像是破茧而出、大振雄风之类的话。我也记不清楚了,你知道男人就会那几句。”洛秋彤不在意的说。
“他会破茧而出吗?”他那么守江湖规矩的人,再加上你那位一辈子都在想呆在祖园的前夫,能闯出多大的事来?”连青颜说到,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那倒是。”洛秋彤附和着点了点头,眼中露出释然之色。
升魔台靠东侧的润笔屋中,郑东霆将所有窗户都用破布干草塞住,再拖过几个石椅顶住大门,确保润笔屋中的一切都被周全的密封住,在空荡的屋子中间摊满了成堆成堆雪片般的空白宣纸,而空房四壁之上则贴满了大大小小写满工整小楷的纸片。一股浓重的墨香弥漫在空气之中。
祖悲秋盘膝坐在屋子的正中间,俯在一面石桌上,双手各抓一杆毛笔,左右开弓,奋笔疾书。每写完一页纸,就朝身后一扔。郑东霆伸出手去,抬掌一拍,那些轻飘飘的纸张就被他的纯阳掌力轰到墙上,紧紧贴住。萧氏天转七煞枪、彭门五虎断门刀、少林罗汉伏虎拳、圣手燕子飞云纵、圣手小无相功、点穴定身术、少林般若掌、嵩山腾龙鞭、浣花风舞花林剑、关中落日剑、海南偏锋剑、越女八阵图、哀牢山三十六快剑、青风堂疾风十三刺、塞上斩空刀………中原七派八家五大帮,塞外四门六堂十三寨,几乎所有门派的不传之秘都仿佛狗皮膏药一样歪歪斜斜贴在石壁上。
“哈哈哈哈!”郑东霆一边拎起一张从墙上掉落下来的五虎断门刀秘笈,重新用硕大的手掌拍到墙上,一边对祖悲秋说道,“师弟,别藏私,能记起多少就写多少,越多越好!”
写完了最后一页秘笈,祖悲秋一把将双笔远远抛开,肥胖的身子矫健地跳到石桌上,抬脚将满桌的纸张踢到空中,高兴的手舞足蹈。“师兄!有了这些秘笈,我们一定能够财源广进,开张大吉!”祖悲秋扯开嗓子大叫道。
“哈哈,威震江湖,永垂青史!”郑东霆应和了一句。
祖悲秋用力地点头,大声附和着:“没错,威震江湖,永垂青史!”似乎受到了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激昂情绪的鼓动,这个总是喜欢纹丝不动的呆子开始在小小的石桌上跳起了欢快明朗的胡旋舞。也不知道他从哪个胡族魔头那里学会了这怪异的舞步,那么复杂的步伐,这个师弟居然一步没有踏错。虽然他膝盖抬高些会撞到肚子,脚跟抬高些会踢到屁股,但是郑东霆从未见过一个胖子跳舞跳得如此矫健。他兴奋得大叫一声,身子也轻飘飘地落到了石桌之上,站在祖悲秋的身边,随着他的拍子翩翩起舞。两个圣手门徒就这样在贴满了武林秘笈的润笔屋中手舞足蹈,庆祝自己终于破茧而出的壮举,仿佛两个刚刚狩猎归来的野人在芳香的烤肉欢庆胜利。
翩若惊鸿照影来
斗转星移,开铺日转眼之间便在打打杀杀之中度过。孔武有力者占得好位,技不如人者沦为次席,两百个铺位在这一天中都有了主人。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升魔台已经化为一片群魔乱舞的海洋。所有魔头为了让自己带来的秘笈换得好货,无不使出浑身解数,当场展示本门本派最强悍优秀的武功。一时之间,朝阳广场刀光剑影,掌击拳震,枪来棍往,竟比开铺日的那一场大乱斗还要热闹。
郑东霆和祖悲秋肩并着肩,迈着肆无忌惮的大步,将双臂气势如虹地来回摇晃,高高地挺着胸,将头半仰着,仿佛两个刚刚成了亿万富翁的庄稼汉。升魔台上清风送爽,吹拂得他们浑身十万八千毛孔都舒爽得想要欢唱。两个人心中充满了憧憬和梦想,很久都没有过的愉快心情仿佛万花筒一样在心中变幻。
此刻他们还没有找到中意的铺位,还没有开始进行自己天翻地覆的计划,一切的一切都还在未知之中,但是他们却没有一丝惆怅和焦灼,反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眼前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充满了勃勃生机和说不出的新奇滋味。他们只希望能够将此时此刻的自由自在尽情享受。渐渐地,他们来的了朝阳广场靠近核心的位置,这里是那些最凶悍的魔头才能够争得的铺位,也是武功表演最精彩的所在。数不清的魔头聚集在这里如痴如醉地看着这些武林巨头仿佛江湖艺人一样演示着自己的成名绝学。
太行山的刀客们刀光霍霍,太行山数十路神刀在他们手里使得出神入化,夜刀花青、带刀活阎王党三刀所演示的飞蛾扑火、吞月刀法,吸引了绝大多数魔头的视线。公羊举的挑灯枪技技惊全场,引来潮水般的喝彩声。无论如何,能够看到年帮第二号人物亲自演示火龙点灯枪的神髓,已经足够值回票价。火龙点灯枪乃是脱胎自年帮绝顶秘笈——龙蛇火诀。想到他日能够在这本秘笈中悟出这样厉害的武功,怎不叫人垂涎三尺。
唐万里的春暖花开诀竟然是一门可以不靠口鼻呼吸,只用真气沿体内小周天运行进行换气的功法,确实让人大开眼界。不过最让人大吃一惊的是,他竟然把这门武功全部用在了连续发射暗器的心法之上,难怪他的铺位人气冷落,实在是没人对一口气发射几千几万枚暗器感兴趣。就算有这个心思,也没有这个财力啊。另一个和他一样人气冷落的要算海南剑派的鬼王宋无期。显然这位万人之上的海南掌门仍然不习惯这种沿街叫卖的宣传方式,只是一脸晦气地扶剑坐在那里,对着过往行人瞪眼。他的铺位方圆数十尺内,被说活人,连一直蚂蚁都没有。
越女宫小剑神鱼兰兰确实浑身透着邪气,在向人们示范移魂大法的功效是,随随便便瞪了几个魔头一眼,这几个魔头已经捂着脑袋,惨号倒地,半晌之后都变成白痴。也难怪她下如此重手,这几个好色之徒一路上已经对她骚扰了无数次,便是佛也有火,何况鱼兰兰这个货真价实的女魔头。
“瞧一瞧,看一看啦,少林无上神功,洗髓经脱胎换骨,伐毛经神力加身,练会两经,无师自通金刚不坏体,刀枪不入,天下无敌!”金和尚独具特色的沙哑嗓音在朝阳广场中心嘹亮地回响。少林经典的魅力,刀枪不入的诱惑,顿时让人们讲金和尚的铺位团团围住。在所有魔头之中,最会做生意的看来竟然是这个受戒僧。祖悲秋看了郑东霆一眼,小声道:“师兄,这个人不简单,挺会做生意,应该是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我们去看看。”
“久闻少林金刚不坏体的威名,不知道是不是真又这么厉害?”郑东霆连连点头,强忍着好奇拼命分开人群,带领师弟钻入了前排。
就在金和尚眼看就要打开场面的时候,在他旁边不知何时钻出来一个天竺和尚。这个和尚操着浓重的口音说道:“这位同道,少林武功缘自天竺,金刚不坏体神功脱胎自天竺瑜伽术,学会瑜伽术延年益寿,强身健体,通悟生死,无惧无畏,坐地成佛。不知你对瑜伽术可有兴趣?”
“别开玩笑了,你要是悟通生死,还跑到天书大会上凑什么热闹!”金和尚看到这个天竺和尚抢他的生意顿时大怒,忍不住出口讽刺到。
“阿弥陀佛,很多东西都是贫僧死也悟不透的。”天竺和尚虽然口音很中,说的话倒是风趣得很。他的话让围观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哦!”金和尚看到自己输了气势,顿时勃然大怒,“好。今天我就划下道来,我能做到的,只要你能做到,我就认你做师父!”
“阿弥陀佛,就依施主。”这个天竺和尚似乎并没看出金和尚的歹意,只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哼!”金和尚双手叉腰,大步走到人群之中,伸手指着一个带刀的魔头,“你,过来,砍我一刀,就照我胸膛砍。”
能进得了葬神谷,上得了升魔台的人哪一个是省油灯?只见这个不知名的魔头二话不说,箭步上前,抖手一刀,对准金和尚的胸膛狠狠劈去。只听“当”的一声巨响,这一刀划着他的胸膛撩过他的身体,破入风中,发出凄厉的呼啸声,隐隐约约能看到数点金星闪烁。金和尚连退两步,一敞僧衣,露出自己金光闪闪的胸膛,围观的众人可以清楚看到上面只有一道淡淡的白痕。
“好——”惊天动地的叫好声顿时四下响起。
“看到没?刀砍一个白道,枪扎一个白点儿,金刚不坏体,就是死不了。”得到众人喝彩的金和尚越发精神抖擞,双臂一振,仰天高呼。
“要是锤砸能怎样?”一个心中意动的魔头好奇地问道。
“锤砸?你要是笨到被锤砸着,还是去死吧!”金和尚得意地一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天竺和尚,”怎么样,你行不行?”
那天竺和尚学着他的样子挺了挺胸,迟疑着说:“贫僧大概……”他的话音未落,那个提刀的魔头已经来到他的身前,抬手就是一刀。刀落,血起,凶悍的一刀在天竺和尚胸前印下一条长达一尺的血痕。这可怜的和尚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仰天栽倒,胸膛上鲜血狂涌而出,宛如喷泉般喷涌不止。看到这一幕惨景,周围吵闹的观众突然陷入了一片安静。
“我的老天!”郑东霆来不及感慨金和尚刀枪不入的神功,连忙俯身穿过人群,一把拎起那位天竺和尚的双臂,将他拖出了人群。在他身旁的祖悲秋一只手捂住眼睛,不去看狰狞的伤口,另一手揽住他的腿,和郑东霆齐心合力将他放到一旁铺面的墙脚。
就在这个时候,静默良久的魔头们突然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望着那已经死了大半的天竺和尚,幸灾乐祸地大笑了起来。冷漠而刺耳的笑声震动着郑东霆和祖悲秋的耳膜,令他们目瞪口呆,也让他们终于重新记起自己此刻凶险万分的处境,提醒了他们这里不是人间净土,而是齐聚着世间魔头的森罗殿。“两位施主,不必为我……”那天竺和尚强忍着剧痛,颤巍巍地抬起头,刚说出半句话,就头一歪,昏死过去。祖悲秋连点他十几处止血的截脉穴位,好不容易才将狂涌的鲜血止住。郑东霆从怀中取出金疮药,将半瓶药粉涂在伤口处,撕下内襟,为他包裹好伤口,接着一把抓住他犹如朽木的手,凝神静气,就要用小无相功为他续命。
“师兄……”祖悲秋忽然轻轻一拍他的肩膀。
“嗯?”郑东霆转头露出询问的神情。
“不必了,这位大师已经没有气息了。”祖悲秋遗憾地一抬手,摇了摇头。“呼!”郑东霆茫然放下天竺和尚的手,抬头望了一眼朝阳广场。只见聚集在金和尚铺位周围的魔头们早就忘了天竺和尚这个人,看完表演就若无其事朝着其他铺位走去,仿佛这个天竺和尚从来没有在升魔台上出现过。
“师兄,先把大师的遗体放在这里吧,我想天书大会的主事会妥善将他殓葬的。”祖悲秋轻声道。
“唉,升魔台上,人命低贱至此……”郑东霆摇了摇头,感慨地叹息了一声,却也不得不同意师弟的提议。两个人将天竺和尚的身体扶正靠墙脚,同时朝他鞠了一个躬以示哀悼。就在这时,一阵又一阵动人的腰鼓声忽然在广阔的朝阳广场上嘹亮地响起。
“师兄,你听!”祖悲秋猛地支起耳朵,小声说道。
“鼓声,从广场最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