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缅钢也能割断。他就是靠这把刀让你误以为他乃是内力刚猛的彭求醉大侠。”祖悲秋走上前来,诚恳地说。
“原来如此……”洛秋年羞惭得满脸通红,他奋力将手中的缅钢剑和吴彦彬的人皮面具掷落于地,看也不看朝他走来的郑东霆、祖悲秋等人,低着头快步走出酒楼,飞一样地跑远了。
看着他的背影,郑东霆嘿嘿笑着摇了摇头,俯下身从地上捡起吴彦彬的人皮面具,摊在眼前看了一看:“世家子就是世家子,面皮子太薄,稍微受点儿委屈就受不了了。钱不是都找回来了吗,跑什么跑7把这么好的东西都给丢了。”
萧重威凑到他身边看了看,道:“这个人皮面具制作得够精致的,赶得上前朝名匠李……”说到这里,他的记忆似乎再次背叛了他,令他张口结舌。
“李读嘛。这么有名的人都记不住。”一旁的彭七嘲笑道,“而且李读也不是前朝人,是本朝人。自从你成婚以来,你的脑子真是每况愈下。”
郑东霆看着这人皮面具,越看越喜欢,禁不住顺手将它揣入怀中。这时,祖悲秋突然咦的一声叫了出来。
“你别老一惊一乍的行不行!”郑东霆吓得手一抖,差点把人皮面具塞到腋窝里,“又怎么了?”
“刚才……刚才的那个老乞丐,他的耳朵缺了一块,我现在记起来了,那是左耳。”祖悲秋冲口而出。
“当真!”郑东霆和彭七瞪大了眼睛齐声惊道。
萧重威微微一愣:“那又怎样?”随即才忽然想起刚才祖悲秋的话,大惊失色。
“跟上去,我看他穿过朱雀大街往东去了。”郑东霆吼道,四个人顿时手忙脚乱地冲出酒楼。
道德坊正东是长安城南最荒凉的坊区——开明坊。开明坊一年四季烟火不接,坊中大半的地面都被开垦成菜田,阡陌相连,俨然一处城中乡村的景致。因为它所在之地向北正对皇城,开北街有损地脉,在风水上冲走了帝王之气,所以各坊只开东西两门,令居者极不方便,所以居住者极少。除了一些留恋长安、立志功名的寒酸文士和混迹街头的乞儿,再也没有别人愿意住在这里。
那在酒楼揭穿千门骗局的老乞丐怀里揣着一个从酒楼上偷得的羊皮酒袋,一边在街上摇摇晃晃地走着,一边仰头津津有味地畅饮着酒袋中的劣酒,嘴里还时不时地哼几声小曲,看起来极为悠然自得。
四人悄悄地跟着他进入了开明坊,朝他的背影仔细打量。细一看这个老乞丐,发现他并非初见之下那般肥头大耳,大概是因为他脖子上肥肉太多,令脖子几乎和脑袋一般粗细,才给人这个错误的印象。因为饮酒过度的关系,他的头和脖子呈现出淡淡的粉红色,仿佛是一个发面馒头,在蒸汽中不停膨胀着。他的头发半数花白,另外一半已经掉光。他把这点稀疏的头发千辛万苦地绾了个发髻,但是只要有一阵轻风吹来,这发髻就会东摇西摆,犹如一根草标。他的上半身成青枣形,最粗的地方是他的腰围,下半身最宽的是他的臀部,仿佛身体所有的重量都集中在腰臀之间。他的腿相比之下要细得多,似乎已经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而向外弯成罗圈状。一阵狂风吹过,这个老乞丐酒劲上涌,随风在地上熟练地打了个滚,滚到一处墙角才勉强站起身,靠着墙仍然不管不顾地举起酒袋狂饮。
郑东霆看到这里,一把将祖悲秋抓到一旁的街角,恶狠狠地问道:“你到底看清楚没有,这个老乞丐怎么可能是‘天下第一侠’彭求醉?”
“但是他的左耳特征和画像上一模一样。”祖悲秋争辩道。
“你怎么光凭一只左耳就认定他是我大伯?我们彭家从隋朝到现在就没见过这么胖的。”彭七也怒道。
“但是,他的确好酒如命,和彭大侠一样……”萧重威一句话还没说完,彭七已经一个头槌撞在他的脸上,痛得他闷哼一声,蹲下身来。
“看,他不见了!”祖悲秋突然叫道。众人抬眼一看,只见开明坊的街道上空空如也,刚才那个肥头大耳的老乞丐已经不见踪影。
“难道真是真人不露相?”萧重威和彭七齐声惊道。
“我去追!”郑东霆一把将祖悲秋推到一边,身子宛如一只黑色的燕子,在空中轻盈地一扭身,瞬间蹿出十几丈远。
“喔!”彭七、萧重威和祖悲秋都是第一次看见郑东霆全力施展轻功,端地是其静如山,其动如风,静如处子,动如脱兔,风驰电掣,倏忽百里,鬼神莫测。在三人还没来得及眨眼的瞬间,郑东霆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自从认识了祖悲秋之后,郑东霆一大半时间都在扛着这个胖子东跑西颠,无形之中轻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如今摆脱了身上两百多斤的束缚,他的身形简直像挂在了风火轮上一般转折如意,行进如电,开明坊方圆数里片刻之间被他扫了一遍,竟然让他发现那个胖乞丐正朝着一间周围遍植桑树的茅屋中奔去。
郑东霆连忙丹田一运气,身子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到这个乞丐身前,倒头便拜:“彭大侠在上,晚辈郑东霆有礼!”
这胖乞丐吓得连忙回头道:“小哥,你认错人了。”说罢一转身就要从茅屋一侧逃开。
郑东霆身子一闪,一招‘移形换影’瞬间冲到了胖乞丐的面前,保持着躬身拜见的姿势,再次向他施礼。
“见鬼了!”胖乞丐再次一转头,想要从另一个方向逃走,却又被郑东霆闪电般的身法截住。
“拜见彭大侠!”郑东霆一如既往地躬身施礼。
“哼!”胖乞丐身子突然高高蹿起,半空中一个旋身,一阵风一般朝着开明坊另一头飞去。郑东霆的身子随之升起,在空中倒翻一个跟头,一招“燕子倒穿云”,紧紧跟在这胖乞丐的身后,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
胖乞丐在空中厉啸一声,旋风般一个盘旋,身子旗花火箭般升起,避开郑东霆紧跟不舍的身影,换了个方向疾奔而去。郑东霆收不住势,眼看就要撞上一棵桑树。他索性咬紧牙关不再费神收功,身子重重撞在桑树上,借着这一弹之力,身子倒飞而出,仿佛一个倒行的僵尸后发先至,蹿到胖乞丐的身前,再拜:“武林大祸将至,您身为‘天下第一侠’,莫非真的要做缩头乌龟?”这句话说完,他忍不住张口喷出一口污血。原来刚才他用力过猛,在撞击桑树之时已经受了内伤。
这个胖乞丐拿起酒袋,仰头喝了两大口酒,默然半晌,终于道:“你小子是牧天侯的徒弟?刚才那个轻功是‘燕子飞云纵’吧。奶奶的,老子用‘浮光掠影’都甩不掉你。”
听到他的话,郑东霆狂喜之下,几乎涕泪交流,他一把抱住胖乞丐的罗圈腿,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么说,你……你真的是……彭求醉……彭、彭、彭大侠?”
胖乞丐一脚将他的身子踹开,把酒袋放到怀里,转身道:“叫上你的朋友,进屋说话。”
胡旋一曲二十年
彭求醉的茅屋里充满了酸臭的霉味,仿佛是很多残羹剩饭在房中堆放太久而腐烂的味道。郑东霆等四人刚刚一进茅屋,差一点被熏昏在地。祖悲秋双眼一翻白,顿时软倒在郑东霆肩膀上。时值黄昏,彭求醉用颤抖的双手点起了屋子里的油灯,接着盘膝坐到炕上,将屋子中仅有的一坛略带馊味的劣酒抱到膝上,开坛闻了闻,心满意足地微微一笑,咧嘴道:“说吧,那个洛家来的纨绔子弟说的是不是真的?”
“千真万确,太行山倾巢而出,柯偃月威震关中,七派八家五大帮无人敢与之抗衡,只能龟缩于刑堂固守,危在旦夕。”郑东霆沉声道。
“大伯,普天之下只有你才是柯偃月的对手,你一定要出山啊。”彭七焦急地说道。
“嗯。”彭求醉抱起酒坛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酒,“既然你叫我大伯,定是彭门的人,彭门有人在关中吗?”
“没有啊。”彭七忙说道。
“那你在那儿瞎起哄个什么劲儿?”彭求醉皱眉道。
“但是行侠仗义向来是我彭门的本分,大伯当年……”彭七瞠目道。
“我当年怎样?”彭求醉一把将酒坛摆到一边,直起身子,“是,戮当年也曾经惩恶除奸、济困扶危、救死扶伤,做过不少好事,但是我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侠举。如果说行侠仗义是彭门的本分,我是半点本分都没有尽过。”
“但是……”彭七求助地望了众人一眼,似乎摸不着头脑。
“彭大侠,惩恶除奸、济困扶危、救死扶伤,就是行侠仗义啊!这不就是侠客们干的事儿吗?”郑东霆大声道。 “正是,正是l”萧重威也道。 “是个屁!”彭求醉瞪眼道。此语一出,众人尽皆愕然。 “你们以为我为什么当了‘天下第一侠’?”彭求醉问道。 “因为您行侠仗义,万众敬仰……”彭七愣头愣脑地说道。话还没有说到一半,彭求醉一个大嘴巴立刻把他抽倒在地。
“因为你做的好事最多,大家都喜欢你々”萧重威小心翼翼地问道。
彭求醉朝他一扬手,吓得他倒退三步躲到了彭七的身后。他转头望向郑东霆和祖悲秋:“你们说你们是牧天侯的徒弟?那你们来说说。”
“因为你武功好?”祖悲秋胆怯地问道。
“哎,”彭求醉用手一指祖悲秋,“有点儿沾边了。难怪牧天侯那老王八蛋收你为徒,这眼光真贼。”
“因为你杀的人多。”郑东霆半开玩笑地说。刚说完这句话,彭七和萧重威同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但是彭求醉却似乎感到非常高兴,他用力一拍炕头:“奶奶的,就你说得最在理。没错,老子当年杀的人太多了。北太行的,南十八寨的,五大帮的,黑道五门十三会的,海南剑派的,昆仑魔教的。平生大战小战三百余场,杀过上千人。这还不算,我最辉煌的战绩是和人决斗八百四十一次,从无败绩。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在武功上输给过任何人。天底下的人都怕了我,便给我树个‘天下第一侠’的牌坊,有了这个身份,让我多个顾忌,少杀些人。这帮家伙那是怕了我。”
听到彭求醉介绍完自己当年荣获‘天下第一侠’的经过,郑东霆等四人张口结舌,茫然无语,心中轰的一声巨响,似乎十数年来对彭求醉无以复加的崇拜瞬间粉碎。
“但是,你做了那么多的好事,救了那么多人的性命,这在关中剑派中都有案可查……”彭七不甘心地说。
“武功高强者横行于世,不是杀人,就是救人,这算什么。”彭求醉胖头一晃,不可一世地说,“这一点柯偃月和我没什么区别,只是他喜欢杀人攫命,老子更喜欢救人于水深火热,享受一下万众敬仰的快感。这哪里算是什么侠客。”
他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兴致勃勃地说“什么叫侠啊,侠是虽千万人吾往矣,明知必死,倾身以赴。荆轲刺秦,专诸刺吴,那才叫侠客,真正的热血汉子。我济困扶危都是率性而为,长刀所向,无人能当,用不着冒什么风险,但却逞足威风。我这一辈子虽然刀光剑影的经历不少,但是要说真正出生入死,从来没有过一次,可称得上一帆风顺。”
“这么说……你确实不算当世大侠。”郑东霆听罢仔细一想,不由得连连点头。“嘿,怪只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