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虚,竟然有了一丝畏惧。那牧天侯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犹豫,顿时长笑:‘我当彭求醉真的是英雄虎胆,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我顿时火了,将袖子一撸,就要和他对掌。牧天侯见状一摆手,道:‘你虽然屡次辱我,但是罪不致死。明日你就要和柯偃月决战,今日和你对掌,就是要你的命。好吧,我们各让一步,就掷骰子,比大小。’”
“掷骰子江湖上打过滚的朋友都精通得很,讲究投掷手法的精准,内力运用的巧妙,还要赌对方的心理,乃是斗智斗力的功夫。总的来说,谁的胆识够大,内力够好,心思够巧,谁就能赢。我一想好啊,这比对掌可强太多了。于是点头答应。谁知那牧天侯又道:‘掷骰子不痛不痒,如何让我解气,不如我们赌一赌彩头。’我一想也对,掷骰子一翻两瞪眼,谁输谁赢都毫无意义。如果我今天能够赢了这一局,让牧天侯好好受一回教训,也算是为天下被他欺负过的武林同道出口恶气。于是我就点头同意。牧天侯微微一笑,说‘我若是赢了,你便要把彭门五虎断门刀的刀谱给我。我若是输了,芸儿就归你。’”
“彭大叔,难道你就这样答应了?”萧重威惊讶地问道,“这明显是一个骗局啊。”
“你当我不知道?”彭求醉瞪眼怒道,“可是牧天侯一提到芸儿姑娘,我心里就是一荡啊。奶奶的,当时我满脑子都是她风姿卓绝的样子,我忍不住想,如果有这样一个天仙似的人儿常伴左右,那可是挺美的。不过我再一想,我彭求醉粗坯一个,既不懂得怜香惜玉,又不懂得吟诗作对,哄女人的玩意儿是一窍不通,芸儿姑娘早就心有所属,和我在一起与和郑北飞在一起又有什么区别?倒不如我借此机会成全了她,那她以后想到我的时候,能念起我彭求醉的好。于是我就对他说:‘不用把芸儿姑娘给我。如果你输了,立刻当着我的面和她拜堂成亲,发誓一生一世对她好。’他一听,居然愣了一下,似乎想不到我要他做的是这个,沉吟了半晌才缓缓点头,说:‘好,我牧天侯对天发誓,如果我输了此局,芸儿便是我的结发妻子。不过,这一局,我要赌大。’”
“你们都会内功,应该知道咱们江湖人比点子小容易,内力一运,别管多少个骰子,一口气爆他个稀巴烂,算是个零点。但是比点子大变化就多了。我就知道一招气功手法,可以将所有的骰子拦腰斩成两段,如果是两个骰子,可以变成四段,上下加起来一共能有十四点,几乎算是稳操胜券。当时我就同意了,让牧天侯先掷。”
“牧天侯从怀中拿出两个骰子,用一枚骰盅一盖,抖手一旋,骰盅裹着两枚骰子发了疯似的打旋,仿佛旗花火箭一样冲到了半空。接着这骰盅在他强猛的内力催压下吃不住劲儿,凭空爆成了漫天蝴蝶一般的碎片。这些碎片在他的内力操控之下百鸟朝凤一样在两枚骰子的边缘飞旋。等到这两枚骰子落到桌上,我发现两枚骰子十二面全部被碎片的锋缘削下,在我面前排成了整整齐齐的两排。一共是……是……”
“四十二点。”祖悲秋接口道。
“对。我呆呆地看着桌面上这两排点数,半晌没有说话,最后没有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将彭门五虎断门刀谱甩在了桌上。这个时候芸儿姑娘正好换完衣服,整装而出。牧天侯随手将五虎断门刀谱揣入怀中,笑着对我说:‘好叫彭兄知晓,芸儿本来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但是还要感谢彭兄对她的美意。’说着把芸儿姑娘叫到我面前,要她敬我三杯洒。饮罢,她朝我万福行礼,就和牧天侯走出了门。我看着她飘然远去的身影,心中满是苦涩,最后饮得酩酊大醉。”
“彭大叔,不对啊,你既然知道牧天侯给你布下的是天仙局,你为什么还要和芸儿姑娘对饮三杯酒?”萧重威茫然问道。
“小毛孩子懂个屁。”彭求醉不屑地说。
“彭大叔是喜欢上芸儿姑娘了。你别说,我见过那个南宫芸,当真是美若天仙。”郑东霆嘿嘿笑着说道。
“你见过芸儿姑娘?”彭求醉微微一惊,立刻问道,“她现在可好?”
“她被我师父始乱终弃,怀着孩子嫁给了关思羽,后来私通太行,如今正被各大门派追杀。”郑东霆叹息一声说道。
“哼,牧天侯果然靠不住,该死的。”彭求醉狠狠一击门框,发出砰然一声巨响。
“彭大叔,那你最后和柯偃月的比武怎样了?”祖悲秋突然想起,连忙问道。
“还能怎样?”彭求醉用力摇了摇头,“我顶着宿醉和他动手,在第二十招上已经被他超尘绝俗的刀式完全压制,咬牙撑过第四十招后终于被他打飞了所有的单刀,一刀斩在脖颈子上。”
“啊?”屋中的四人齐声惊呼。
“吓一跳吧。他在攻出这致命一刀的时候竟然仍有时间翻腕用刀背打在我要害上。我问他为什么要留下我的性命,他说他打遍天下所向无敌,如今高手寂寞,无人供他试刀,要我滚回青州彭门重练刀法,他日再和他决一胜负。一天之内,我被江湖败类戏弄,被一个江湖后辈折辱,失去了武林不败的威名,泄露了彭家不传之密的绝学,从一个万众敬仰的英雄变成了不值一文的行尸走肉。我哪里还有脸面在江湖上行走,只能隐姓埋名退隐江湖。我最后收到风媒的消息,说是芸儿姑娘曾经在关中出没,于是我隐居到了长安,想要找到芸儿姑娘问一问当年布下这个天仙局,她是有心还是无心。”说到这里,彭求醉双眼一暗。
“那……关于太行山……你能不能出马和柯偃月决一死战?”郑东霆为难地问道。
“我和柯偃月当年不能算真正较量过。谁强谁弱都不好说。不过,这二十年来,我酒喝得太多,饭吃得太多,功练得太少,已经不是他的对手。”彭求醉头摇得仿佛拨浪鼓一样。
“那……大伯,你不想去关中解围了?”彭七大惊道。
“傻瓜,没这个本事解什么围,到时候还不是大家抱在一起死?”彭求醉怒道。
“但……但是关中那么多人都等着我们,总不能眼看着他们死吧,就算是拼命也该拼一下。”萧重威争辩道。
“毛头小子的见识,光凭一腔热血能办成什么事?当年我彭求醉也是一腔热血,到最后还不是一事无成,落得又老又胖又穷,缩在京城的茅草屋中等死。”彭求醉愤然道。
“彭大叔,那个芸儿姑娘现在也在关中,难道你不想再见她一面?”祖悲秋小心翼翼地问道。
听到祖悲秋的话,彭求醉的眉毛一跳,一双晦暗无神的眼睛突然射出刺目的精光。“芸儿真的在关中?”他沙哑着嗓子问道。
“千真万确!”郑东霆和祖悲秋同声道。
“你们不是说她正在躲避各大门派的追杀吗?”彭求醉皱眉问道。
“她被困在了正气斤中,被各大门派包围。”祖悲秋连忙道。
“如果……如果彭大叔愿意出面破敌,也许七派八家能够网开一面,看在你的面上免去芸儿姑娘的罪责。”郑东霆眼珠一转说道。
“放屁,我岂是居功自傲之人。”彭求醉冷笑着说道,随即咳嗽了一声,“哼,不过,我要带谁走,天下倒也设人能够拦住我。”
“正是!这就叫做,嘿嘿,再续前缘。”郑东霆嘻皮笑脸地说,“彭大叔,机会难得啊。”
“够了,再说下去你干脆去当媒婆吧。”彭求醉一屁股坐回到自己的炕上,“咱们明天出发,你们想办法给我打上几十斤好酒。我彭求醉无酒不欢,没有酒喝,杀鸡都没力气。”
“是!”四个人喜笑颜开。
行侠仗义痴儿梦
郑东霆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天色渐露鱼肚白。祖悲秋、彭七、萧重威还在呼呼大睡。昨晚自从彭求醉决定带酒上路,四个人就顶着宵禁从长安城各大酒楼偷出来几十坛美酒,一个个累得半死。
郑东霆缓缓直起身,轻轻伸了个懒腰,朝屋子周围仔细打量了一下,突然浑身一激灵:屋子中的酒坛一半已经空空如也,更有大半已被打开,沁人心脾的酒香在茅屋中飘荡,熏得他头重脚轻。“彭大侠?”郑东霆心念一动,连忙站起身,从屋中走出来,四处找寻,却找不到彭求醉的身影。
“难道他偷跑掉了?”郑东霆焦急地在茅屋周围转了一圈。黎明前的夜幕寂静如死,连夏虫的鸣唱都似乎被断绝。郑东霆只感到心中空空荡荡得难受,仿佛三魂七魄纷纷扬扬散碎成空。他心急如焚,脑子里一片乱麻,不知道是叫起屋子里的人和他一起寻找,还是自己先四处去找找。他怕把所有人都叫起来之后,彭求醉临阵脱逃这件事就变成了铁一般的事实,再也无法改变。这么多年来他曾经无数次憧憬过的行侠仗义的风光,如今还能剩下多少。
就在这时,一股淡淡的酒香突然冲进郑东霆的鼻间。他用力一吸气,发现香味是沿着面前开明坊的菜田传来的。他连忙纵身钻入菜田,沿着酒香飘来的方向发足狂奔,一直奔出数里才在开明坊一处坊墙前发现了正倚着两坛美酒痛饮的彭求醉。
“彭大叔,不要再喝了!”郑东霆冲上前从彭求醉手中夺过酒坛。彭求醉挑了挑眉毛,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又抓起一坛酒,大口狂饮。
“彭大叔!你今天还要和柯偃月决战,这样酗酒如何能够应战?”郑东霆单膝跪在彭求醉身边,一把拦住他的双手,大声道。
“柯偃月?”彭求醉因为饮酒过度而显得半红半青的肥脸上露出一丝困惑的神色,“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他决战?”
“就是昨天啊!”郑东霆瞠目道。
“我 我和他无怨无仇,他不来惹我就已经烧高香了,我干啥还要去惹他?”彭求醉醉醺醺地说。
“彭大叔,你怎么忘了我们和你说过太行山正在围困关中刑堂的事啊?”郑东霆急道。
“嗯?你们说过吗?你谁啊?”彭求醉颤巍巍地直起身。
郑东霆这回真觉得有些不妥,心胆俱寒地说:“我是郑东霆啊,你连我都忘了?”
彭求醉瞪圆了眼睛:“谁说我忘了,我知道你!郑东霆!你是柯偃月的徒弟。”
“牧天侯的徒弟……”
“没错……”彭求醉双手奋力地揉着额角,一张肥脸涨得通红,似乎想要用尽全力将自己七零八落的记忆凝聚到一起,“你说……我要去和柯偃月决斗……是为了……解救关中刑堂?”
“正是!你终于记起来了?”郑东霆兴奋地问道。
“关中刑堂里有什么人要我救啊?”彭求醉喃喃地问道。
“七派八家五大帮啊!”
“没有彭门的人?”彭求醉双手继续开始摸索身边的酒坛盖。
“没有……”
“我和这些人根本不熟,瞎起什么劲儿?”彭求醉举起酒坛狂饮。
“彭大叔,你难道忘了,关中刑堂有你中意的芸儿姑娘,记得吗?你想要见她,不是吗?”郑东霆一边搓着手一边说道。
“芸儿?南宫芸?哈哈!”彭求醉一口酒没咽进肚,张口直接喷到了郑东霆的脸上,“南宫芸和牧天侯不是一对吗?关我彭求醉什么事?”
“我师父已经死了!”郑东霆忙道。
“那她不是还有个青梅竹马的相好柯偃月吗?柯偃月是太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