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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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湘月- 第1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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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如道:“你也不是尸位素餐,将来等我肚子里的孩子落地,不管是男是女,都要请你来管教的。”

  “那不是开玩笑吗?”

  “不是开玩笑,你这一肚子学问,到翰林院去,也不见得能找到个可堪相配的,我的孩子能就教于门下该是他的福气。”

  “那还早得很呢!”

  湘如笑道:“虽是早一点,但未雨绸缪,总比失之交臂好。再说孩子一生下地就交给你,从呱呱坠地,到牙牙学语开始,都要烦你不惮麻烦去教育他,你知道我的身体弱,产后实在不适宜带孩子,而交给别人,我又不放心,好妹子,你就辛苦一点吧。”

  谭意哥无可推托了,对于湘如为她安排的工作与名义,她也十分满意了。

  她终于伴着湘如上路了,由于湘如受不得颠动,车子无法疾驶,实在路不好时,还得换乘轿子,轿夫都是京中王府里派来的,专替国母王妃抬銮的那一批,肩头十分平稳。轿里可以坐两个人,都是谭意哥陪着她乘坐。

  两个人几乎是形影不离了,只要一会儿工夫不见,都似乎有怅然若失之感。这在谭意哥说来尤然。

  湘如比她大一岁,却真像个老大姊似的呵护着她,无微不至,她原是作伴护送湘加的,但是一路上,还是湘如照料她的时间居多。

  那是因为湘如在家中是最小的女儿,一直在兄姊父母的爱护下成长的,一直都是别人呵护她,她却没有呵护别人的机会,现在可把她那种潜在的女性发挥出来了,也让她过足了做姊姊的瘾,当年她受之于家人的锺爱,现在都给了谭意哥。

  这对谭意哥都是一种新的感受,她幼时怙恃,跟着丁婉卿,对她虽爱护备至,但是却总有一点距离,母亲不像母亲,姊姊又不像姊姊,两人的感情很亲蜜,却无法亲蜜到像湘如对她这样。

  但在另一方面,湘如却又十分的软弱,软弱得处处要仗他扶持,使她性格中那种独立自主的刚强面,也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这两个女子建立起了一种奇特的感情,他们都爱着同一个男人,但她们也互相爱着,甚至于她们自己都无法分别那一种爱强一点。

  这一趟走得很慢,走了一个多月,才终于走到了长辛店,那已是京师的外围镇店,离京城才得十几里路,张玉朗骑了白马,在路上迎接她们。

  掀帘看见了谭意哥,他感到很愕然,足足呆了一阵,他才惊喜万状地道:“意娘,你终于来了,湘如,还是你行,你毕竟把意娘给拖来了。”

  湘如笑笑道:“我不是搬来呵,是聘来的,玉朗,你以后可不能称她为意娘,要称她谭老师或先生。”

  “谭老师、先生?”

  “是的,在孩子没出世前,她暂时帮我的忙,处理一下家务,等孩子一出世,就拜在妹子门下受业。”

  “一生下地就拜师,湘如,咱们的孩子不会是天才吧,就算从开始说话就受业读书,那也得两岁呢?”

  “那不管,反正我一切都交给妹子了,从不懂事时就跟着她学起,我想你不会反对吧。“

  张玉朗笑道:“不反对,不反对,孩子交给意娘教养,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要她肯来,肯住到咱们家,怎么样都好。”

  笑着又高高与兴地上了马,傍着轿子,也不让休息了,催着行列向京城去。

  湘如笑道:“妹子,你看他乐得这样子!”

  谭意哥只是笑笑,没有说话,但是她心里却有个计较,那就是她今后在张家所持的地位与身份。

  她一定要做到使人尊敬,使人刮目相待,她要做一个真正的老师,先生。

  到了探花府,谭意哥首先就是为自己整理出住处,她选了一所独立的小楼,要了两个仆妇,一个小丫头。

  那不但是一所独立的小楼,而且还有一个独立的院子,只要把两房门一锁,就成了一个隔绝的天地。

  湘如在一到家,就吩咐家里的人,家中以后任何的大小事情,一概由谭先生作主。

  起初,还有人在奇怪,谭先生不知道是谁,没见到郡主延聘什么新的先生进府来呀。

  后来总算打听清楚了,才知道所谓谭先生就是这位娇滴滴美丽的谭姑娘,当然,也有人久仰她是有名的才女,但最多也不过是多认得几个字,能吟几句诗而已,却要故意整古作怪,要人喊她什么先生。

  郡主吩咐的命令,不能不听,但心里多少有点想一试的意思,尤其是几位中年的管事妈妈。由于她们是看着郡主由小而大,自觉就长了一辈。在王府中也很得力,当惯了管事当家的大奶奶,气度架子都够大了。

  因为,由于她们的能干,所以老王妃才把她们调拨过来,听候郡主差遣,也是帮忙着照顾一下这个家的意思。起初,她们还略感委屈,在王府中已经是一呼百诺的二号主子了,现在到这小小的探花府里,岂不是大材小用吗?

  来到了此地后,她们才觉得并不如此,这位探花郡马是京师新贵,也是有名的才子,再加上都主又是皇后及国太心中的宝贝,锺爱异常,来往酬酢,非当即贵,尤其是一些命妇,来得比以前更多。当然也就更让她们有发挥长才的机会。

  由于郡主出去了一两个月,她们闲得够闷的了,所以郡主一回来,她们立刻就有了精神,准备好好地应酬一下,这是谭意哥接事的第二天。

  谭意哥刚来到,第一天只是看看,还是让秋苹去管着,准备慢慢熟悉一下情况。

  这天上午,安平郡王妃派了个妇人来探望郡主,那位嬷嬷姓崔,也是安平郡府的管事大奶奶,面子当然也够大了,所以谭意哥客气地接见了,道及来意,对方自是申述了安平王妃思念之意,特遣她来问候一下。

  这边的张妈妈虽应邀作陪,却因为主位被谭意哥坐了去了,只能落得在一边搭半张椅子,心里未免就不太自在。这时为了显示自己在家中的地位,迫不及待地道:“崔姊儿,别人来了,郡主因为旅途劳顿,已经吩咐不见客了,你来了,总得让你见上一面再走,我带你去。”

  说着站了起来,正要带着客人前去,谭意哥却道:“张妈妈,等一下,我刚从里面出来,湘如姊因为昨天晚上没睡好,头有点痛,刚吃了药睡下去了。”

  她这一拦,不仅首先作主邀约的张妈妈感到没面子,就是做客人的崔嬷嬷也感到不是滋味,张嬷嬷道:“谭姑娘,你也许不知道,安平王妃跟咱们家国太是表姊妹,感情好得很,所以崔嬷嬷去看看没关系。”

  崔嫂媛也说道:“是啊!以我们两家的交情,我要是不去看郡主一下,回去对王妃也不好交代呀。”

  说着两个人就准备入内,忽然一声“站住!”

  这一声喝叫清脆而有力,于是把两个人都镇住,张嬷嬷有点慌了,她看见了谭意哥的脸色庄重,也知道自己一开始就太孟浪了一点。

  本来照顾湘如的状况,除非是安平王妃自己来了才会勉强一见。一般这种派个人来根本是不见的。若是由她自己去接待对方,也最多是婉谢一番,送走了事,今天是因为坐在一个姑娘家的下首,心中感到委屈,处处都不自在,想要表现一下,才作了这个莽撞的决定,也想表现一下自己的特殊地位的。

  等到谭意哥这样一声喝止,她知道要糟,但也只有硬着头皮顶下去了,因此她拉着崔嬷嬷,根本不作理会,总绩向前走。

  谭意哥朝秋苹看了一眼道:“拦住她们!”

  站在门口的四个仆妇欲动而未动,秋苹跟湘如身边的贴身丫头夏莲,已经双双赶了上去,拦住了她们。

  夏莲是受湘如之命,特别派来帮助谭意哥镇压众人的,她一看这老张妈犯了倔性,心中着了慌,这事如果传到了那主耳朵中,连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

  秋苹当门一站,神色很难看,握住了张嬷嬷的手,沉声道:“嬷嬷,你也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如此的不识大体,老王妃是因为你平素一向稳重,才叫你过来侍候郡主,可不是派你来代替老夫人的,咱们老夫人在湖南乡下安泰得很,一时也轮不到你来顶她的缺。”

  这位姑奶奶口舌如刀,几句话说得张嬷嬷老脸飞红,却不知如何同答了,只有乾笑道:“新姨奶奶,您言重了,老身怎么敢!”

  秋苹神色一寒道:“张嬷嬷,你可以在我面前卖老,那没关系,可是在谭姑娘面前,那有你自称老身的馀地,连郡主对她都十分敬重,你倒是抖起来了,回去!”

  她的手用力朝前一抖一摔,张嬷嬷身不由己,连退了十几步、才跌倒在地下。

  秋苹虽是个女孩子,却是在妙贞观的贼窝中出来的白莲弟子,手下多少学过一点功夫,这一抖一摔,自非张媛媛所能抗受的。

  她跌在地上唉唉直哼,固然是有点痛,但大半是装出来的,这正好是个下台阶的机会。

  张嬷嬷这一坐倒下去,剩下个崔嬷嬷不知如何是好了,她是客人,当然不至于挨揍,可是目前这个局面,却是她做梦也没想到的。

  谭意哥平静地道:“崔嬷嬷,刚才匆忙间,我没问清楚,安平王妃是让你问候一下郡主呢,还是让你代表她自己?要是你代表王妃,就是长辈,不敢劳动你了,郡主让人扶着,也要出来给你叩头请安,那是礼数。要是只让你来问候一下,你的责任已经尽到,麻烦你回去上告王妃,就说郡主身子转安,谢谢她老人家关心。”

  崔嬷嬷连忙道:“是!是我这就回去回禀王妃。”

  匆匆地告辞出门而去,以免留下多受难堪,她这儿出了门,张嬷嬷更加的感到势孤了,只有坐在地下,连声的哼哼,不住的用手槌腰,表示那一下摔得重了,但却没一个人敢去扶她了。

  秋苹冷冷地道:“张嬷嬷,你别在那儿哼哼,老老实实地站起来,向谭姑娘领不是去。“

  张嬷嬷觉得不甘心,继续哼个不止。

  谭意哥道:“也许是真的摔得重了,不要紧,先让她在地上坐一会儿,秋苹!”

  秋苹立刻恭身道:“是:请姑娘指示。”

  谭意哥道:“首先你自己就把我的称呼弄错了,我是你家郡主少夫人特地聘请到家的管事先生,以及将来教小公子或小姐读书的西席先生。”

  秋苹立刻改口道:“是!谭先生。”

  谭意哥道:“君子不重则不威,连你都一个劲儿的叫我谭姑娘,好像我这个先生是开玩笑似的当不了事……”

  秋苹一听吓了一跳,连忙道:“奴婢怎么敢,先生言重了,奴婢心中断无不敬之意。”

  谭意哥一叹道:“湘如姐再三恳托我来,就是怕你当不下这个家,她走了两个多月,要你全权处理家务,原是给你个机会磨练一下的,可是你太松懈了,把这些人一个个惯得无法无天了,若是湘如姐自己在掌理事情,这些人敢如此跋扈吗?”

  秋苹低下了头,谭意哥又沉声道:“爷春天就对我们说了,他回来后,发现家里的人一个个都变得傲慢懒散,倨横犯上,动不动就搬出王府的例子,说那边是怎么样的,显然是在你当家的这段时间没把话说清楚,王府是王府,探花府是探花府,那边姓刘,这边姓张,到了这边,又是一套规矩,跟王府已经搭不上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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