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我的面,你们都敢使眼色,还有什么不敢的?这是我亲眼看见的你们还敢赖,掌嘴十下,自己动手。”
李妈跟孙妈不敢再说了,每人结结实实的给了自己十个嘴巴。王妃这才叹了口气道:”你们实在太不像话了,在王府里都是这个样子,出去还不更要端成王母娘娘似的了。尤其是张妈,更是可恶,我派她出去是因为郡主刚成家,要她多操点心照顾着点,她倒去做老封君了,幸好遇见那位谭姑娘是个有担当的,要是老实点的,不是叫她给压了下去,让人说我们王府里不知道有多么仗势凌人呢?”
别人都不敢说话,还是那两名女官之一开了口道:“老太君这顾虑是对的,娘娘一直告诫我们,说位高易遭忌,我们凤仪宫中的人,到了别的宫里,要特别的谦和,这才是母仪天下的模范。”
王妃点点头道:“可不是吗?娘娘是一国之母,都如此的谦逊虚心,我们在外面的人倒神气起来了。”
那女官道:“老太君则这么说,王爷和几位国舅为国之栋梁,虽然位居极品,但公忠体国,虚心下士也是备受天下称道的。再说老太君怜老恤贫,仁慈之名,在京师谁人不知?”
另一个女官也道:“老太君若不是一个明是非,讲道理的人,那谭姑娘也不会把府上的人困了送来了,这件事错非是您老人家,换个人也真没这么大的雅量能忍受下来的。”
总算这两张嘴能说会道,把王妃的满腔怒气说得平息了下来,轻叹一声:“话虽如此,但是这批奴才太可恶了,若是不好好惩治一下,我刘氏一门的名声就给他们破坏尽了!小鹃。”
小鹃忙上前道:“奴才在这儿。”
王妃道:“我也不必再见张妈问什么了,你去传我的话,张妈掌嘴二十,由一等月例降为三等,仍然拨到张家去侍候郡主,派在粗使打杂工作,掌过嘴后,你自己押着她回去,向那位谭姑嫂致歉,同时也去看看郡主,告诉她我明天看她去。”
这个惩罚太重了,尤其是第二项,由一等月例降为三等,那倒不是银钱的差别,而是身份上的差别。
她们都是自幼卖身,终身为奴的,尽管她们已经嫁人生儿育女了,但是在名份上,始终是下人。
不过下人也要分等的,像张妈她们,因为是王妃的陪嫁丫头,侍候了主子几十年,地位已经很高了。
她们虽然还到府里来侍候,但是只管管事而已,自己不必操劳,甚至于饮食起居,都有人侍候她们,等于是个二等主子了,也因此才养成她们目空一切的骄态。
一等月例,每月也不过是二十两银子,但降为三等,却只有一两了,张妈自然不会心疼银子,她们每月的各项进账、分外的赏赐以及外头的孝敬,比这多上不知多少,可是降到三等月例后,那就是失去了以前的地位,沦为粗使的仆妇。
这一降从天堂跌到了地狱,无怪乎小鹃到外头一宣布,张妈的脸色整个变了,几乎无法相信,怔了半天后,她还挣扎着要进去问问王妃。
小鹃冷笑道:“张嬷嬷,老太君为了你,已经生了大半天的气了,你害了自己不说,连秦嬷嬷、李嬷嬷她们都跟着倒了楣,挨了一顿好罚……”
“我不信,王妃对我不会这么绝情的,我要去问问。”
“张嬷嬷,你要弄清楚。你已经不是一等管事大奶奶了,没资格进去了,老实点认了罚吧,别给我们添麻烦,来人,掌嘴。”
那四个随来的婆子已经为张妈所累,憋了一肚子的气,这时正是出气的时候。
听见小鹃的吩咐后,上前老实不客气,劈劈啪啪的一顿巴掌,等到小鹃喊停的时候,已不止二十下了。
不过也没人去计较这些了,当小鹃押着张妈,回到了探花府的时候,谭意哥正在湘如的屋子里闲聊。
谭意哥没提惩治张妈的事,湘如也不便提,所以当夏莲来同报说王府派了小鹃来回话的时候,湘如多少有点不安,谭意哥却从容自然叫请。
湘如连忙看看夏莲,从她的眼色中看出事情很顺利,她才放了心。小鹊到了里屋,郡主跟谭意哥都站了起来,问了王妃的安,小鹃恭敬地回答了,然后再向湘如跪下请安问好,湘如道:“见过谭先生,她不但是我的姊妹,更是我的闺中良师益友,一肚子的好学问。”
小鹃忙又跪下叩头见礼,谭意哥倒不好意思了,勉强受了半礼,让小鹃在脚凳上坐了下来才道:“鹃姑娘,我很失礼,把张嬷嬷送到王府上去,王妃很生气吧。”
小鹃道:“是的!老太君的确很生气,但也非常抱歉跟感谢,老太君气的是张妈她们太跋扈了,抱歉的是没有把她们教导好,所以叫婢子特地前来谢谢谭先生的管教,还请谭先生不要介意她们的无礼。”
接着又把王府如何惩治张妈的情形说了,湘如吁了一口气道:“娘果然是明白事理的。“
谭意哥却毫不意外地道:“我早就知道王妃是贤明不过的,这结果早就在我意料之中。“
湘如倒不禁愕然了道:“妹子,你早就知道这结果?”
谭意哥笑道:“不错,不信的话,你可以问秋苹,我已经把张妈回来后的工作都安排好了。”
秋苹满脸钦色地道:“是的,谭先生说张妈回来后,罚到后园看门去,说那个地方人少,一则便于她反省思过,二则也让她的面子上好过一点,若是在别的地方,跟别人一块儿工作,不仅面子上难看,心里也不好过。”
湘如不禁笑道:“妹子,我真服了你,你莫非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怎么知道娘一定会把她贬回来呢?”
秋苹道:“是啊!当时我也不信,我说张嬷嬷不一定还会回来,再说回来之后,到那儿去也不合适,她是一等管事嬷嬷,而原来管园门的老徐妈只是个三等仆妇,可是谭先生叫我等着瞧好了,错不了。”
湘如笑道:“妹子你说,你怎么知道我娘对张妈的处分一定是如此呢?老实说,我都没把握,要是我把人送了去,都不敢望娘能做到这一点。”
谭意哥一笑道:“由女知母,我从湘姊的一切,就知道王妃绝对是深明事理的贤母,所以我才会把人送到王府去。”
湘如道:“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吧。”
谭意哥道:“当然是略为牵强,但是不管我对王妃是否了解,那结果绝不会出我的预料,因为我惩罚的是一个桀傲慢上的仆妇,王妃如果接受了,只会赢得谦虚知礼的美名,没有人会说她怕我,反过来她要是为我这种举动生气,也只能放在心里,表面上仍然要接受我的措置,否则她就会担上倚势压人、不明事理的恶名,没有人会做这种傻事的。”
湘如不禁苦笑一声道:“妹子,你的心机真深。”
谭意哥庄容道:“这不是心机,而是处事的手法,一则是我必须借此立威,再者我发现家里的人都有一股子傲气,这是很不好的事,如果再不加收敛,愈来愈盛,就容易出事情,轻则得罪人,重则惹祸生灾。”
湘如有点惭愧地道:“是的,妹子,这多怪我没把他们教好。”
谭意哥一笑道:“湘姊,这倒怪不得你,因为这些人在你的面前都很恭顺,你根本无从去发现他们待人接物的真正态度,这种盛气凌人的架势,以王府中过来的人尤甚,就更应该加以收敛了,因为玉朗只不过是个新科探花,身未膺爵而门人有公侯之傲气,这最容易引起别人的反感,气量大的不予计较,却会在心里对主人生出鄙视。气量小的挟怨报复,而做主人的还不知道怨自何生,祸尤之来无方,莫此为甚。”
湘如听得满身都是冷汗,连声道:“说的是!说的是。妹妹,真谢谢你发觉这个大漏洞,若是爷因此受了什么牵累,那我就是张家的罪人了。”
小鹃也不安地道:“谭先生的话说得实在高明,老太君一直告诫大家要谦和待人,我们还以为是她老人家平易近人,却还没想到会有那么大的恶果,婢子回去,把话禀上老太君,相信她老人家对府里的人会特别严求的。”
湘如道:“正是,小鹃,你告诉娘,对家里的人务必要严加管束。别看爹现在是王爷,底子硬,不怕人中伤,若不能在德行上服人,迟早是难保富贵的。”
小鹃笑道:“这虽是好话,但是却不便由婢子转述,而且婢子口拙舌笨,也说不清这篇大道理,还是老太君明儿来了,您自己说吧。”
“什么?娘明儿要来?”
小鹃道:“是的,郡主出去了两个多月,京里的人那个不是在盼着念着的,连宫里的娘娘都三天两头的派人出来问着,老太君因为不方便接郡主进府去,却又想念郡主,只有来看您了。”
“这怎么敢当呢,应该我去给娘请安的。”
小鹃笑道:“这不行,您是重身子,不适合到别家去的,虽说母女之亲,到底是两姓了,老太君怕郡主不清楚,特地要婢子禀上一声,亲戚家不必去走动了。”
湘如道:“我省得,当初大嫂怀了身孕时,娘就不准她出门,说是怕冒渎了别家的门宅!这根本就是迷信,娘怎么会信这一套!”
谭意哥道:“这倒也不算迷信,当初兴出这个规矩的人,原意并不在此。那是因为重身子的人,行动多少有点不方便,略有个闪失,别家可负不起责任,那是有钱都无法赔的,后人牵强附会,才扯到风水上去了,其实妇人生儿育女,乃为祖宗血食的延绵,是最神圣不过的,何来血污之说?”
湘如笑道:“妹子,什么事到你嘴里,都有一篇大道理,那天我要把几个京里有名的女才子请回家来,让你臊臊她们,她们只不过能吟几句诗,就神气得不得了,跟你一比,可差得远呢。”
小鹃道:“可不是吗,老太君一则是想念郡主,二则也是听说了谭先生的高才,说巾帼队里,出了这么一位了不起的人才,急着要来看看。”
谭意哥忙道:“那可是真的当受不起了,应该是我们先去给老人家叩头请安的。”
湘如笑道:“妹子,还是让娘来吧,你上那儿去可实在麻烦,第一,进门时就给人作难,若是让你从边门悄悄地进去,既没那个道理,又是对你不够恭敬,但是要走正门,则赞礼生又无法替你这正一品的布衣老百姓通报唱名,这不是彼此都不便吗?”
谭意哥听了奇怪道:“官客们投帖拜见,门上照职衔唱名,堂眷们难道也要照这个规矩?”
湘如道:“在别家是没有这些个琐碎的,就是我家有点麻烦。那是因为我有个做娘娘的姐姐而惹来的麻烦,爹成了国丈,娘成了国太,家人都成了皇亲国威,因之也得遵从皇宫大内的体制,门上的黄门官,是内宫中派来轮值的。说来是一种荣幸,也是对爹的一番尊敬,可不知道给我们添了多少麻烦,亲戚朋友,没事都不上门,实在也是受不了门上的盘查考问。”
小鹃道:“可不是吗,五十丈内禁止闲杂人等逗留喧哗,到了三十丈处,文官下轿,武官下马,一律走过去,进门后,有执事宫监照列唱名通报,一道道地传进去,简直是烦死人,有许多人来过一次后,说什么也不肯再来了。朝廷为了表示敬意,赐下的这全付銮驾,可实在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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