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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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湘月- 第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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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诉她后,你又作何解释了。”

  张玉朗道:“我不必作何解释,因为一开始议婚时,我就加于拒绝了,是她的父亲太热衷,把我母亲接到京师促成了这件事,母命难违,我也必须接受这个妻子,所以我把话说明白,看她的态度,她如果只要一个丈夫,我也不会亏待她,但她如果要跟我一起共同生活,就必须要为我心中的这一段情作个处置……”

  “你在给她一个难题了,而且也很伤人心的,你至少不能在洞房之夕谈论这件事的。”

  张玉朗道:“我认为那时候谈最好,因为我跟你定情在先,她在成为我真正的妻子前,也必须了解到我的感情,有那些是她不能得到的。”

  “她如何表示呢?”

  张玉朗道:“她是个很理智的人,跟你很相像,所以也能平心静气地接受这件事,一些遗憾已经造成了,只有想办法来补救。”

  “补救?如何补救?”

  “我不知道,她说她自己会来跟你商量。”

  “她来跟我商量?”

  “是的,她在后面,我先赶来了,最多还有半天,她随后就到。”

  “你为什么不等她一起来呢?”

  张玉朗道:“我也急着要来见你,先向你说明一下我心中对你的感情。”

  谭意哥居然笑了一下道:“不是来道歉?”

  张玉朗叹道:“不是,因为这不是道歉一声就能解决的事,更何况我没有道歉的必要,事情的发生,不是我所能自主的。”

  谭意哥笑得更高兴了,点着头道:“这就对了,我很高兴你这样说,如果你承认你是来道歉的,很可能我连你的夫人也不见了,我们也不必再谈下去了。”

  “那是怎么说呢?”

  “你心中如果感觉对我歉意,那是你存心把我置于一边因而生愧,正因为你自觉无愧,才能证明你确未负我,能得如此,也颇堪自慰了。”

  张玉朗不禁叹了口气道:“意娘,你的心中怎么总是有那些超常情之外的怪想法。”

  谭意哥一笑道:“我很古怪吗?”

  张玉朗道:“是的,你的一切都与人不同,使人无法臆测,我再也没想到当我们重逢相对时,能够谈笑自如地谈话的。”

  谭意哥笑道:“哪要怎么样呢,难道要我号啕大哭,或者是默默地垂泪吗?”

  张玉朗道:“至少也不应该笑吧,难道你心里真是很高兴吗?因为我看得出你的高兴不是出于伪装。”

  谭意哥笑道:“我已经千锤百炼,若非一人独处时,绝不流泪,因为悲哀不是用来博取同情,而是郁闷的抒发,我自己最怕别人哭泣,当然也不会在人前表露自己的丑态,更何况会少离多,欢笑已觉不足,那里还有空暇来哭泣,人在悲哀中最易软弱,我却必须坚强。”

  张玉朗一叹道:“你跟湘如是一对怪人。”

  谭意哥忙问道:“她有什么地方怪了?”

  张玉朗道:“她也是个不哭的,而且她的涵养好得出奇,很少生气,就以洞房今夜,我对她说的那些话,我想像中不是因而勃然大怒跟我吵起来,就是低头不响,默然地流泪吞声。那知道她竟笑吟吟地,一面赔不是,一面拍胸脯把事情一口答应下来。”

  谭意哥道:“她的胸襟是非常人能及。”

  张玉朗道:“最妙的是我问过她何以每天都是含笑对人,从来也没有生气的时候,就是下人们做了错事,她也能找到其中的可笑之处,哈哈大笑。”

  “她跟你一样,说是浮生苦短,为欢几何,何必还要自寻烦恼去生气,以笑眼看世界,处处都是欢愉,等最后走的时候,两肩担满了欢乐岂不是好。”

  谭意哥似乎颇为惊奇地哦了一声道:“这话真是她说的?”

  张玉朗道:“自然了,就是叫我说,我也说不上这么一篇话来。”

  “你心中无此意念,自然说不出这个道理来。”

  “那你们心中又是如何生此意念的?”

  谭意哥轻轻一叹道:“我是因为生逢乖离,自苦悲伤之馀,自生激励,因而萌发此念,顿觉生命中充满了朝气,满眼都是光明。至于你的那位新夫人由何处萌生此念,还不得而知了。”

  张玉朗一叹道:“你们都是心胸豁达的人,也都是懂得在生命中求快乐的人。”

  谭意哥一笑道:“所以你不必替我担心,我懂得安排自己的生活,寻求自己的快乐的。“

  张玉朗道:“我怎么不担心,失去了你,我的生命中就不会有快乐。”

  谭意哥道:“玉朗,一个男人的功荣千方百途,儿女之情,只是其中一端而已,你虽然科场中高魁,也只是功名的开端而已,将来的日子还长得很。”

  张玉朗道:“不完全是情的关系,还牵涉到我的为人处世准则,你知道我此身最重言诺,答应过的事,我就一定要做到,所以在前些日子,我答应了胡师兄,要替他完成百件功德的心愿,明知可能会因而影响到身家性命,我也一定要去完成,因此我答应你的……”

  谭意哥平静地接道:“你并没有答应我什么,因为你在事先就声明过,你的婚事要由堂上尊亲作主。”

  “但是我却答应过你,此生绝不负你。”

  “你这不算负我!你到京里去赴考,就是因我之请,你能够金榜题名,将来能够有一番辉煌的表现,就是报答了我的期望。”

  “这些却不是我对自己的期望。”

  谭意哥笑笑道:“正因为不是你的期望,才显得你是为了我而做的,只此一端,我于愿已足,好了,我们的谈话就算到此为止。”

  张玉朗正要开口,谭意哥道:“玉朗,我也对我自己立下过誓言,我不能背誓。”

  这一句话把张玉朗的嘴封住了。

  不错,谭意哥立过誓,而且不止一人听过她的誓言,知道她的心愿。

  “我将来若要求归宿;我一定要求到明媒正娶的正室,甚至争到一付诰命,绝不做人家的妾侍侧室,说什么我也要为乐坊中的姊妹争这一口气。”

  谭意哥曾经不止对一个人说起这句话,当然听的人不会很认真,但是谭意哥自己却是非常认真的。

  有的人很嘉许她的志向,有的人则不免嗤之以鼻,而且嗤之以鼻的,又多半还是她们乐坊中的姊妹,也只有她们,才知道这一番心愿要实践起来是多么的困难。

  以色笑为市的风尘女子,摆出一付圣女的姿态以广招徕尚可,但是要想真正做个圣女,那就只有准备着门可罗雀,喝西北风吧。

  不过,谭意哥的一切使她们改观了,她落籍两年,红得发紫,在客人面前端庄肃穆,不苟言笑,不受狎侮,而趋之者日众。

  那是她自己挣来的,因为她的人美,气质雅,纯洁无邪,使得每一个上门的男人又爱又怜,却又不生邪念。

  再者,则是她的才华高,文思捷,巧句如珠,辩若河泻,也使一些客人仰慕敬佩而不敢轻侮。

  她刚入籍时,没有人相信她能坚持她的心愿。

  她落籍两年后,没有人会怀疑她说的话,因为以她的条件,就是合于她心愿,她也可以抓一把起来逐个挑选。

  别的风尘女子,存有那种想法是奢望。

  只有谭意哥,没有人会以为她所望过奢,反而会以为她若得不到那样一个归宿才是不可思议的事。

  张玉朗出现在谭意哥的生命中很突然,以至于大家都还不太知道这件事。

  她脱离乐籍,离开长沙也非常的突然,只有几个人知道内情。

  因此,张玉朗听她说到这一句话--我对我自己的归宿也曾经立下过誓言--就感到完全绝望了。

  所以他只有长叹了一声,虽然还没有放弃希望,但是他知道自己是绝没有希望能说服谭意哥了,因为他找不到开口的理由。

  现在,只有寄望在湘如的身上了,不过他那里知道那可能性也十分渺茫,自己与谭意哥不仅是有过一段情,而且还有过肌肤之亲,而湘如跟她则是完全陌生的。再者两个人的地位还是巧妙的敌对状态,自己动以至情,都无法说得谭意哥点头,湘如又怎么行呢?

  两个人之间突地变得沉默了,双方都不知说些什么好,还是谭意哥首先打破了僵局道:“玉朗,你用过了饭没有?”

  张玉朗道:“没有,我一路赶来,只恨不得插了翅膀,那有用饭的时间。不过你也别去张罗,我根本就不饿,我心里就像是堵着一大块东西,什么都吃不下。”

  谭意哥怜惜地望着他道:“东西是要吃的,身体更要保重,我给你弄点东西去。”

  这番话说得情意绵绵,使得张玉朗心中又是一汤,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道:“不!意娘,别离开,你不肯到京师去,我们这一分别,又不知何年何月才得见面,让我多看看你。“

  谭意哥让他握住了手,轻叹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玉朗,我此身既已属君,矢志靡他,以后也不是不能再相见了,只是我不能这一次跟你走,以后者我把杨大叔这儿整出一个头绪后,我还是会到京师去的。”

  “真的,你不会骗我?”

  “当然是真的,我会在城郊买一所田庄住着,用两个粗使仆妇。种点化,让人挑到城里去卖了,也可以渡口,闭门杜客,清清静静地过日子。”

  “我来你总会开门吧。”

  “是的!你是唯一可以登门的男人,但我们也只能是好朋友,记住,只是好朋友。”

  张玉朗黯然地道:“是的,我会记得的,意娘,我对你是十分尊重的。”

  “那就好,现在让我们也像好朋友一样,谈谈天,聊聊别后的一切,现在已经是下午了,没多久就要开晚饭了,娘跟杨大叔总要好好地招待你一下的,现在弄东西给你吃了也不好,我给你砌碗茶,吃点乾果点心吧。”

  她在铜壶中倒了一碗微温的普洱茶,打开柜子的小格子,摸出个小竹篮,里面分了许多小格子,有炒好的松子果、杏仁、核桃片等。

  张玉朗拿起一片核桃片,放在口中吃着道:“你倒像我们家中的老太太一样,手头总是留点小食点心。”

  谭意哥道:“这是娘给我准备的,她现在自己成了家,不能像以前那样,不分日夜的照顾我了,怕我半夜里肚子饿,让我自己点心。”

  “你现在已经没有俗务应酬了,晚上还不早点睡?”

  谭意哥道:“现在虽然没有酬酢了,可是工作却更忙,杨大叔粮号里的帐,收进的,支出的,还有那些人在什么时候该接济,那些人的欠帐该去收回了,我都要在每天结出来。”

  “义盛粮号还有去讨欠帐的?”

  谭意哥一笑道:“义盛粮号虽然是办的义举,却不能容许一些投机取巧之徒来蒙诈,杨大叔以前就因为不加审核,上门求告的,一律滥施,才弄得亏空百出,所以,这次我替他规划了一下,对真正需要帮助的,我们不等人家上门来求,自动去帮助他,但是对那些爱贪小便宜的,我也绝不让他们得逞。”

  “你也太精明了。”

  “这不是精明,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义盛粮号的力量有限。不能广开方便之门,只能尽己之力,使餍者得食,寒者得衣,若是那些本身有生活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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