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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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广东-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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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蛮老妈如是说
★ 野蛮老妈如是说——

  沙碧小学一年级的成绩单上除了政治和体育都是满分。

  同村的民办教师沙必富在沙碧的操行评语栏如是写到:“希戒骄戒躁,继续努力,热爱祖国,热爱人民,拥护中国共产党,尊敬领导,团结同志,密切联系群众,跟同学们打成一片,当华主席的好孩子,不要只会当书呆子。”

  这个宏伟的评语,野蛮老妈只抓住了最后一句话。于是,她又对沙碧一声断喝——

  “你给我跪下!”

  这是沙碧记得的他“懂事”之后第一次老妈叫他跪下,让他感到非常羞愧,他当然跪下了,他对此记得很牢,只要是有关下跪的事。

  但沙碧羞愧的并不是“下跪”这件事本身,而是他好像白跪了。

  因为沙碧跪烂了膝头也没想明白,怎样才能不当“书呆子”。他不厌其烦地问老师,问老妈,问所有大人,也问小伙伴,问同学,但谁也帮他解释不清,反正都说他是个书呆子,说他还是个书呆子,他越问就越是个书呆子,他自始至终都是个书呆子,书呆子也许是沙碧此生在劫难逃的宿命。

  哪怕沙碧在“祖师爷”蒋中发带领新乔人南下广东多少年之后,也终于喝鸩酒似地下海投奔过“经济主战场”,在海水里小淬了一下火,反而却更加验证了他只能是个书呆子。

第三章  看沙呆子下广东
既然上面好歹为沙碧摔伤“美人脚”的冤案平了反,随着真相大白,我们本该紧接第一章,赶快说沙碧向死党兼情敌牛爱求救的好戏才是,但鉴于我们为沙碧伸冤之后,依然尘埃未定,沙碧的形象还是那么烂,烂泥扶不上墙,尤其是野蛮老妈又不提防说漏了那句“B骚”什么的儿童不宜的狠话,看来这事也非同小可,大有玄机,我们还是再按一下前文,补叙一下沙碧“闻骚下广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好在在沙碧的博客上有下面一篇文章,颇能说明沙碧当年下广东的背景和前奏,现一字不易,原汁原味,照录如下,免了村水讨厌的啰嗦:

  
  祭于良民老师和我激情燃烧的岁月

  昨天在《读者》上看到一篇文章,《世界上充满有才华的穷人》,其实是一个自以为将跻身富人的小资写手对失败的穷人的冷嘲热讽。

  我却突然想起了我许多年前的大学老师于良民。他在中国和我们大多数人一样默默无闻,也就是说他也是个失败的“有才华的穷人”。但我至今还认为于良民老师是我所知道的中国最新锐的思想者和最有才华的文学批评家。他的课,他的文章,才气纵横不说,更兼胆气高壮,血气淋漓,让我惊为天人,觉得当他的学生真是三生有幸。但他的锋芒早已决定了他在现实中国的失败命运。他难登大雅之堂,甚至出不了一本专著小书。但他的存在,足以让我对诸多著作等身,冠冕堂皇的文豪大师和“坐台批评家”(朱大可语)嗤之以鼻。

  当年,于老师只能在五尺讲台之上大放厥词,浪得民间一点虚名。在学院八年,他从不参与任何组织活动和人际联谊,竟不知书记、院长、系主任等何许人也,如此恍若隔世,自然被学院当局目为“另类”,诸多福利不予他享,便有了他后来抡把斧头“强抢”新房,张贴、发放《乔迁启事》,就着白酒在学院广场“镇坐示威”的斯文扫地的故事。我这傻B其实跟余老师没有任何私人交情,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谁,我却被他的“启事”蛊惑得热血沸腾,不知天高地厚,突发匹夫之勇,看热闹之余也来凑趣,帮他放了挂一万响的鞭炮,另献胡乱拼凑的“大字报”一张,道是:“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一点浩然气,万里快哉风——献给我师于良民。”

  于是乎,铸成人生大错,后果不堪回首。回家禀告,老妈说我反了,要我跪下认错,我竟不从,反而变本加厉——其实学院对我很宽容,让我公开做个检讨就pass了,但我一时发昏,竟扬言“与其死读万卷书,不如早行万里路”,自动退学,拂袖而去,下海经商,结果碰得鼻青脸肿,而本科文凭已失,至今就业还因硬件不足,只能勉强将就,想来得不偿失,好不郁闷。

  一晃七八年过去了,却据福建文坛曾经的一个“坏女人”谭敏说,“我师于良民”已经变成了一个只会“抱孩子,陪老婆”,全校“最乖”的好男人,不知是否。又据去年还见过他的我当时的一个同学说,于老师还隐约记得当初有一个从内地来的帮他放炮的愣头青,但已忘了这小子姓甚名谁。我听了,联想到我时下的不济,只有一声叹息,悲辛交加。

  “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逝,今日水犹寒。” 我莫名其妙地吟起了陶渊明的这首难得的反诗。

  我再无言,权且附下《乔迁启事》——于良民当年那篇让我发疯的旧文,算是我对于老师的一点祭念,同时也祭念我也有过的激情燃烧的岁月……

  【附】

  乔迁启事

  于良民

  弱冠从军死里归,还将余勇战秋闱

  云帆风滞千寻楫,灯卷光寒十载谁

  问舍而今愁孟母,言钱犹自笑王妃

  只缘不惑转矜独,便合荆阴照夕辉

  余年二十投笔从军,九死而归。旋复重操旧管,忝获硕士学位。岂料未试锋芒于海内,先已折挫于家室。是以唯许诗书赊白发,暂将烟酒赎朱颜。其未能免俗者,以高堂老母犹在,而立言之志未就也。

  迫居于此,为求潜心于著述之道。然性既与俗乖,境又与心违。数年以来,蛰伏工地,日与民工为伍。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污泥塞途,步履维艰。夜半床崩,梦破于推土机之咆哮;晴空霹雳,山震乎打桩器之雷鸣。开窗展卷未毕,弧光已催人泪下;闭户抽笔伊始,而尘灰已涩乎纸墨。且中宵如厕,急急如百米冲刺之远赴操场;春夏暴雨,荡荡若怀山襄陵之漫漫侵枕。况吾老母每来相往,则须自租客舍以安之。以吾庐无厕,偏能漏雨也。凡种种困苦,日夜交攻,余隐忍数载,唯希有朝一日乔迁百尺高楼以效元龙;一枝而足,远慕庄生,兼以上慰高堂,而更专心玄览。

  就谓而今,大厦高耸,映照前后,而厨夫仆御,皆蒙恩典,左邻右舍,各领一室,分房榜上,吾竟无以焉!

  悲乎!余已年届不惑,半生书剑飘零。今欲平分后生小子之秋色固不可得,而号称文学硕士,执教学府之中,竟名落引车卖浆者流之外,岂非奇耻大辱哉!

  子曰:士可杀而不可辱。余思雪洗之道宜引先斩后奏之古例。遂择今日,擅自破门而入,移居新楼。岂敢捷足先登,但效笨鸟先栖耳。现已先入为主,静坐于此,恭候各位前来道贺。吾非不能屈居陋室,良以不能屈此志气。诗言志,文以气为主,志气既屈,诗文何在?是以此举非仅一舍一床之是求,亦见诗文志气之消长尔!愤劝势力小人,莫践诗心;不党君子,齐伸文气。

  余买鬼无钱,谋权乏术,故出此下策,难免盗匪之尤,然斯文行将扫地,何惜师道尊严!

  梦山醉客

  
  沙碧跟着于老师“发疯”完了,将近暑假,索性先跑回了老家。老妈怒不可遏,在沙碧成年之后,再一次要他下跪,但沙碧第一次违抗母命,突然像膝盖不会打弯的洋鬼子似的,拒不下跪。老妈说:“好,我老了,我塞你不回去了了,但你这样鸡蛋碰石头,我代表国家也要枪毙你!”其实,那时老妈已经被清出出党,还代表谁,只有资格代表她自己了。

  而广东那边厢,牛爱小两口又一次向沙碧发出了激情邀请,真是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别死读书了,赶快汇入不可抗拒的历史洪流吧——”

  牛爱手持一部刚代替大哥大不久,最新款的摩托罗拉手机,对沙碧如是大声疾呼,真像个急公好义,有财大家发的肝胆哥们。

  牛爱慷慨激昂地如是说:“我们是中国的流浪者,中国的冒险家客家人,我们是最有革命精神的红土地上人,红旗跃过汀江,直下龙岩上杭,不,是直下广东南海,奔向财源滚滚的太平洋,因为‘众水皆东汀独南’,就从自然地理条件来看也决定了我们汀江人孔雀东南飞的历史命运,睁开眼吧,挥手上吧,有多少人跑在了我们前面,以蒋中发为首,多少昨天还是放牛娃泥腿子的父老乡亲抢了我们的先,他们早在第一个春天,起码第二个春天就有故事了,他们已经车轮滚滚,鸟枪换炮了,我们这些臭九哥还不行动起来就来不及了!”

  这话终于让总是慢半拍的沙碧心急火燎起来。

  “快出来吧!”牛爱又如是说,“先到为君,后到为臣,我们可以暂时跟乡亲们打成一片,然后再后来居上,占领制高点,抢夺领导权,带领新潮流,因为我们才是时代的主人翁……”

  “沙(傻)老师,快出来吧,你不知道这里有多好玩!”水娇则在那头笑得像踢翻了一筐铃铛,从此已经分不清她说的是“沙”还是“傻”了,从此沙碧也忽略不计,反而还觉得她好好玩呢。

  为了增强说服力,牛爱还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牛矮牯先下广东,为哥儿们杀开了一条血路,也就是说,我已经拓好了荒,就等你们来收获了,你TMD还不敢出来吗?”

  沙碧终于咬了咬牙,哄老妈说别骂了,他马上回福州,回教育学院给领导“做检查”,其实是金蝉蜕壳,偷偷溜下了广东。

  沙碧下广东自然没有出现像牛爱跟学生相跪嚎啕,相约二十年那样的豪壮场面,沙碧也不指望这样,他教出来的学生也都好像慢半拍的,除了李小飞——这小子反而成了裹挟老师南下背叛红土地的力量之一。准确地说,沙碧其实是搭学生李小飞的第一辆私家车,偷偷摸摸,扭扭捏捏,装模作样下的广东。

  原来李小飞被水娇一激,不再补习,弃学下广东跑起了电热圈,仅仅两年就混到了一部神龙富康,这样的致富速度简直令人愤怒,他不算“王八蛋”谁算?

  但李小飞的发达才不是靠他大舅蒋中发的帮衬,刚好相反,李小飞不走读书出头的“正道”,让祖师爷大为光火,简直对他“生死不管”了。李小飞和蒋牛等是蒋中发一外一内的两个侄字辈,但老蒋其实更看重李小飞,因为蒋牛等是一根大地瓜,小学都没毕业,烂泥扶不上墙,老蒋指望李小飞能走读书做官的“正道”,别像自己只做个被人眼红加歧视的小商人,大半辈子被人家踩在头上拉屎拉尿,五十多岁了才娶妻生子,如今他自己那两个小子还在深圳贵族中学读书,他还要提前花高价把他们弄去英国留学,当新新代的“读书王”。下了广东,老蒋对先天不足的蒋牛等的帮衬还多些,但李小飞机灵得多,他跟蒋牛等靠蛮力打进日本鬼子的大厂订到了大单不同,他在东莞惊险死追无纺布,在深圳用5块钱一个的土电炉改装成3千元一个的“电烘箱”赚韩国“嫖”(朴)先生的故事已在新乔人中传为美谈。

  “暑假没课嘛。” 沙碧忽悠学生说,“我下广东是来体验生活的,我想写一部反映中国农民闯市场的长篇报告文学。” 

  “OK!”李小飞也像赶牛似地飞旋着方向盘,“沙老师下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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