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掌柜的就说:“你看咱们街上的刘福如何?她守了七年寡,那刘福媳妇死不也七年了吗?刘福人又不错,应该不会嫌弃她,把她说给刘福也不亏她。”
刘福家和冥活铺子在一条街上,是个木匠,为人老实忠厚,论起来还是刘老婆子的本家侄子。几年前娶了个媳妇,不到一年就死了,到现在也打了七年的光棍。
刘老婆子听完,当下眼前一亮,道:“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要是把他们俩人说到一块,不也是好事一件吗?就是不知道他们乐意不乐意?”
内掌柜的道:“事在人为嘛,你不问怎么知道他们乐意不乐意?你要是把他们说成了,我就佩服你的本事,请你一顿酒喝。”刘老婆子点头称是,道:“就这么定了,到时候可不许耍赖!”说罢站起身来一溜风似的走了。
来到吴家门口,刘老婆子又犹豫了:万一她不乐意,说戗了再把我打出来,我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转身要走,又一想都来了,怎能再回去?我保了这么多媒,什么时候憷过场?再说回去也让人家笑话。想到这把心一横,回过身去啪啪扣门。
只听里面问了一声:“谁呀?”门吱一声开了,刘老婆子抬眼一看,开门的正是吴家媳妇柳翠儿。只见她望上去二十三四的年纪,衣着朴素,皮肤白净,五官俊秀,身段匀称,一头乌发盘在脑后,两只点膝似的眼睛看着自已。
刘老婆子连忙道:“是我!”
柳翠儿见是刘老婆子,开口道:“是大娘啊!您来有事?”
刘老婆子接口道:“是有点事,大侄女!”
柳翠儿将刘老婆子让到里屋,倒上杯水递给她。刘老婆子连忙接过,道:“别麻烦了!我来呀,是有点活要麻烦大侄女。这不是吗?我和你大爷都上岁数了,有一天没一天的。我打算为我和你大爷一人做一身装老衣裳。布我都买好了,听说大侄女手上你活好,过来麻烦你几天,也算成全了我和你大爷的事。”
柳翠儿道:“瞧大娘说的,做不好大娘可别笑话我!”
两人又聊了一会天,刘老婆子一边说着话,一边打量柳翠儿,不由得叹了口气。柳翠儿不知为何,忙问:“大娘为何叹气?”
刘老婆子道:“我是看你太孤单了,这么多年里里外外一个人不容易。”
柳翠儿眼圈一红,道:“都习惯了!大娘今天怎么说起这个?”
刘老婆子道:“可惜了你这年纪模样,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没有好命呢!也怪那吴家阿宁无福消受,是个短命鬼儿!”
柳翠儿用手抚去眼泪道:“大娘,咱们今天不说这个!”
刘老婆子道:“不瞒你说,我们街坊四邻的看你都可怜。说你穷家苦业的,又没有个孩子,连个盼头都没有,守到哪年是一站哪!”
柳翠儿道:“谁让我命苦,上辈子不修,这辈子守寡!”说罢,双泪从眼中涌出。
刘老婆子连忙掏出手帕给柳翠儿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劝,道:“你看都是我不对,说话戳你的心窝子!”
过了一会,柳翠儿把眼泪止住。刘老婆子又说:“要说这人呀!上辈子、下辈子,谁看得见呐。不是你大娘我多嘴,你就真打算这么守下去?没想过再成个人家?”
柳翠儿道:“我这不祥之人,正经人家谁肯要啊!要是碰上不好的,不就更受罪了吗?”
刘老婆子一听有门儿,道:“大娘我夜里睡不着觉,想起你的事,还真给你想到一个人,你要是愿意呀,我就给你跑跑腿儿?”
柳翠儿问:“谁呀?”
刘老婆子一见柳翠儿动心了,便道:“你看刘福这个人怎么样?为人忠厚老实,又有手艺,年纪又合适。最主要的,他媳妇也死六七年了,不会嫌弃你。无论从哪讲,你们俩都挺合适的。”
两家住的都不远,柳翠儿也是知道刘福的为人。此时一听要给她和刘福保媒,柳翠儿的脸上微微泛红,道:“不知道人家嫌弃不嫌弃?”
刘老婆子笑道:“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
从柳翠儿家出来后,刘老婆子直奔刘福家,同刘福把事说了,又道:“人家年纪岁数和你正合适,长得又好,又心灵手巧的。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人又正派,前几年有多少浪荡人上门去,人家硬是一条缝都没开。”
刘福坐在那,两眼都直了。刘老婆子一看刘福有点发傻,急忙追问道:“这事成了还能亏了你,你是乐意还是不乐意?”
刘福这才明白过来,乐得一蹦多高,抓住刘老婆子道:“大娘,我谢谢您了!我乐意,我乐意!这事成了之后我买个大猪头给您送家去!”
刘老婆子没想到此事这么顺利,一说即成。连忙去回复柳翠儿。两家商定婚期,下财礼等等诸事不必细表。除一应礼物外,刘福果真买了个猪头送到刘老婆子家。刘老婆子和老头子的装老衣服自然也是柳翠儿动手缝制,自然也是一文工钱没要。
婚期一到,刘福吹吹打打将柳翠儿娶进家门。自此吴家媳妇成了刘家媳妇。街坊四邻无不称赞刘老婆子此事办得漂亮。
办完了刘福和柳翠儿的婚事,刘老婆子又到冥活铺去找内掌柜的讨酒喝,道:“这事成了,你答应我的那席酒也该请我了吧!”
内掌柜的笑道:“你这老婆子真不要脸!收了人家的礼,白吃人家一个猪头,又让柳翠儿给你们老两口子做了两身衣服,还不知足,又上我这讨酒喝!这事功劳全是你一个人的,我白给你出主意了!”
刘老婆子也笑道;“咱可不许耍赖!我为他们俩的事鞋都跑坏两双了,累得我这腿疼好几天,这两天才下炕,你又上我这争功来了!”
内掌柜的道:“少不了你的,我的酒都给你预备好了。”说罢,让掌柜的过去把刘老婆子老伴也请了来,几个人对坐喝了一顿酒。
人们满以为刘福和柳翠儿会过上好日子,哪知俩人结婚还没满半个月就出事了。
有一天傍晚,刘福干活回来,一进门,见柳翠儿坐在炕上,头低着一动也不动。刘福觉得奇怪:头几天这时候柳翠儿肯定做好了饭等自己,今天怎么一进门还是冷锅凉灶的?忙上前问道:“柳翠儿,怎么了,不合适了?”
只见柳翠儿慢慢抬起头来,双眼盯着刘福,用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恶狠狠的说道:“我怎么了,你还问我!你把我老婆娶进门,你还有理了?”说罢,用手猛抽自己的脸,一边抽一边说:“我让你改嫁!我让你改嫁!你是我老婆,谁让你嫁刘福的?”
刘福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柳翠儿死了的丈夫吴宁找来了,吓得一头窜了出去,嘴里大喊:“有鬼呀!来人呀!有鬼呀!”
街坊四邻一听刘福喊有鬼,纷纷围过来看个究竟。
这时柳翠儿也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用男人的声音骂。刘福见人多了,胆也壮了,回过身来问道:“你想干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求你快走吧!”
只听柳翠儿口中说道:“走?哪有那么容易!我虽然死了,可柳翠儿还是我老婆,嫁给你就不行。”说罢又是大喊大叫,一会哭一会笑,闹了足有半个时辰,还不见完。刘福在旁边是束手无策,众人也都不敢上前。
这时人群里走出一个老汉,是刘福家的一个邻居,把刘福拉到一旁,说道:“我倒有个办法,不知道行不行。”
刘福急忙道:“三大爷,您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那老汉道:“你去找个笸箩来,用笸箩一罩,兴许管事。笸箩是盛粮食用的,粮食是土里长出来的,是土中的精华,能制住这邪的歪的。”刘福领命,急匆匆去找笸箩。
柳翠儿正在闹在兴头上,忽然被一个大笸箩兜头罩住,大叫道:“谁这么缺德,拿笸箩罩我。咱们没完,过两天我还回来。”说罢,一头倒在地上不动了。
刘福上前一看,只见柳翠儿已经昏迷了过去,起紧把柳翠儿抱进屋里,用被盖好。几个邻居们跟着照看了会儿,一看没事了,各自散去。
刘福在柳翠儿身旁守着,连饭都没顾得吃。直到半夜,柳翠儿才醒过来,对发生的事一概不知,只是身子十分虚弱。刘福弄了点吃的两人吃了。第二天柳翠儿还起不来,刘福为照顾柳翠儿也不能出去干活了。
从那天开始,吴宁三天两头就闹一回。刘福和柳翠儿苦不堪言,两人商量要搬到别处。哪知还没说定,刘福又开始闹。
一天柳翠儿起来做好饭后,叫刘福起来吃饭。只见刘福用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不吃,还吃饭!你娶了新人,把我这个旧人给忘了。可怜我十九岁就嫁给你了,一天福都没享,不到一年就死了。你倒好,娶个新的,把我忘了。”说罢,呜呜的哭了起来。
柳翠儿一听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喊:“来人呐!”
有几个起得早的街坊从外面跑了进来,一看刘福坐在炕上,一个女人的声音呜呜的哭着,急忙把刘福常用的笸箩拿来,一下罩在刘福的头上。
刘福被笸箩一罩,这才不哭了。等众人把笸箩拿开,刘福揉揉眼睛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我这是怎么了?”
众人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刘福吓得脸色煞白,道:“这是我那死了的老婆,唉!这日子可怎么过!”
自此两人不是你闹就是我闹,没有几天消停日子。这一条街的人都吓得人心慌慌,天一擦黑就关门,晚上谁也不敢出去。
刘老婆子满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哪知会得这么个结果,心里十分懊悔。有几次那两个鬼闹的时候,捎带着把刘老婆子也骂上了,刘老婆子生怕他们找上门来。
一天午后,刘老婆子吃完饭,又到冥活铺串门。和内掌柜的聊了几句后,就开始埋怨内掌柜的:“都是你出的主意,现在他们两人连安生日子都过不了,这不是造孽吗!”
内掌柜的脸色不悦,道:“你现在埋怨我,收人家礼的时候怎么把我忘了,那吴宁和刘福媳妇死都死了,还能闹翻天?”
正说着,忽听外面有人吵吵,两人出门一看,只见刘福和柳翠儿两人一块来到冥活铺前,刘福口出女声,柳翠儿口出男声,一起指着刘老婆子和内掌柜的骂道:“我说你这老婆子跑哪去了,敢情躲这来了,你躲到天边我都找得着你!还有你这娘们,吃饱了没事乱嚼舌根子,今天我就要教训教训你!”说罢就要往里闯。
哪知到了门口,两人却怎么也进不来。原来冥活铺是和死人打交道的行当,怕鬼来捣乱,在门槛下拦了一串用红钱串着的铜钱。
冥活铺掌柜的虽然嫌得是死人钱,却从没见过真客户找上门来,当时吓得差点背过气去。内掌柜的一见他们两人闹到自己门上,勃然大怒,进屋取出一小袋豆子,掏出一把,向两人身上撒去。
豆子打在两人身上,两人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内掌柜的吩咐伙计:“去把血网拿来,别让他们跑了。”
两个伙计连忙取出一张用鸡血浸过的网,将两人罩了起来,扎好了口。原来内掌柜的听说刘福家里闹鬼的事,想到这事也与自己有关,怕他们有一天闹到自己家中,早就做好了准备。今天果然派上用场,而且一抓还是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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