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裳定定看着他,“你对她的事,就只有这种程度的关心?”
周琅一笑,道:“我只是给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自由,和保有自己秘密的空间。”
阎裳与周琅平静谈话平静对视,然而两人之间的空气中却有着僵持的味道。只是这样短暂的对话,周琅却很清楚两人之间永远达不到共识。
因为,他是阎裳。
他的爱是完全的拥有和归属,没有半点背叛和隐瞒。
那不该属于姿姿,她不是那般没有自我的女子。
“你叫什么?”
“在下,”他略一顿,“周翩跹。”
“我会记住。”
“——荣幸之至。”
尽管与阎裳不合,周琅却没忘记请他来的目的。无论有什么不满,倘若姿姿一直这样不醒过来,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于是他退出房间打水,将空间留给阎裳和姿姿。
倘若姿姿会因阎裳醒来,那就是他该退却的时候吗……?
房间里阎裳坐在床边,低声唤着,“罗刹。”
罗刹。
黑暗中罗刹因为这个声音微微驻足,却还是继续往前走着。那个声音却似乎不断的传来,罗刹,罗刹……
姿姿却停住了脚,“有人在叫我……”她的声音蓦然止住,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她看向面前已回头的人,罗刹是她的名字,不是她的。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不,那也是你的名字。”
姿姿直觉不想纠结于这个问题,在这一片黑暗里,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好像依然在梦里醒不过来。“但是我们该回去了,他在叫我们……”可是为什么,会是阎裳的声音呢?
似乎看穿了她的迷惑,面前的罗刹依然面无表情,道:“因为我心里只有他,所以只有他的声音能够传进来。”
那么,周琅……并不是不管她了……只是她听不到而已。恍惚间这样想着,便有些许安心。罗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却不语,似乎并不乐于见到她这般想法。
“我该回去了……”姿姿想往回走,却被“罗刹”拉住,“你可以回去,但必须看过一些东西之后——”
她们所处的黑暗已经很深了,但更深的地方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像一些画面和场景,涌动着,想要出现。
姿姿努力的想要去看清,好早早离开这里。但渐渐的,她再也没有办法只是静静的看——因为那黑暗里涌现的一幕幕,都是自己——是罗刹,是那个十四年前,被抛进这个世界,在血腥里沦陷的自己。
——除非她死,否则只要一天阎裳还没有放弃她,她就一天不会背叛,不会离去。那是彼此的承诺。
她想起来了。
姿姿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没有人。这却让她松了一口气。
她起身,灵魂与身体的契合有一种奇异的熟稔。的确,这才是她用了十几年的身体……内力在身体中运转,那些个曾经因为失忆而不知如何控制的东西如今也都找到了归属。混乱的,只有她的心。
她已经都想起来了,关于阎裳,关于罗刹的一切。
之前的卓姿姿其实是个矛盾的人,即使在努力的明确着自己的立场依然好像缺少了什么——因为她,根本不完整。
她也曾想忘掉一切,以为忘记阎裳,忘记成为罗刹的十四年一切可以从头开始。原来,根本就不可能。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么卓姿姿还是卓姿姿。但一切都发生了,徒然抹去,只是留下一段空白,卓姿姿便不再完整。
原来一切,根本无法回到原点。
但恢复了记忆的卓姿姿,又该拿周琅怎么办……她不再是那个除了阎裳,眼中再容不下分毫的罗刹了。
“姿姿?”
突然被唤回的卓姿姿一惊,抬头见来的人是卓丝丝才放下心来,轻轻舒了一口气,“丝丝……”
卓丝丝走进来,也松了一口气,“你醒了?别没事吓人玩儿啊。——怎么样了,没有哪里不舒服吧?你真的被送到白垩纪了?”
卓姿姿轻轻笑笑,好像只有卓丝丝,在经过了这么多年,发生这么多之后,只有她不曾改变。好奇怪明明这些天一直都跟她在一起的,自己不过是昏迷了两天,可是看到她,却像是很久没见。
那一梦,真像是过了半生。
卓丝丝皱着眉头看着她,“卓姿姿,那蛮夷神棍把你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奇怪——”丝丝想要去摸摸她的额头,却被姿姿拦住,抓着她的手,笑容浅淡,“丝丝,幸好这一次有你。”她虽然恢复了罗刹的记忆,却不再是一个人。
卓丝丝却一个冷颤从被她握住的手开始汗毛竖起一片,恶寒的抽出自己的手跳开两步——“你你你是谁?哪里来的妖孽!?”
那蛮夷神棍弄了个什么在卓姿姿的身体里面!?
卓姿姿黑线,难得她感性一下表达她深深的姐妹爱,这女人能不能别这么煞风景?
若只是那样也就罢了,卓丝丝竟然还嗷嗷的奔出门外,直向着周琅和阎裳便去吆喝——“姿姿被附身了~~!”
——丫她又不是怪物!
顿时她便被赶过来的人给围了个严实——
“那么,你确实是卓姿姿没有被附身?”
所有人中笑无情对卓姿姿最不关心所以问的也最直接,姿姿无力点头道:“对,我只是刚醒来的时候有点不舒服说了点胡话而已。”
这个理由很容易理解并且被接受,于是问题便只是卓丝丝太大惊小怪。阎裳和周琅都想上前,发觉到彼此的意图却又都停住,结果两个人都只站在原地。
卓丝丝看着三个人忍不住在想,姿姿究竟只是昏迷还是心里有魔障,那她是自己醒的还是因为这两个人中的谁醒的?她是为谁醒的??
这丫头偏偏是在没有人在跟前的时候醒来,这个答案,恐怕就无法知晓——
她注意到三个人之间不自然的气氛,姿姿低着头不说话,阎裳因为有外人在不屑说话,周琅又因为有阎裳在不愿说话,没有争风吃醋,哪儿来的感情交流?
“卓姿姿你好了!?”推门就进的人是夏无极,他进门直接走到床前拉住姿姿就想往外走,“赶紧来,你不醒他们都不让我出门!定好见面的时间都已经到了——”
姿姿被拉了起来,刚走到丝丝面前她就一掌砍断两人拉住的手,夏无极手中一空,立刻嚷道:“你干嘛!?”
“没见我家姿姿昏迷了两天刚刚才醒呢?你是黄世仁还是周扒皮啊?要去等她养两天再去!”丝丝大手一挥,赶人,关门!顺便连小白莲一起赶了出去看门。
“我厨房炖了汤,谁来帮姿姿端?”
跟来的自然是周琅,这件事阎裳是不会做的,这一点丝丝也很清楚。她开口这样说,也只是让周琅跟出来而已。
三个人再怎么僵持也没用,无论情况要变得更好还是更坏,至少,好过没有变化没有发展。
恢复记忆2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姿姿和阎裳,她轻轻叹气,想起这个人自己身上的伤都还没有痊愈。
“你回去休息吧,有伤在身总该好好养着,不然你的伤……”
“罗刹,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姿姿抬头,看着他的眼缓缓道:“我的名字是卓姿姿。”
这是重逢以来第一次“面对面”的独处,阎裳在不知不觉间微微蹙眉,在她眼中,似乎看到一些几乎已经忘记的东西。
那些疲累,那些死寂,那些消失了很久的东西……
“罗刹。”他再一次唤道,声音很轻,淡淡掠过,像是确认着某些容易被惊散的东西。
姿姿移开视线只是轻叹,眼中依然无波。
“你该回去休息了。”
阎裳突然拉起她,“你已经想起来了!?”
那无波无澜的眼中却有了痛,钝钝的,像在水下游走。
“我叫——卓姿姿。阎裳,那是我的名字。放开我吧……”
“姿姿……”阎裳一向不认为名字有什么意义,那不过是代号而已,只要她高兴,叫什么并无所谓。她也曾经要求过自己这般叫她的名字,但是那时,并不曾有如今这种感觉……只觉得这个名字从口中叫出,她却变得陌生。
“你真的想起来了……”
姿姿并未承认,但阎裳就是有这样的感觉。即使她的目光不再追逐着自己,这种感觉却如此强烈的存在。
姿姿轻轻将自己的手腕从他手里抽出来,“你想多了……忘记的事情,又怎么能这么简单就想起来。我只是觉得累了,想休息了。”
“我在这里陪着你。”
她知道阎裳不会走,于是只是面朝里躺下,避开他的视线。
她真的很累。像是在很深的水里游了太久,渐渐无力,胸口憋闷得疼痛。她装作睡着,身后的阎裳也没有开口,屋里的寂静让人有些难以忍受……
她不是可以无情而决绝的人,罗刹的记忆还停留在一年前的那一天,纵然疲累,她却还是爱着阎裳的。罗刹的人生就在仍然爱着的时候静止了,若非如此,她现在也可以不必这么挣扎。
那些承诺,那些陪伴仰望着他的日子,在她的人生中占据了太久太多。
可是,她不想回去。
“姿姿。”阎裳打破了沉静,在她身后轻唤,“我们的约定,可还作数?”
如骾在喉,姿姿轻轻闭了眼睛,即使彼此都知道她没有睡着。阎裳的声音缓缓的继续着,“你可知我为何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夜叉背叛了,也带走了暗部。”
姿姿微微动容,哪怕呼吸的细小变化都逃不过阎裳的耳朵。
“我一直相信只有你不会背叛不会离开……曾经我以为你死了……”那时的记忆连阎裳都有些不敢回顾。在得知罗刹还活着时,真的,有着别无所求的想法。
“卓姿姿……你还活着,这样就够了。我以为,神佛当真无用……”
这句话直扎入姿姿心里,阎裳从不曾说这样的话,他是不示弱不低头的人,即使对身边人,终究难见一丝温软。
这一次再见的阎裳某些地方似乎与过去不同,她一直无解。她从未想过,一场足以动荡人心的灭佛,只是因为她。
她克制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阎裳却走到身边,将手轻放在她肩上,“姿姿……”
她像是被烫着一般跳起来,甩开了他的手——“别碰我!”
阎裳捉住她的肩,“你真的要背弃过去的一切吗?”——即使在恢复了记忆的现在?
姿姿却想要从他的禁锢中摆脱道:“我知道我承诺过,答应的事情应该要做到——但人心不能承诺!也不该被承诺!是我错了承诺了自己做不到的事——阎裳你放手吧,我不想回去,不想回到过去只在身后追着你的日子,我过的很累!”
“不会和以前一样了!过去的事不会再发生,你不必再当我的部下!”
姿姿抬头看着他,这个人似乎始终不曾懂得……
“阎裳你不会明白,女人不是只要被养在宫里好吃好喝等着你去看望就是过得好!那样无所事事的等待是一件多么令人疲惫的事,你一生都不会懂。”
是,他的确不懂,因为每一个女人都是那样过着的不是吗?
“为何你不肯回我身边!”
“我说过我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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