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没见过柳无眉这个人。这──”
“莫离。”原随云唤了一声,面色凝重,语调却轻柔。长身站起走到她身边,他伸手将她拉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低声安慰:“镇定些,没事的。”
“嗯。”她埋首在他胸前,深深地吸了口气,哑声道,“我知道。只是阴姬当日对我有恩,所以我……”
“我明白。”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搂着她。待她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才若有所思地开口:“香帅出了神水宫后,可有回去找那柳无眉?”
“嗯……我还是把信念给你听吧。”她重新拈起信笺,低声念了起来。
苏蓉蓉并没有详细说柳无眉意图谋害楚留香的经过,只说在楚留香反将她夫妇逼得一败涂地之后,她才说出当年自己曾是石观音的弟子,因为逃出大漠,而被石观音下毒惩罚。
柳无眉说她一直知道,天下唯有阴姬可解石观音下的毒,所以在眼看再无法自己抑制毒性的时候,终究还是冒险去了神水宫求医。结果阴姬告诉她若想要活命,就拿楚留香的人头来换。
楚留香听了她说的话之后,自告奋勇为她到神水宫去要解药。之后发生的事,他告诉苏蓉蓉时却说得隐晦,只说当时神水宫中恰逢巨变,阴姬死了一个十分心爱的弟子,心情激荡之下竟没有问他擅闯之罪,只告诉他自己从未见过柳无眉这个人,然后就放他离开,封闭了山谷所有的出入口。
当时楚留香以为柳无眉所说一切都是鬼话,只为骗他前去送死。可是当他回到拥翠山庄时,却发现柳无眉确实死了,而李玉函已经发疯,只是抱着她已开始腐坏的尸体喃喃自语,怎么也不肯放手。
等莫离念完信,原随云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可惜香帅不在,不能仔细询问……但我想,柳无眉应该并非是自己逃出大漠,而是石观音安插在中原的一颗棋子。”
“你是说,石观音确实在她身上下过毒?”莫离咬着嘴唇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嗯,有一些慢性毒药,若无法彻底解除,是可以长期服用其它药物压制的。”
“以石观音的为人,也一定会这么做。”原随云笑了笑,“拥翠山庄好歹也是武林一大世家,李观鱼又和许多退隐多年的高手交好。如果石观音不留杀招,柳无眉身为李观鱼的儿媳,大可不必再听她差遣。”
“所以,在石观音死后……”
“她身上的毒渐渐发作,是她自己无法压制,才送了性命。”
“可是随云,阴姬说她从未见过柳无眉。”莫离紧紧蹙着眉,抬头看他,“神水宫主的医术确实冠绝天下,柳无眉为什么不真的去向她求医,反而一心要至香帅于死地?”
“嗯。”原随云沉吟片刻,才缓缓道,“也许因为当年无花偷了天一神水,她觉得阴姬无论如何都不会出手医治和石观音有关系的人。也或许,是石观音对她的威慑太大,以至于她以为自己确实无药可治,只有等死的份。反正,不会是为了替石观音报仇才罔顾自己的性命。”
她思量片刻,点了点头,轻叹一声:“香帅也真够倒霉的,柳无眉要拉人陪葬,竟独独找上他……”
原随云淡淡一笑:“那是因为她知道,算计我根本无济于事。”
当初石观音之死,江湖一直传言是楚留香和原随云联手所为。但楚留香会对敌人心软,也可以为一个前一刻还心心念念算计自己的人出生入死,原随云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那样做的。
莫离在他怀中抬头,轻抚他的脸颊,认真说道:“我很敬佩香帅的为人,但是,幸好你不是他。”
否则的话,真不知道她这几年能睡多少个安稳觉。
原随云唇角扬起一抹笑容,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耳鬓厮磨许久,方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她静静地依偎在他怀中,低声开口:“随云,我想到神水宫走一趟。”
“嗯。”他点了点头,并无意外之色,“说起来,阴姬对你我都有恩惠……纵然她已封谷,总还是应该去看看的。”
“你陪我去么?”她仰起脸,语气中不觉渗入一丝期盼。
“嗯。”他抬手拢了拢她鬓角的散发,“我们收拾一下,就这几天动身吧。去了那里之后,我再送你到临安。”
“好。”虽然心情颇是沉重,但听他这么说,她终是忍不住露出浅笑,轻轻点了点头。
苏蓉蓉信上所说之事,发生至今已有月余。当原随云携着莫离来到神水宫所在的山谷,找到地道入口的那座尼庵时,门口已是杂草丛生,殿内也空无一人,举目之处是厚厚的积灰和蛛网。
四下搜寻一番,怎么也找不到叶天士夫人当年走过的那条漆黑秘道,看来机关确已封死。
两人逗留片刻,又去了莫离入神水宫时走的水路。被阴姬一掌劈断的大榕树仍然横陈溪涧,上面覆满青苔,一旁的树墩上也抽出了几条细枝。
略为思量之后,原随云盘坐溪边大石上抚琴,莫离则纵身跃上溪间断木,极目眺望。
他身边带着的依然是那张唐琴“韵罄”,只是这一次溪水空流,再没有任何人影出现。
许久之后,原随云方才划弦止音,轻叹了一声:“看来,即使水母阴姬尚在人世,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任何人打扰她。以后……神水宫只怕将永远在江湖销声匿迹了。”
莫离纵身回到岸上,默默无言地坐到他身边,将头靠在他肩头。望着溪上的断木,眼前似又浮现翡翠竹筏上那抹兀傲的身影,心里堵得厉害,一阵酸涩涌上眼眶。
原随云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轻抚着她的手臂,默默地陪伴着。
她索性微微侧身,闭上了眼睛,任他的衣料吸去自己滚烫的眼泪。
也不知过了多久,泪水渐渐止住,神思却渐渐游离起来。突然,原随云的嗓音低低响起,似在耳边,又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愿这里的事暂时不会传开。否则……”
朦胧间,她静静地闭目聆听着。可是又过了良久,那句话他始终没有再说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原著里阴姬貌似确实是让柳无眉去杀楚留香。但在这里,因为原随云将无花“娶妻”一事传播江湖,阴姬有了光明正大追杀元凶泄愤的借口,当然不会再和香帅过不去。所以,画眉鸟一事和原著有所出入,埋个伏笔先。。。。。。
娇娥激箭无虚发
'收藏此章节' '手机UMD下载' '' 有些人和事,也许平时只是放在心底一角,不常想起。然而发生变故后,却会恍然发现,原来他们留给自己的印象竟是那样深刻。
莫离也说不出到底为什么,但自从神水宫无功而返后,一连几天,她总觉得胸口像是堵着什么。想起和原随云分别在即,之后半年又将是聚少离多,心情更加郁郁。
这些自然都瞒不过原随云。他没有多说什么,但在到了临安之后,却立刻找了客栈安顿下,说是要多陪她几天再回无争山庄。
虽然知道他不可能一直在这里住下去,但这份体贴确实很让莫离感动,心里稍稍感到宽慰了一些。
几年前为医治原随云的眼睛而登门求教那次,叶天士对两人就极其欣赏,此时见他们已是未婚夫妻,自然更为体谅。他没有立刻让莫离随自己出诊,而是给了她一叠自己历年来撰写的心得,让她先自行翻看。
换而言之,就是默许她白天和原随云相处。
上回到临安时来去匆匆,不免遗憾,因此这一次两人携手浪游,踏遍了附近的名胜古迹、幽谷清涧。
或在西湖上泛舟拂柳,或在风篁竹林中煮茶论棋,又或在南屏山下静听净慈寺的晚钟悠远……成天看着山明水秀,莫离的心情渐渐平复,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初访无争山庄时,和原随云一路游山玩水的日子。
这一天,绵绵细雨下了一夜,直到清晨方才停歇。阳光破开云层,西湖的水光似乎份外潋滟,微风阵阵中带着清爽的泥土清香。与原随云携手走在白沙堤上,莫离突然看到前方遥遥的竖着几个箭靶,围着一群人,其中不少都背着长弓箭壶。
她微感诧异,侧头和他说了,便听他笑道:“前朝盛行骑射,这应该是当初流传至今的弓弩会之一了。那些虽然大半不是江湖中人,但就射箭一道,常常可与武林高手媲美。”
莫离这才注意到,那些人中不但有身材粗壮的武夫,也有头带方巾的书生。但射箭本是君子六艺中的一项,倒也不足为怪。
但听嗖嗖两声,羽箭先后破空,分别扎入约在百步外的两个靶子。莫离内力有成,眼神锐利,立刻看出左边的不偏不倚,正中靶心,右边的却略偏了寸毫。
“张兄,承让!那三坛绍兴花雕小弟就不客气了!”左边那人放下弓,高声笑道。
右边的嘀咕了句什么,左边的再回答时,莫离只隐约听见“妇道人家”、“休书”什么,具体却听不清了。一时好奇,便转头问原随云:“他们说什么?”
“输了的说胜者的老婆又不让他喝酒,那人便回答说妇道人家只管生孩子就行了,若再罗里罗嗦,便用一纸休书撵出门去。”
莫离不由地撇了撇嘴,暗自不屑。就在这时,突然看见一个红衣女子带着丫环越众而出,冷笑着扬声道:“好。就凭你这句话,这三坛酒我无论如何也得拿了!”
原随云的眉头微微一蹙。
莫离定睛望去,却见那女子衣裳华美,体态娥娜,侧脸也极是俏丽。
她的话颇有挑衅之意,但本是赢家的汉子却一声未吭,大约是看得呆了。
女子不屑地冷哼一声,突然伸手朝他道:“你的弓箭借我!”
不知到底是震慑于她的美貌,还是因为她的语气听来就是习惯了发号施令的大小姐,那汉子居然也就乖乖解下长弓和箭壶,女子身边侍立的小丫环立刻笑嘻嘻地接过。
那长弓看来少说也有十石之力,女子搭箭上弦,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拉开了,嗖一箭射向靶子。
“啪”一声,她的箭竟不偏不倚射中先前那箭的箭羽上,将箭杆整齐地一剖为二!
小丫环机灵地又递上两枝箭,女子眼也不眨地连接连射,依然准确命中前一发箭羽。
三箭射完,最后那枝箭赫然不偏不倚地插在靶心,箭羽犹自震颤。地上是三枝被剖成六半的断箭。
那四枚生铁箭镞一枚顶着一枚,已经穿透了厚厚的木板,从箭靶后面露出尖角。
如此神技,一时全场鸦雀无声,随后喝彩声雷动响起。
“莫离,那女子是否和你差不多年纪?”原随云突然低声问道。
“嗯,应该是吧……怎么了?”
他叹了口气:“看来,我多半没认错声音。我们走远些,免得徒生事端。”
莫离心下好奇,却还是如他所言,一起调头往回走去,边开口问道:“她是谁?”
“她是万福万寿园金太夫人的孙女儿,叫金灵芝。”
竟然是她!小说中那个“蝙蝠公子”的情人,最后和他双双坠崖而亡的女子……莫离心头一跳,已经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怎么了?”原随云立刻问道。
“没什么。”她定了定神,强迫自己转回视线,继续和他并肩而行。侧头望着他,她一时心绪纷乱,低声问道:“随云……为什么要避开她?”
“不想节外生枝罢了。”他顿了一顿,才接着道,“记得么?那年我是除夕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