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死人脸居然连点表示也没有,真过分!季颖嘟着嘴翻开书,哼,要不是昨天好心把单车借给他,她也不至于到得这么晚嘛,也许……尽管满脸不情愿,她还是摊开笔记开始听课,国语是弱项,任课老师又很棘手,如果考不好的话,好不容易骗到的潇洒生活可能就要game over了。
果然和他猜的一样,手冢的余光瞥到了她专心致志的模样,严肃的面容虽然未变,表情里却多了点淡淡的柔和感,和她胡闹熟惯了的人估计都不曾注意到她嬉皮外表下的那种专注和认真。
始终坚信没有人是不需要付出就可以得到一切的,即使,他们都拥有着天才之名。又或许正因为拥有这种虚名,才更要用各种特殊的面貌去掩饰些什么,例如他,例如不二,例如那个总是笑得很狡黠的奇特少女——杉木颖,她给他带来了太多的震撼,还记得打赌的那天:
伴野综合医院
“章高叔叔,谢谢您。”手冢向医生行了个礼,才走出了治疗室。
“怎么样?”舒服地将两手枕在后脑勺上,季颖嚼着泡泡糖,很痞子的斜倚着墙,单眼微睁地轻瞄了他一下,纯粹应付路人甲的模样。
沉默。手冢真不明白她到底拉他到这里做什么,她那副样子让人完全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什么。
季颖早就知道他是个话少的人,毫不介意他的沉默,很直接伸手要病历:“拿来吧。”
虽然不觉得她能看懂,却也没罗嗦,手冢直接把病历递了过去。
“只是伤了关节……还好不是网球肘,不然就麻烦了。”季颖仔细地翻阅着病历,一会儿放到左边仰头看,一会儿拿到右边低头看,忙得是不亦悦乎,“靠,天下医生的字还真都是一样的烂啊,会写狂草了不起啊!”
难以克制地浮现出一丝震惊,手冢没想到她居然会懂这些,但转念想到她对网球颇为了解,又觉得她会知道网球肘这个病也不奇怪。
“片呢?”再伸手,季颖的眼睛却还停留在病历上,微紧的眉头显示出她的专注。
“恩?”手冢被她一惊一吒的表现弄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别告诉我你进去那么久就没有拍片。”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季颖的口气里是十足的确信。
沉默,对视,褐色的眸子里印着一双大大的黑色瞳仁,固执而坚定。
只一会儿工夫,手冢便认命得把网球袋拿下来,拉开拉链,从里面抽出一个大牛皮纸袋递了过去,冷漠的表情中多少带着点无奈。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间加起来还凑不足一天,但发生的事却让他用愕然来形容也觉得不够形象,面对她,即使手足无措竟也觉得是情理之中。毕竟连天才的不二也轻易地栽在了她的手里,她确实是个不容小觑的跳级生,乾应该也对她很感兴趣才是。
眼睛没我大就表跟我拼,季颖得意的昂起下巴,以一种小小的胜利姿态接过“战利品”,三两下拉出透视片,完全没有一点儿爱护的样子。她对照着病历上的记录,细细地看着,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很严肃地问:“医生没有跟你说吗?虽然你现在只是关节有伤,但零式削球对你现在的手肘而言负担过重,如果你继续用这只左手每天进行大量削球训练的话,手废是迟早的事。”
“没有这么严重。”手冢眉头微紧,她的话里是否有斥责的意味?章高医生也只是叮嘱他尽量少用而已,还有她是怎么知道他的零式的?还知道他每日的训练量,在学校他很难违背龙崎教练,被迫减少的份只能在校外补足。
“等严重了就来得及了。”季颖严厉的语气容不得他半点反驳,“为什么总有你这样人,明明拥有很大的梦想也完全具备着完成的条件,却自以为是的在路上挖坑活埋自己。你知道当梦想因身体的因素而注定无法达成,那种痛有多深么?”
没有回答,手冢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张还不如他手掌大的脸,她突然的激动让他有些无措。从没有人这样对过他,所有人都相信他褒奖他,却没有人批评、担心过他,他们都认为他懂事而知分寸,可是她却……回想起来,章高叔叔的脸色确实不怎么好,只是为了迎接地区预赛,他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松懈,今年他必须要带着大家称霸全国,这是他和大石的约定,也是他对大和部长的回报,更是他对网球部的责任。面色冷然,手冢低头看着娇小的季颖,有一丝复杂的情绪在眼眸深处一闪而过。
“对不起,我有点失态。”季颖脸上难得的浮起羞愤,抬头对上手冢没有半点表情的脸时,心里却更是难受。能者多劳,劳多必伤,为什么有天分的人却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有效的途径?还是说自我毁灭就是背负责任的人所必然的命运?如果真是那样,那就由她就来改变一切吧。
挑起了魔魅地笑,季颖朝手冢勾了勾手指:“手冢国光,你跟我来。”
“去哪?”手冢下意识的就不想去,她的笑容让人发自内心地感到寒冷至极。
“切,赌输的人哪有资格问这么多!”季颖瘪嘴,一个大男人还怕她不成?
赌注不就是得让你陪着做检查直到手肘的伤痊愈为止么?手冢看着不带半点羞涩,拖着他的右手就望前走的矮小身影,有些无奈地紧了紧眉头……罢了,罢了,一个小女孩又能把他怎么样,就依了她算了。
看他难得顺从得跟了上来,季颖的兴奋之情已经很难用言语表示了,冰山居然会听她的,她可是太厉害了,可以和元元好好吹嘘一顿了,啊哈哈!
而惊见她越来越诡异笑容的手冢,很难克制地想到了白天的情景,不二丢失的嫩豆腐,他们被整得团团转的混乱。心里不由一凉,对于这个小女孩是否能把他怎么样的想法似乎变地有那么些不确定了,他真的能平安完好地回去吗?
几个小时之后,手冢心里的不确定终于化成了一种肯定,他面色微寒,疑问忍不住脱口而出,声音更是冷意十足:“我们究竟要去哪儿?”
他们已经走了很久了,从医院出来后居然又回到学校,然后又回头往去医院的方向走了近半个小时的路。看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踏着一个小时前,才刚踩过的地,手冢的脸就难掩阴沉,她该不是在耍他吧?
“罗嗦,跟着走就是了。”直接赏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季颖其实已经累得不行了。只是死要面子的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拉下脸告诉手冢,她不知道怎么从医院直接去她家的路。平时都是怎么走过去的,就怎么走回去,因此从哪儿出发,她就必须绕回那里不可。
他罗嗦?面色更寒,手冢仿佛感觉天上打了个落雷,还直接地劈到了他的头上,长那么大,听过的话实数不少,但就是没听过有人嫌他罗嗦的!黑着脸跟在她身后,又七拐八弯得走了半个多小时后,终于在一栋公寓大楼前停了下来。
带他来这里干吗?看着完全黑下来的天色,手冢知道现在已经很晚了,眉头微皱,正欲开口,却发现一脸欢喜的季颖已经抬脚直冲了进去。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只好长腿一跨地跟了上去。
“杉木啊,你今天很晚啊!”公寓管理处的大伯听到一阵快速而清脆的脚步声,头也不抬地就招呼出声,看来是非常熟悉季颖那说风就是雨的怪异个性。
“是啊,吉田伯,我今天差点累死了。”微带着撒娇的口气,季颖在朝那个大伯委屈的申述的同时,按下了电梯按扭。
“去做什么……呦,带男朋友回来啦?”吉田刚抬头就看到一个高个男孩抱着季颖的书包站在她身边,不由暧昧一笑。傻丫头还挺有眼光的,这男孩身姿挺拔,器宇轩扬,面色自信而威严,一看就知他非池中之物,将来必成大气。不过这么严肃的孩子搭配那傻丫头,还真有些不可思议啊……
“才不是呢!”季颖吐舌,她才没那么傻,找个喜欢罚人跑圈的家伙来管身性自由的自己。
“原来你这丫头也会害羞啊?”完全不相信她。
“真的不……啊,不和您说了,我上去了!”季颖看到电梯就像看到救星,哪还管误会不误会的,直想赶快回家找个地方坐下,她可怜的脚啊!
从头到尾,手冢一言未发,心里却已是百转千回,原来她是要他送她回家,天晚了一个女生确实不安全,只是他真的要跟她上去面对她的家人么?没有窜门的习惯又身为独子的他别说是到女孩子的家了,连女生的房间对他来说都是另一个世界,更何况连那个大伯都误解了他们的关系,她的父母又会怎么想?
太阳穴隐隐作痛,手冢真有掉头就走的冲动,她转进他们班,不过才只有三四天,他的人生都快被她颠覆了,从未尝试的事现在是一件接着一件,他上辈子到底欠了她什么?
“叮!”就算手冢再伤脑筋,电梯还是很快就到了十楼。
“到啦,那就是我家!” 季颖指了指最里面的那扇房门,门上有四个数字:1010,下面贴着一只可爱的小熊留言袋,只是里面空空如也。
“哦。”把书包递给季颖,手冢转身往电梯走去,送到门口应该够了吧。
“你干吗?”季颖一把拽住他的衣服,这家伙是怎么回事?都到了这里还想跑!
“回家。”还能干吗?尽管心有微词,手冢还是停下脚步,转身回答季颖。
“谁说你可以走了?”季颖挑了挑眉毛,眼里有着隐隐的火焰,她都快累趴了他还在折腾个什么劲?
“……”不知说什么好,手冢只能选择沉默以对。
“拜托你自觉一点好不好,我真的很累,你就别再浪费时间了!”
他在浪费时间?手冢面色菜到极点,即使神情未改,寒气却开始克制不住的猛往外射,所过之处隐隐可见寒冰。而季颖完全不理会他得直接转身,伸手在书包里左挖右掏的才找出一小串钥匙。
“好了,进来吧。”季颖粗鲁得把钥匙扣进门锁转了几下,钻进推开一半的门内。
房间里好黑,她的家人还没回来么?手冢微一犹豫,还是跟了上去,她总是这样一个人吗?然当季颖熟练地伸手在门侧一按之后,他便再无心思想其它的事。
玄关,灯开,屋亮,人却吓傻。谁来告诉他,这只是一个玩笑?
凝视着眼前的情景,手冢国光冷然的脸不由一抽,活了十五年,除了她,从来没有人能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次又一次的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看到冰山在一瞬间完全变了脸,甚至一直维持在那个状态——惊讶得近乎扭曲,彻底地毁灭了他平日里的严肃形象。季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呃,我刚搬来不久,还有点乱啦。”
没有应声,扭曲的脸依旧。
一分钟过去了……
二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似得,两个人就这样僵持在门口,谁也没有动。
一阵秋风吹过,火山终于喷发:“手冢国光,你未免也太夸张了点吧!”
耳朵被她吼得嗡嗡作响,手冢终于回过了神,复杂的情绪顿时浮上他漂亮的褐眸:夸张?他哪有她夸张?就算石化也不能体现他的震惊,仿佛有几百只乌鸦哇哇叫着飞过,不是他想太多,这根本就不是人能住的地方啊!
“你是从哪里逃难来的?”忍不住脱口而出,手冢语气里的认真竟远多于调侃。
黑线,一条,两条,直至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