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龙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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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龙之首-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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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白如月。

人白如衣。

剑白如雪。

犹胜于雪。

但血呢?

——要是在这月夜里激迸的英雄血,是不是比血更血,比雪还雪,比血红!?

然而,不止是赵佶一个人看到他俩的决战。

赵佶是其中一个人。

在这京华之夜里,有三个人,同时看到这一场决斗。

道君皇帝是第一人。

他从中也获得憬悟。

但他不是唯一的一个,也决不是惟有他能有顿悟。

发觉这一场剧战的,还有两人。

但不是李师师。

她无心观战。

她是女的。

她也习武,但不好武。

女人重情。

她只关心如何去爱,可是爱一个人,实在艰辛:她们有的只好去恨,不过恨一个人,也大过艰难。

情是最伤人伤自己的。

男人至忠心的是义气,不是爱,义是他的情怀。

女人是活在气氛中的。

所以女人钟情于爱。

英雄就是一种传说的气氛,让人错觉自己才是让豪杰情有独钟的美人。

所以女人爱英雄。

其实她们不爱他们的决斗:血肉横飞的,那不好看。她们爱的是他们为她而决斗的感觉。

她们是希望为她们决战而她们又爱慕的人,能干安无事而一定要凯旋胜利的归来。

回到她们的怀抱里。

然后对她们的话干依百顺.就像她一手生养成人的婴孩。

这才是她们心目中的男子双。

——永远肯为她死而不是真正的送命,一直爱护她但又肯原谅她的,寸是她们深心里的情人。

所以女人正常嫁给丈大。

丈夫没有这种质素。

——而好多人,她们总是认为:不是死光了,就是没教她给遇上。

是的,李师师尽管是遇上了一场大决战,她也关心这两个人。两位朋友,但她却无心去观赏、调解。

你苦无心我便休。

我若有意又如何?

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愁。

李师师心中有一种凄落、孤伤的感觉。

她只希望赵佶、戚少商、孙青霞他们都不要死。

——要不然,都打杀了算了。

要是一定得不到,她也什么都不要了,干脆毁了算了。

这一场决战,毁了的却不是李师师的斗志——女人有的通常不是斗志,而是死心眼。

然而它几乎摧毁了一人的斗志。

以及信心。

——他当然就是宫廷里号称国师真仙的黑光上人了!

7.细看涛生云灭

其时道君皇帝赵佶笃信道教,十分重用道土、方士,以致道观林立,道教兴旺,道学流行,却术士干政,妖道盛行,成了一股未世横流,神仙异说,大行其道。祸亡无日,已早见其端。

赵佶原崇信佛教,惟嫌信佛对他好看极糜的诸般嗜好难免压制,加上想永享富贵权势,而又要求长生不老,故舍佛人道,以养生、采补、炼丹、灵异来满足是他自命仙班、自欺欺人的想法。并异想天开,要在短而急迫的有生之年达成他升仙水寿之欲,这使得不少方士如林灵素、王仔昔等以蛊感、淫巧之术。骗取他的信重,一时间,赵佶压抑佛教,道教势力,已达顶峰,岂之更甚。

詹别野原是佛门一名小沙弥,凡经修行,终升为寺院副座。但适逢道教日盛,佛教消沉,他一咬牙,自封为道教真人,创立“黑光法门”,自称有呼风唤雨,知人心事之能。蔡京与交往,利用他的言语诡谲,假借天意,向赵佶求其所需,故他将之引荐赵情,赵估见他面演法术,能顷间将一杯冰水燃成火球,又能将一沸水瞬间结冰,更能把白纸变黑,黑夜早一个时辰到、不知这只要有过人的内功,对时序逆搅的知识,以及加上一些骗人的小巧便能做到。对詹别野便深信不疑,见他崇黑好色,奉为“黑光上人”,送美妇供其淫乐。

刚才在这夤夜的京城里,尚未熟睡,仍与妇人胡颠厮混的,便是这“黑光上人”詹别野。

他原本因受赵佶信重。赵佶既来“杏花楼”会李师师,他便也过来保驾,不过,赵佶既已跟白牡丹颠龙倒凤去了,他也不甘后人,抱着个如花美女寻好梦去。

但他毕竟有过人之能。

他颠归颠,却闻得有异响。

他马上警觉。

他翻身立起。

可是他胯下妇人意犹未足,不知他因何忽尔鸣金收兵,还要把他撑起的粗脖子搂倒在她低低的盆地里。

黑光上人好色。

但他很精明。

精明的人,总是分得清楚:什么时候该胡涂。

——这就是决不可以胡涂的时侯:

皇帝就在三栋屋宇外,“熏香阁”里,但有高人却在不远处交手决战,万一出了事:他可担待得起?

他心里清楚:他的华衣美食,仆从如云,美妇爱妾,崇高地位,全是因受道君皇帝宠护而得来的。

——所以这皇帝的安危是他最重视的,事关他的成败荣辱,也是他衣食父母。

所以这时候他再也不图一时之娱。

他伸指骈点,封住了那躺在床上:如同一条大蟒蛇般在翻涌折腾的白皙女人身上之穴道。

——说实在的,他也刚好有点疲不能兴。

一胡天胡帝,还有的是时候、对象;但这皇帝老板万一有事,自己可是荣华富贵一场空了!

——轻忽不得!

他一窜身,到了窗前,露出一对眼睛,望到了那一场决战:

这时候,戚少商/孙青霞恰好到了第二次出剑!

剑光是一刹。

惊雷响千秋。

他看到戚少商一剑向上撩去。

然后,那就不是剑光了:

而是火光

一团火。

———团生命之儿

这剑客竟把他生命的全部光芒,全盘注于这一剑上了!

他的武功原本也极高:他的“黑光神功”原本就聚合了天地苍穹间一切黑暗无边力量。

黑暗原就是无尽的。

他的内功也是无限的。

他一旦出于(尤其在黑夜),仿佛也跟黑暗结为一体。

光明短促。

黑暗亘长。

所以他才是胜利者,可以笑在最后。

——别人练的都是光明的武功:有的是以掌、拳、内功来修习,有的却是用剑、刀、枪来修练。

那是光明的、强烈、莫以争锋的力量。

可惜,练这种仰仗光明之力的功夫愈高,功力愈是薄弱。

烛光总有燃尽的时候。

太阳也得将落山。

黑暗才是真正的高人。

——惟独他练的是“黑暗之力”。

所以他内蕴,而且强大无边,像黑夜一样无可抵御。

可是他面今乍见:

那一剑。

——那不是剑。

而是生命。

——把生命燃成一团火的光芒!

他震惊。

他畏怖。

——要是那一剑是攻向他,他也不知自己能否抵消?

(可不可以接得了这一剑!?)

——光明来了,黑暗必将消散,且无所遁形。

(难道这就是邪不胜正?黑不如白?黑暗终将遭光明逐走!?)

他正怀疑之际,却又见另一道剑光:

剑直向戚少商劈下来:

剑光成了火。

火焰。

——一把激情之火:

这剑手竟把他的全部情怀偶然,尽化作这一剑:

且一剑就斩了下来!

在这晚之前,黑光上人一直以为光明难以久持,黑暗定必吞噬一切。

但现在他看了这一剑如火、那一剑似光之后,他的想法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原来光明真的可以战胜黑暗。

可是他的力量却来自黑暗。

这应说,他岂不是一个天生的失败者?

现在再转到光明那一边去,还来得及吗?

还是自己硬着头皮,再强撑黑暗下去?

要是把黑暗练到最顶峰,是不是就可以消灭光明?

但他却天生喜欢黑,老爱躲在暗处,他恨光!

他生来就不喜欢光亮,又教他如何站到光明的那一边去?

既然他不能与光明为伍,他就只好与光明对立了。

只不过,能取胜鸣?

——能。

这是他以前的答案。

可惜,他现在却看了这如火如交的两剑。

他改变了想法:

假如是一种光,那么,黑暗也是一种光,只不过光的色泽不一样而已。

——黑光。

要是邪终不胜正,光明终于能打败黑暗,可是,只要“黑光“也是一种“光”,那就是以另一种“黑色的光”来取代”白色的光”,那就不能算是黑和白对立了。

也许这便能反败为胜也未定!

在这天晚上,詹别野目赌了戚少商与孙青霞这一战,愣住他心中无限震惊,甚至动摇了他一直以来对黑暗的钟情与坚持。

他甚至发生了彻底的转移。

他从那两剑交错间发出的光明之美,因而顿悟了黑暗决不能胜过光明,除非——

黑暗也是一种美。

一种光。

——就像月亮一样,阻柔也是一种光芒。

他的转移是:

本来是黑,现在是自,那两剑互拼成了他从黑暗里步向光明之门。

他此际还见”黑”不是“黑”。

他看到的仿似山川大地,日月山河,他只细看涛生云灭,然而,涛不是涛,云不是云,他已云雨涛浪分不渭。

只溅得一身湿。

换了一阵惊。

——弃暗投明。

但目睹这场的却不只有他和皇帝赵佶。

另外还有一个人,亲睹这场午夜月下古檐上两大高手的决战。

这人却不惊。

只悟。

顿悟。

经验关不难得。

——一件事,做久了,自然就有经验。

心得也不罕见。

——对一件熟悉的事有自己的看法就是心得。

但悟最难。

——悟是一种破解,对熟悉或陌生的事都有一种彻底的理解,这得要看机遇,淬啄同时。而且是直指人心,出情人性、如冷水浇背、滚汤浇雪的省思。

所以顿悟最是珍贵。

明白易。

了解从容。

澈悟最是不可多得。

8。满座衣冠似雪

各攻一剑的戚少商和孙青霞,各不再攻,各收回他们的剑。

然后就是在这时候,孙青霞突然做了一件事;他做的是在这时候无疑十分奇诡,也非常不协调。

他居然左拧腰、右拧腰、沉左肩压右马、沉右肩压左马,然后,又站直身子,左拧颈,右拧颈再甩右肩右手指轻拍左肩右手拍打右背肝,用左肩右手轻拍右肩右手拍打在背押之后,叉站好身体,左拧腕、右拧腕、却又耸左肩平右腕贴压在脚眼,从右肩手左腕贴压右脚眼,如此往返来回,做了数次。

谁都看得出来,他在做“五禽戏”。

“五禽戏”动作是先切内功的初步,一种动作与内息调匀的基本方法,一点也不足为奇,不是罕见绝学。

奇的是孙青霞居然在这时候做。

——难道他忘了这时候正是跟戚少商决战,而且正打得难舍、未定胜负!

——难道他眼里“没有”戚少商这号大敌!?

他难道已胸有成竹?

难道胜券在握!?

——还是他在出了那两剑之后,马上省觉当务之急便是;放松自己?

放松自己在这一刻间竟变得如许重要,莫非是在下一刻(或下一次出剑里)是一场也放松不得的决战,要聚集他平生的生死之力才能应付?

他忽然不攻了,却在月下格上做出许多放松自己。舒筋活络的动作来,显得跟这场舍死忘生、惊天动地之战。很不协调。

但更不协调的是戚少商。

他们交手已三招。

动剑两次。

看情瓜他们必会有第三次驳剑。

可是。戚少商居然在这于钧一发的时候,缓缓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慢馒吸气,似享受空气深入浸人在每一部分、分枝开叉肺泡里,而且份外感受那种给气膨胀、充实的每一部分,然后他才徐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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