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一声,一道闪电霹雳也似划破长空,直击到埋葬冰棺的废墟之上,巨雷轰隆之声响彻天际。
紫英大睁双目,手持风印,见那废墟被这剧烈的雷息震的山石飞溅,土木飞扬,露出冰棺一角,急急喝道:“风卷尘生!”
一阵狂风旋转着冲进纷溅的石堆,再转出之时,那漩涡般的风流中心正是两具透明的冰棺。内中天青、夙玉的尸身栩栩如生。
紫英收了风术,将两座棺木轻轻放置于地。转头轻唤道:“师叔。”
“将盖子打开。”
“师叔?”紫英有些奇怪。但见玄霄挑眉,他信师叔自有道理,便依言将两具冰棺的盖子打开。
玄霄走上前来,在夙玉棺木前站定,定定的望了一阵,叹息了一声,伸手一挥间,棺盖再次合拢。
他又走到天青棺木前,望了一眼,皱了眉头,回手再次抽出那把火红的利剑,以迅雷之势飞速插入天青胸口。
“师叔你……”紫英不及出言阻止,不由痛惜无及,“师叔,云前辈他再有不是,人死不能复生,你连他魂魄都取了,还有何不足,连他尸身都不放过,定要将他挫骨扬灰?”
玄霄却似未听到一般,将剑慢慢抽出天青身体,而随着那剑离身,天青胸口的伤口竟然瞬间愈合,便似从未被刺过一般。
玄霄伸手进去,抵住天青胸口,以阳炎之力驱散他肉身内的寒气,只见天青冰的发青的脸颊慢慢红润起来,见了血色。
紫英此刻大气也不敢出,静静看着玄霄施法,看着云天青慢慢睁开眼睛。
“师兄?”云天青缓缓坐起身来,不敢置信的看了看玄霄,又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我,我能摸到自己了,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我复活了?”
天青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掐了自己一把,“哎呀,真疼,我真的活了!我就知道师兄你不会那么狠心,你对我还有情意,是不是?”他喜极,跳出冰棺,不管脚步尚且虚浮,一把抱住玄霄的腰。
“你身上寒气未尽,以此剑阳炎之力再去运行体内阳气,逼出残余寒毒!”玄霄皱眉,推开他,伸手递给他曦和剑,语气却不似先前在鬼界那般冷厉。
天青喜不自胜,依言拿了曦和,坐到树下调息去了。只余紫英和玄霄立于风中。
“师叔,莫非是以还魂之术将云前辈复活?”紫英忽然想起琼华四长老便是以冰棺贮存肉身,神魂分离数百年,又得以复生。想来琼华派早有此法,云前辈夫妇也以冰棺贮藏尸身,并不下葬,难道说他们早料到此日。
“琼华还魂之术,只有以神器之力维持的魂魄方可施行,那乃是在鬼界逃得造册,偷的阳寿。云天青早已死去,鬼界已然登记在册,如何行得那法?”玄霄似是情绪转佳,话也多了些,“吾是以神剑奔晷之力,取了他的三魂七魄,再注入他的肉身,他才得以复活。而我以魔将之身在鬼界杀了鬼,秦广王那登记在册的应是云天青魂飞湮灭,永世不得超生,自此,倒是不会再有鬼差来拘他的生魂,他到因祸得福,只要保得肉身不坏,即便修不成仙身,仍可长生不死。”
“奔晷?往生之剑奔晷?!”紫英惊极,“可否借师叔神剑一观?”
“你也知道这剑?”玄霄饶有兴味的看看紫英,将奔晷递给他。
“宗炼师公手札中曾有记载,传说此剑能活死人,肉白骨……”紫英接过奔晷,细细观瞧,只见奔晷遍体赤红,光华流转,并无凌厉之剑意,以他铸剑多年的经验和灵觉,却能感到无边无际的神力隐隐蕴藏其中。
“果然神剑!”紫英不禁失声称赞。
“此剑,乃是重楼赐于吾的。”玄霄看似漫不经心一句话,却让紫英神色一黯。
“师叔得了此剑,云前辈能复生,也是命中注定。”紫英将剑递还给玄霄,“命中注定之事,无可更改。”
“呵,若不是吾弃人成魔,若不是吾拼死夺来这剑,若不是天青甘于以命相搏表明心意,哪有此刻?”玄霄挑眉,“慕容紫英,你记着,事在人为,不要相信什么命数,我命由我,不由天!”
玄霄此言一出,紫英的眸子瞬间亮了一下,但随即便又黯淡下来。
“师叔苦心孤诣教导于我,紫英并非不明白,只是事有可为,有不可为……”
“你!”玄霄皱眉,面前这人看起来聪明的紧,怎么偏偏到了紧要关头,像个榆木脑袋一般不可理喻,“罢了!罢了……吾原也料到你会出此言。”
沉吟一会儿,又道,“你既不肯听吾好言相劝,便回你的琼华去罢。过会子天青调息完毕,我会遣他归琼华助你,你以后,也莫再称他云前辈,还是唤他师叔罢……”
“……是……”紫英定定的望着玄霄,欲言又止,片刻后,道:“重楼他……还望师叔日后多多……”
“你还是操心你自己罢,重楼可没像你这般形销骨立!”玄霄终于忍不住话里带上了怒意。
“……”紫英默然,抬手间,魔剑已横在脚下,“如此,便请师叔多多保重。”
“等等。”玄霄终是看不得他这般,又气又恨,上前一步,递上一物。
“这是?”紫英接过细瞧,只见那物细细长长,如水晶一般透明,散发着紫色的光芒。
“千凝魔艮。这是当初吾去取奔晷之前,重楼赐于吾的,吾没用到。如今吾已能自由来去六界,以后也再没用处,便送了你罢。只当还了当初卷云台上那一掌。”
“……那次……事过境迁,师叔何必挂怀……”
“吾是为了重楼!”玄霄终于忍不住怒气,喝了出来。
紫英呆呆站着,却无语可说。
“你……算了……”玄霄自觉失态,压下怒气道,“若甚么时候想通了,便使那东西去魔界罢,但记清楚,只能使用一次。”
“……”紫英只觉眼眶发热,忙低下头。
“走吧……”玄霄转身,不再看紫英的脸,“你若真想修仙成神,别人也阻挡不得。但若不是这个缘由……吾也只有此一言赠你——重楼现在……很好,不须担心。并且,他不会忘记你!回去,睡个好觉,莫让他担心!”
“……”话到此处,已是极致。紫英再无言可说,回过身,抬脚迈上魔剑,御剑消失在青鸾峰畔。
玄霄听得耳畔风声消失,心知紫英已然离去,长叹一声,看向向他走来的天青。
“师兄。”天青面色红润,看来已然清了体内寒气。
“哼!”玄霄挑眉,紫英虽不开窍,但救活了这小子,也算没白出来一趟。
他心底对天青并非绝了情意,只是恨他背叛。鬼界他以命相搏求他谅解,令他动容,心内虽仍恨他,却已原谅了七八分,只是面上还是淡淡的。
“师兄。”云天青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师兄你一向可好?”
“……”玄霄凤目微睁,斜斜撇了一眼。天青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到头顶。
然而那个人是有着不屈不挠的优良传统的。“对对,是我错了,师兄这些年过的不好,我知道,不如咱们两坐下来,你慢慢给我讲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吧。师兄?”
第三次呼唤,冷冽如玄霄也不忍再不理他。“吾没有闲工夫给你讲故事!你也莫以为吾就此便原谅你了。”
“是是,师兄,我知道我罪无可恕,但日久见人心,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的,你就给我个机会让我补偿你吧。”说着,一双狼爪又向那白袍上凑去。
玄霄轻巧的闪身躲过那对爪子,皱眉道,“琼华已毁,目前慕容紫英接任掌门,正在重建。天河也在那里帮忙。吾要你重回琼华,协助他们。你肯不肯?”
“肯肯肯!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天青答应的痛快,别说师兄发话了,就算玄霄不出此言,他对琼华尚有愧疚,儿子也在那里,也说不得不能袖手旁观。何况,现任掌门慕容紫英那小子是野小子好友,那一板一眼的样子又像极了师兄年轻时的样子,自己也颇不讨厌他。
“那你便去罢,吾就此回魔界去了。”玄霄抬手,在面前划出一个法阵。
“等等!师兄你、你不一起吗?”天青冲上去拉住玄霄袖子。
“吾已成魔,在人间滞留做什么?”玄霄甩开天青。
“师兄你,就没有一点留恋么?只是救活我就走了?我以后怎么找你?你能不能带我去魔界?”天青急了,他只道玄霄一起,却没想到他竟要回去魔界。
“留恋?人世间已无值得吾留恋之处。”玄霄冷道。他故意如此说,看天青神色一下萎顿下来,心里倒是痛快。
“师兄,我不想和你分隔两界。要不,我,我也成魔好了。”
“哼!笑话,你以为成魔是谁都可以的么?”玄霄话语仍然凉薄,心中却升了些暖意。他肯为自己成魔,倒是让自己出乎意料。“你听我的吩咐,去琼华好好做你份内的事。另外,你若要我原谅,便给我看好慕容紫英,别让他出了什么差错。”
“一眼看去就知道那小子今非昔比,说不定他现在比我还厉害。可不是谁都能动的了的,能出什么差错?师兄你对他怎么那样好?”天青觉得心里有股子酸溜溜的味道。
“他是魔尊重楼的人!”玄霄挑眉看着天青吃味的样子,心里又舒坦了一分,“这小子虽然如今道行不错,但他开罪过神界,未必便毫无危险。你看好他,便是立了功。到时重楼高兴,便收你成魔,也不无可能。”
“原来是这样,这便是了。”天青见师兄对紫英并无他意,心中高兴,抚掌笑说,“我本也要助他,既是这样,如今更要上心。到时成了魔,便可与师兄你再不分开。”
“胡闹!”玄霄斥责于他,自己脸上到热了几分,“不过你方才说的无错,以他现在修为,想来他若遇敌,你也未必敌得过,吾不能让他与魔有甚瓜葛,,便在你身上种上吾的魔印,这样若是你二人遇险,吾便知晓,自当前来相助。你若有要紧事,也可心中默念我名字,魔印自会感我知道。”
“我就知道师兄你对我最好了!”天青见师兄虽面上冰冷无情,却处处替自己打算,虽然分开,也可找的到他,且将来自己有望成魔,与他长久相伴,不由心内大是兴奋。便嘻嘻笑道,“如此甚好。就请师兄速速种上你的魔印罢。”
他那个“你”字读的各位重,玄霄听得心神一荡,忙收回神智,手一挥处,天青胸前便生了一处只有魔族才能见到的暗红纹印。
“师兄你跟我一起回去,看看我儿子再走吧。”天青喜滋滋的邀请道。
玄霄忽然想起当初因念天青故人之意,让天河和自己叫大哥之事。当时心魔深种,头脑发热,事事都想不得周全。如今想来,竟大是不便。回去见了天河,那小子呆楞楞的,他若当着天青面叫自己大哥,可不给天青占了便宜?想也知道那家伙会笑的怎样口吐白沫。
“吾就此回去了,你,好自为之!”玄霄急急迈进法阵,消失了踪影。
他走得狼狈,在天青痴迷的眼里,却看到一片潇洒。
“呵,师兄……”身边没了人,云天青戏谑人生放荡不羁的脸上,那份沉迷倒愈发的庄重起来。
第四卷:转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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