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立刻捐出白银五百万两充作军费,招募军队抵挡入侵,迫使草原人无功而返。再出五百万两,从江浙财主手里买了数百万石粮食,分运各地救济灾民,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为此,朝廷册封其为‘富贵安乐忠义侯’,一时成为举国景仰的英雄。”戚长风叹道:“陶景禹胸襟博大,以天下为公,令人心折。可惜,这样一个大公无私之人,晚年却招来如此杀身之祸。”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袁其辉冷笑道:“就连堂堂当朝宰相,都在天子脚下被当街刺杀,又何况一个商人?”
戚长风闻言,脸色微变,竟不敢搭腔。
袁其辉见他惊悚,笑笑,转换了话题:“据说陶景禹有此报效朝廷、反哺天下之举,与江州司马白乐天和慈恩寺主持慧明法师有很大关联。”
陶景禹和慧明法师本是旧识,而白乐天到了江州后,陶景禹敬他蜚声天下的文名和刚直不阿的气节,三人意气相投,过从甚密。儒家的兼济天下、佛家的慈悲为怀、商家的富可敌国结合起来,足以蕴生惊动天下的壮举。
“可惜最终功亏一篑。”袁其辉嘴上说着可惜,但脸上并没有明显的表情,“白乐天前年被贬江州,未必消沉,但经此一事,怕是难说了。”
戚长风点头道:“不错。白乐天严格说起来,只是一个文人,有几分书生意气,激扬性情罢了,并未有参与朝廷党争。武相被刺,他仗义直言,上书请求速辑凶徒,得罪了权贵人物,才被赶出京城。但那几位豪强并没有置他于死地的意思,若他汲取教训,知所进退,便不该再参与军国大事,否则恐将步陶景禹后尘。”
“风云再起,乱世将临。要么避居园林,明哲保身;要么投身而入,搏击中流。陶景禹的选择本不算错,但显然这次他碰到的敌人太强大了,强大到足以让他粉身碎骨。”袁其辉嘴角再次泛起冷笑:“前年,刺杀武相的幕后凶手大家心知肚明——虽则暂时奈何不得他们。而这次,却是有些扑朔迷离,似有一层迷雾笼罩。”
戚长风颔首:“听闻此次刑部派出了三驾马车中的两架,祝钧和李玉,协同办案。如此不遗余力,显然是打算彻查到底,务必找出凶手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值此多事之春,我们且拭目以待。”袁其辉轻笑一声。
(二)
三月十二。官道。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泥土特有的芳香,那是春天的气息,是乡野村夫才有资格享受的天地灵气。李玉深吸一口气,闻到远处随风飘来的草木清香,耳中仿佛听到万物拔节生长的声音。
透过马车的窗口,他看到一个红衣少女,穿着像一团火,笑脸像一朵花;还看到一个老农在抽旱烟,一头老牛在吃嫩草;一群孩童背着书包,蹦蹦跳跳,追逐嬉闹。一望无际的田野上,黄的像金子的是油菜花,绿的像翡翠的是麦苗。抬头看天,湛蓝深邃的天幕上,有几朵悠闲的白云,一直跟随着他,且逍,且遥。
“二月的春风似剪刀,将细叶裁出,三月的春风呢?似什么?”李玉欣赏着江南春景,喃喃自语。
“三月的春风轻柔,吹到脸上,就像情人的抚摸。”对面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对于你这样的年轻人来说,春光正好,春花烂漫,正是思春的季节。对于我这个老头子来讲,只能概叹岁月无情,年华老去。”
李玉微微一笑,回转头来,说道:“老去的是光阴,捕神祝钧却有一颗不老的心。”
老人微喟,摇头道:“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这是我最后一次蹚刑部的浑水了。事了之后,就退休回家,垂钓于江河。”
李玉拿起水壶,给祝钧倒了一杯绿茶,“说到这次的差使,到了江州后,还要多多仰仗祝老。”
祝钧半躺在车厢里,透过掀开的门帘,看着官道两旁的景物飘移,行人往来。他手握碧螺春茶,轻啜一口,脸上露出十分陶醉的神情。对于李玉的请益,明显有些不在意、不经心,“有你在,哪里用得着我这个老头子操心?”
“俗话说,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您老千万不要过谦。”李玉微微摇头,过一会儿又道:“那陶景禹号称江南首富,资财巨万,不知是谁,一心想置他于死地呢?”
“据说他发家前曾是江洋大盗,手段狠辣,杀人无数,说不定是昔日的仇家下的手。后来虽然由黑转白,但商场如战场,生意上得罪的人也不少,也可能是竞争对手因为利益纠葛杀人。”祝钧眼睛微眯,顿了顿又道:“近两年来,朝野一直传闻,陶景禹想要把家产尽数捐给朝廷,充做军费,与北方强虏交战,说不定是他的两个儿子不忿万贯家财打水漂,买凶弑父。父子反目、兄弟阋墙之事,自古多有。若是发生在陶家身上,也不稀奇。据说陶家资财超过白银一亿两,要是真用于西北边境,怕是能把草原人赶出数千里。另外,破天弓的出现,不排除草原王庭忌惮这个传闻变成事实,因而直接出手的可能。”
“不管真相如何,觊觎陶家这块肥肉的人,怕是不在少数。”李玉嘴角露出一丝微讽。
老捕神盯着面前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叹道:“财帛动人心,你这句话,才是点出了问题的实质。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也许只有到了我这种年纪的人,才会明白,金银财宝、功名利禄,都不过是镜花水月、过眼烟云,不值得花费一生孜孜以求。”
李玉又微笑:“祝老勘破世情,洞悉人心,不为外物所惑,境界高深,实在令晚辈钦佩!”
祝钧眼中露出一丝异色,若有所感道:“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哪怕是再高妙超脱的人,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也不是可以轻易看得开、放得下的。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李玉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三)
三月十三,江州。刺史府衙。
窗外艳阳高照,春色怡人。
屋内醇酒飘香,佳客在座。
请客的是刺史齐弘道,陪客的是长史王胤、司马白乐天。这顿工作午宴,为刑部的两位大人接风,同时讨论陶景禹遇刺案的案情。
主席上的齐弘道的脸色不怎么好,轰动全国、惊动朝廷的大案发生在自己的治所内,
王胤的神色也有些憔悴和疲惫。州府的治安,由他负责。陶景禹遇刺'文'到现在,只过了'人'六天。这六'书'天来,他动用'屋'所有的力量进行侦缉和搜捕,但几乎没有什么进展,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至于白乐天,虽然两年前被贬到江州之后,任的只是虚职,但因为曾在朝中任职,且与陶景禹私交极好,所以今晚也列席。此刻,心情最为悲戚、愤懑的,也许就是他了。
齐弘道先向祝钧敬酒:“捕神祝大人亲临,定然马到成功,本官心中一块石头也就落了地。但凡祝大人有所差遣,整个江州府,必倾力协助。”
祝钧摇了摇手,嘿嘿笑道:“齐大人慢来。这趟差事,以司门郎中李大人为主,我为辅。李大人年轻有为,才智出众,定能让案情早日水落石出。”
齐弘道略显尴尬,同时也有些吃惊。刑部公文中并没有说明两者的主次关系,他想当然认为祝钧是主将,李玉是随从。却不料这个清秀斯文,在人前甚至略有些羞涩的青年,才是这件惊天大案的负责人。他到底有什么来头,竟能让大名鼎鼎的捕神祝均屈居副手?
不等他说什么,李玉已经笑道:“祝老数十年来,不知道破了多少大案要案,是朝廷的一面旗帜,也是刑部的一座丰碑。更难得的是,祝老从不居功自傲,对于年轻后辈,却向来不遗余力培养、提携。这次来江州,我本来是唯祝老马首是瞻,怎奈祝老坚持要将我这个后生晚辈推上前台。在下因阅历尚浅,不敢推脱,只得勉为其难,心中其实惶恐不安得很。”
众人都作恍然大悟状,赞叹祝老的行为高山仰止,常人难以企及,且纷纷举杯向他致敬。
王胤突然插口道:“下官耳闻,刑部本有两大支柱,分别为捕神祝均、捕王郑同。无论多么复杂艰难的案子,到了他们二位手上,必定迎刃而解,手到擒来。不过近年来,又出了一位后起之秀,年不过二十六,进入刑部不到五年,经手整理的案子却达数百件,亲自侦办的大案有数十件,其中陈年悬案和冤假错案就超过十件,有很多十恶不赦之徒被绳之以法,也有很多蒙冤受辱的人重获自由,恢复名誉。办案之多,效率之高,直追捕神、捕王,大有长江后浪推前浪之势,莫非说的就是李大人?”
祝钧有些诧异的瞄了他一眼,道:“王长史好灵通的消息。刑部本来要求我这把老骨头干到七十岁,但李郎中横空出世,使老朽至少可以提前五年回乡。”
李玉有些赧然道:“坊间传言,向来多有夸大不实之处,李玉愧不敢当。”
白乐天此时也道:“李大人不必过谦,在下两年前尚在朝中任职时,也听说刑部有三驾马车,除了天下皆知的捕神、捕王外,又出了一位青年才俊,连当今皇帝都十分赞赏。”
在座五人中,齐弘道品佚最高,却对此事了解最少,他自嘲道:“看来在座诸位中,就属我这个江州刺史最为孤陋寡闻了。不过,刑部三大支柱,竟然有两位到了江州,本官相信案情很快就会大白于天下。”
众人都点头,看着二位刑部要员。
祝钧抬头看天,样子很淡定、很超然。
李玉也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微微一笑,道:“我想立刻赶去陶府,再次勘验凶案现场,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第三章 扑朔迷离
(一)
陶府。内院花厅。
刑部二位大人站在紫藤架下,看着衙役、家丁,以及刑部的司吏忙碌。陶府大公子、二公子以及三位管家都在一旁作陪。
当日的刺杀,在场数百人亲眼目睹,刺客一剑命中,全身而退。众人都不明白,为什么刑部两位大人不去追缉刺客,反而过来勘验现场?
陶文是大公子,陶景禹遇刺身亡后,他就是陶府主事之人,所以他代表众人,提出了这个疑问。
“因为我们相信,刺客虽然全身而退,没有留下明显的线索,但破案的关键,一定就在现场。”李玉解释:“比如,他如何在戒备森严的情况下混进来的?”
一旁的谢明立刻脸色一变,因为,当日的安保,由他全权负责。可是,当日不但先后两次发生刺杀,而且第二次还取得了成功,他实在难辞其咎。
李玉发现他的脸色变化,微微一笑道:“刚才我们已经看过了宴会当日所有一百八十六名侍卫的站位,的确不留任何死角,每一个侍卫都至少能被另外两个人看到。再则,在花厅门外发生第一次刺杀时,所有侍卫都严守自己的位置,没有动弹,刺客不可能趁乱潜入花厅。所以,刺客不是陶府侍卫,责任显然不用三管家来负。”李玉继续说道。
谢明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感激之色。说道:“多谢李大人为我开脱。我们进行过仔细的检查推敲,但还是找不出刺客是如何进入了花厅,如何隐匿在了梁上,并且刺出那可怕的一剑。”
“你们已经检查过那根横梁了吧?”李玉问。
谢明点头:“是的,我们也知道这根横梁很可能是问题的关键,也曾细细研究过,可是看不出任何端倪。”
这个问题数天来一直困扰着他,使他食不甘味、夜不安寝。难道刺客不是人,是妖?是鬼?还是神?
王胤此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