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命,算多少银子?”小伙子不甘示弱反间。
“二百两。”
“开玩笑,老兄,买一个漂亮的大闺女,也要不了一百两银子。”小伙子嘲弄地说:“你看你能值一百两吗?”
“一百两就一百两。”
“你真要赌?”小伙子沉声问,不笑了。
“真要赌。”歪嘴柳七摆出了泼皮态度。
小伙子放下十锭银子,将其余的收好,伸手说:“好,一言为定,我摸牌了。”
摸回两张牌,歪嘴柳七的情绪稳下来了:梅花一对。
第二手两张,真他娘的见了鬼啦,一张长牌,一张板凳,加起来是瘪十。如果他拆开,那是一点九点毫不管用。
小伙子的第一付牌开出来了,么四五点,加么六七点,七五一十二,刚好吃掉他的瘪十而有余。
如果柳七想冒险,把梅花拆开,第一手仍然是输,一点对两点。他不想冒险,希望梅花一对能保住老本拚成和局。
后手牌开出来了,小伙子是一对人牌,吃梅花绰绰有余。每一手牌都各高两级,歪嘴柳七输掉了老命。
命输了可不是好玩的,不好玩就必须溜之大吉,反正小伙子好像不是汉中人,岂奈得他何?
刚想钻出人丛,突觉衣领被人拉住了,本能地扭身出手格拨,甚至要出拳反击。
晚了一步,脖子上像是扣上了一把巨大的铁钳,夹得他一身发僵,不由自主伸手狂叫: “哎……哎啊……”
“你想逃走?给我跪下。”小伙子大声说:“输不起就不要赌,赌了就服输。现在你这条命是我的,今晚你就得跟我走。明天,我带你上衙门,今后我要你死,你就别想活。”
“放手!放……手……”歪嘴柳七跪下狂叫,他不敢不跪,脖子上的扣力和压力沉重如山,不跪不行。
“真是自作自受。”有人在旁摇头叹息。
“柳七,你就认了命吧,今天你们的赌是公平的。”另一个赌客说。
“而且是你逼人家赌的。”第三位赌客说。
“来,咱们接手。”第四位赌客坐上了条凳。
“咱们走。”小伙子说,放手在柳七的臀部踢了一脚。
歪嘴柳七已是浑身发软,头晕眼花,手上完全失去力道,双脚也不够硬朗,站都站不稳。
脖子的余痛仍在,痛得脑袋欲裂,被小伙子拖死狗似的,拖出了赌坊、拖入黑暗的上元巷,到了一处不见天日的偏僻角落。
不远处,风月地带隐隐传来窖姐们的欢笑声。
歪嘴柳七却欢不起来,笑不出来,用近乎哀求的声调低叫:“饶……饶了我,我……出……出字据,把……把烧锅的卖……卖给你,她……她会替你叠棉被铺……铺床。我……我柳七……一无是处,跟着你反而是你……你的累赘。”
“我不要你那烧锅的,你那烧锅的是丑八怪,像样些的女人谁会跟你?你已经卖了她三次了,每次买主都给你退回来。”小伙子又踢了柳七一脚:“你一身贱骨头,在下有专治贱骨头的法宝,每天抽你一百皮鞭,用钉桩把你钉在太阳底下晒两个时辰。
那时,你就会勤快起来,你就会哭爹叫娘!请求我让你好好拚命干活,你将比一条牛还管用,比一头狗还要忠顺,你信不信?”
“求求你……放……放我了……一马。”
“你愿意把命赎回去吗?”
“老天爷,这还用问吗?请给我十天半月工夫,我一定可以张罗一百两银子……”
“你在做梦,你想得真妙。”
“你……”
“一千两,少一文我就剥你的皮,而且明天就要。现在,我告诉你可以向谁借得到银子赎命?”
“老天爷。你……你不要狮子大开口好不好?”
“狮子大开口?告诉你,你这条命虽然贱,但一定可以值一千两银子。你去不去借那是你的事,反正命是你的,受活罪的是你而不是我。”
“好……好吧,我……我带你去找……找人借。”
“谁会借给你一千两银子?财神爷吗?”
“侯大爷……”
“神笔侯杰?唔!他出得起,本城的大爷,你阁下的远房表亲。”小伙子的声音令柳七心中发抖:“他出得起。问题是,我不信你能找得到他,能找得到,你就能活。”
“只有我才知道他藏身在何处……”
“是的,我知道,所以才向你讨一千两银子。”
谁也不会想到,侯大爷会躲在石三爷的庄子里。
任何一种野兽,也不会回到挨揍的地方藏身。人也是一样,只要他不是白痴,决不会回到几乎丢掉老命的地方躲藏。
石三爷本人就聪明透顶,丢下庄院不知躲到何处去了。
神笔侯杰更聪明,他就躲在石三爷的庄子里。
但是石三爷的庄院仍未恢复原状,被捣毁了的秘室已不打算修复。
经过上次他冲突,庄中的男女老少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庄主失了踪,目下是大总管黄九州作主,定下心来照料庄稼。
天没亮,全庄死寂。
庄子房舍甚多,平时正宅很少有人走动,因为石三爷很少在庄子里住宿,全家在城里享福。
因此,西院的厅堂,便是黄大总管发施号令的地方。
一条人影鬼魅似的飘入西院,飘入黄大总管的内房。
这几天,黄大总管里里外外忙,忙得几乎寝食俱废。
人毕竟不是铁打的,今晚他一躺下去就梦如黄梁,如无意外,保证可以一觉睡到天亮的。
庄中有不少庄丁护院和打手;可知身为大总管的人必定不等闲。
黄大总管一双手可力挽奔牛,武艺的根底自然高人一等。虽则疲劳过度,但练武的人本能反应并未因之而消失,仍保持甚高的警觉。
朦胧中,他突然被灯光所警醒。灯光一照上眼皮,他本能地睁开双目,眨眨眼神智一清,瞌睡虫飞走了。
乡间的人,晚上习惯不点灯,睡前自己亲熄了灯火,这时怎会有灯光?
不对啊!
他吃惊地一蹦而起,掀起了薄衾。
“慢慢来,穿上衣裤,还有,盖上那条白羊。”有人在桌旁发话:“最好不要大声叫嚷,那对你毫无好处。”
床上还有他那比他年轻一倍的小妾,两人赤条条一丝不挂,想反抗真不容易。
他的小妾也被惊醒了。
她惊叫一声,扯过簿衾往里钻。
他心中一冷,反抗的念头烟消云散。
“是你!”他绝望地说,开始战栗着穿衣裤:“三爷的确到外地避祸去了,你找我算是白费劲。”
坐在桌旁的人是周游。
他右手无意识地抚弄着桌上的茶杯,嘴角擒著令人莫测高深的笑意,笑得黄大总管心中发毛,脊梁发冷。
“我找的不是石三爷。”周游推开茶杯站起:“在下只要求黄大总管合作,希望彼此能互相了解,合作愉快。我四海游龙不是穷凶恶极的人,对杀人放火毫无兴趣,当然,如非杀人放火不可,杀几个人放几把火,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黄九州开始穿靴:“但我相信你如果杀了我,你也会良心不安,毕竟我们都是人,不是弱肉强食的禽兽,你不会毫无理性地杀人。”
“哈哈哈哈……”周游狂笑:“黄大总管,你居然和我谈良心,谈人不是弱肉强食的禽兽?奇闻。”
“有什么不对吗?”
“你的话并没有什么不对,这种大道理,古圣先贤比你早讲了三千年。”周游侧转身挑亮灯火:“人其实与禽兽的差别并不大,不同的是,人会找种种借口来残杀同类,这种借口往往对他自己有利。
每一种借口都有最好的为自己行为辩护的理由,而且,这种种理由决对不适宜于对方利用的。
以你老兄来说,你谈良心,你说人不是弱肉强食的禽兽,这就是你要求我不杀你的最好理由。可是,阁下,你这位小妾是第几房?她姓许,小名叫贞姑,对不对?”
“这……”
“我替你说。正确地说,她该算是第七房。目前你身边,除发妻之外,还有三个小妾,其他三个,你把她们弄到何处去了?”
“你……”
“说呀!”
“你……你来查问这些事的?”
“不,我只是对你刚才所说的良心有兴趣而已。你那位发妻,似乎并不比你有更多的良心,因为出主意占人钱财霸人妻女的人,正是她。
你呢?专在那些穷佃户身上打主意,见了年轻稍具姿色的闺女,有如苍蝇见血,不弄到手决不干休,那怕把对方弄得家破人亡也在所不惜。
等你玩腻了,便往人口贩子手中一送,百十两纹银到手,那管那些弱女子的死活?就说这位许贞姑吧,你……”
黄大总管的靴筒里,飞出一把扁钻,但见电芒一闪,便没入周游的左胁下。
“你该死!”黄大总管同时咒骂,随暗器上扑。
周游左手一伸,手中握着那枚原本应该射入左胁的扁钻,迎着凶猛扑来的黄大总管冷笑一声说:“这就是我杀你的借口和理由。”
黄大总管一双手搭在周游的左肩上,嗯了一声,吸腹撑手身躯内缩,口张得大大地,想再发叫声,但已叫不出来了。
因为周游手中的扁钻,深深刺入他的心房,而且向上扳,就痛得发不出叫声了。
“许贞姑,你起来穿衣裙。”周游大声说,将尸体摆平,并不拔出扁钻:“带我去见那位什么侯大爷。黄大总管死了,我会替你妥善安排他的死时死地,不致于连累你的。”
他背转身,让许贞姑起身穿衣。恨使人产生力量,产生勇气克服恐惧,许贞姑居然壮着胆不叫不哭。
练武的人如果上了年纪,精神和体力日渐衰退,如想保持最佳体能状况,使衰退的过程减缓,便得经常锻练持之有恒。
神笔侯杰练得很勤,天没亮照样起来练筋骨。
他躲在西院的一座放杂物的小室,只有黄大总管知道这里的秘密,平时没有人在此走动
而且,一年也打扫不了一两次。
小室外面,是一处过道,黑沉沉一无所有,只有老鼠在黑暗中活动。
推开室门,片刻可以看清周遭的景物。
周围静悄悄的,不可能有人走动。
他到了过道中段,先深深作了吐纳式的长呼吸,慢慢的伸展手脚,关节不时的传出格格怪响。
“你老了,骨头都快要僵硬啦!”黑影中传来了熟悉而又陌生的语音:“你躲在这里好像并不太写意,是怕黑福神杀你灭口呢,抑是怕我四海游龙找你报复?”
神笔侯杰大吃一惊,本能地伸手检查臂套内的藏笔,却发现黑影迎面飞撞而来,已没有让他思索权衡的工夫。
“哼!”他沉叱,右手一伸,特制的判官笔吐出袖口,嗤一声轻响,剌入扑来的人体深抵内腑。
“你杀了黄大总管,官司你打定了,侯大爷。”先前发话的人说,语音传来的方向仍不变。
他大吃一惊,迅速拔笔飞退。
“砰噗噗砰……”一连串铁拳在他的胸腹开花,判官笔已失了踪,打得他内腑如裂,天昏地黑,跌倒了又被揪起,接踵而来的打击更沉重,更扎实。
终于!他昏了过去。
一盆冷水泼醒了他,他发觉自己躺在床上,全身痛楚难当,似乎全身的骨头都松散了。
灯已经点起,床内侧躺着一具血污的尸体,是黄大总管的。
床前,站着把玩判官笔的周游,这支笔本是属于他的。
“阁下,你这位汉中地头蛇的大爷,躲得真够隐密的。”周游用判官笔尖在他脸上划动:“你杀了黄大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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