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啐!站都站不稳,还想飞?”被堕鸟砸中脑袋的上官宝恼怒地将那两只活化石飞脚踢向一边,普拉一声,化石活了,两只鸟在空中忽然被激活了飞翔的本能,竟随着上官宝的话音咻地飞上高空,大声鸣叫着向远处逃去。
惊人好梦,外带踹了人家一脚,阿宝却一点也不感歉疚。
站下身有些发懵地看了看四周,只觉得这周遭的环境说不出的熟悉,转身忽然发现树梢中反射着月光的琉璃瓦屋顶,这才判断出,冥虎竟从内宫将自己带到了锦山。
锦山,行宫,司徒勋。
阿宝不由就想起从前很多很多,想起被勋搜身,想起被勋打伤后勋殷情的侍候,想起勋因为找不到自己发疯后,自己揍他的鼻头,想起那个不要脸的家伙装傻充愣骗自己给他洗白白,眼泪就禁不住流了下来。
白虎轻轻低啸了几声,似乎不明白主人下一步要往哪里去。
阿宝感慨万千地拍了拍白虎的大脑门,又回头往京城的方向望去。真就这样走了吗?爹娘,姐姐,还有那个不被自己承认的汝南……
可是,带着老白这么个庞然大物,就是想回去跟爹娘告别,似乎也是不可能的了。
阿宝略略有些沮丧地随着白虎往山下走,走到一处青石林立处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向一丛茑萝望去。那密密麻麻的蔓藤下,不就是纤纤给自己留下的那个地下宝库的出口吗?
天哪!自己怎么这么笨?竟然将这么隐蔽且安全的回家之路给忘了。
分开藤萝,将身子挤进洞去,回头却见白虎有些好奇地伸着脑袋往主人消失的洞口里看了看。见洞里黑漆漆地不见了主人的身影,急忙咻地一声化做一股阴风也往洞里跑去。
阿宝正手脚并用地往洞里爬,忽然屁股后似被人踹了一脚似地,不由骨碌碌滚向深处,直撞得头昏眼花皮肉疼,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却见那头惹祸的白虎正可怜兮兮地蹲在地上望着主人。
“个死老白,方才是你撞我?”阿宝揉了揉撞痛的脑袋和屁股,不由上前恨踢了一脚。
呜呜呜,白虎有些委屈的用前爪抱住脑门,心想我哪知道你这么不经撞啊?话说你自己进来洞竟然也不叫我。
洞子里前方隐约透出光亮,阿宝知道那是镶嵌了夜明珠的洞中心大厅,也懒得跟那不懂事的畜生计较,摸索着往前行去。
白虎见主人不再生自己的气,顿时活蹦乱跳挤着阿宝往前蹿。
“个死老白,挤什么挤?”阿宝被这家伙挤到了洞壁上成了壁虎,恨得牙齿吱吱乱想,换成自己是老虎,说不定早就把老白给一口吞下肚子。
老白也不管,许是这些日子在冥界里孤魂野鬼的瞎混,突然间被召唤到主人身边,难免有些兴奋过度,明明又高又大,偏偏时不时整出一副猫咪捕捉毛球的模样,不时撅着个大老虎的屁股,噌,一个前跃,噌,有一个前跃,似乎前方有什么待捕的猎物。
阿宝那个气啊,心想有些日子不见这家伙怎么成了这副德性,八成又被冥正彦关在笼子里憋出毛病来了。
手中握着墨剪好不容易跟在老虎屁股后来到大厅,就见夜明珠照射下一张熠熠生辉的墨玉床出现在面前。
可算不用挨老白那家伙的挤了。阿宝揉了揉胳膊腿跳到玉床上刚想躺下来歇歇,那白虎见主人上了石床顿时一个跃身也跟着趴上来。
阿宝本待一脚把那家伙踹下去,忽然感觉这虎皮着实摸着舒服,不由挨过身躺在白虎身上。洞下瞧不见天光,阿宝闭着眼本想稍稍歇息一下,不想就睡着了。
“阿宝,醒醒!”
忽然有人在耳边叫,睁眼一瞧,竟然是冥王冥正彦。
“阿宝,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武功不如尚金凤心中懊恼?”冥正彦抱着胸斜靠在洞壁上,紫色眸子紧紧盯着阿宝,似要将阿宝看成透明人。
“你怎么知道?”阿宝有些恼,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技不如人。
“我怎么知道?哧,我是无所不在无所不知的冥王啊,你这点小心事怎么可能瞒得过我?”冥正彦抖了抖肩膀从洞壁上晃起了身子,满不在乎地推开“金门”“药们”“械门”“武门”各进去参观了一下,出来时手中却拿了一本线装册子,见阿宝懒洋洋地躺在白虎身上打瞌睡,一甩手扔了过去。
阿宝伸手接住一看,竟然是本《达摩易筋经》!
书皮上画着个和尚,胡子拉碴的长相,看着十二分的不悦目,阿宝嘟囔了一句,似乎嫌弃是和尚练的东西。
“你没觉得你最近不管如何练功都无法恢复到从前的境地?那是因为你已经与素黑一分为二,你又成了一个魂魄残缺的人。其实你手中的苍龙剑和你身下的卧虎倒可以补上你缺失的一魂一魄,你别瞪本王,本王没事来唬你干什么。我是觉得你要一个人往北去,白虎耀武扬威地有些太过显眼,不若收进你的身体内。这《达摩易筋经》你好好揣摩揣摩,待苍龙白虎与你融为一体,你便也少了很多麻烦。你是不是奇怪我怎么会这么好心来指点你?嘻嘻,主要是烦你有事没事老往冥间捣乱。换句话说,老冥我懒得再看见你们。”
某位冥王刚刚说完,之间墨玉床上的一人一虎都炸了毛似地怒瞪着他,吓得冥正彦咻地一声失去踪影。阿宝待要跳下床去追打,不想扑然跌倒。
醒来睁开眼,竟是做了个梦。
懒洋洋地从老白身上爬起来,忽然手边触到什么东西,低头看时竟然真的有一本《达摩易筋经》。难道方才冥正彦真的来过?
心中疑惑着不知不觉额就翻开那书来看。许是心底迫切地想超过尚金凤,一直不喜欢练什么内功心法的上官宝,竟真的看起这本略略有些晦涩的武功巅峰秘籍。
手搭兰花,舌抵上颚,平心静气,气沉丹田。耀眼的光芒,从那寒玉床上发射出来,阿宝的周身被这光芒包裹,竟快速旋转起来。
白虎早就跳下寒玉床,围着练功中的主人绕来绕去,似乎略略有些期待有些不安。
“苍龙卧虎,天地归一!”一声宏大的利喝,似是从阿宝体内发出,又似是从洞壁中震荡而出,轰轰然在洞内有限的空间中爆发。
仿佛是天际雷鸣,地底火山涌动,滔滔气流急速汹涌,压迫得寒玉床上的阿宝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由大张了嘴巴“啊!”得一声高叫,那些发散着光芒的气流,竟似遇到什么吸引似的随着阿宝口唇张开之极,往阿宝的肚腹中钻去。
白虎高大威猛的身形,也渐渐化作荧荧星光,随着那气流的去向,融进阿宝的体内。
待到阿宝停下吼叫,四周顿时寂静一片,不见了白虎,也不见了手边原本横放着的墨剑。阿宝有些奇怪地眨巴眨巴眼,咂巴咂巴嘴,似乎想回味一下龙虎到底是啥滋味。
就这么被自己给兼容了?
真是不可思议!
阿宝疑疑惑惑地从寒玉床上跳下地,这一跳竟纵出几十米远,若不是阿宝眼疾手快抬手抵住洞壁上坚硬的青石来个亲密接触。
果然是与从前不一样了。阿宝大喜之余,却又略略有些不放心地走进纤纤小姐留下的宝库,将生命金银珠宝毒药弩箭极为彻底地对自己进行了一次闯江湖前的武装。
沿着洞往上,便是纤纤从前的屋子。想起就要离开家了,不由有些怀念那一池温泉。
卸开床板蹦了出去,见屋子寂静无人,急忙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扑通一声扎进久违的池子里痛痛快快洗了起来。
光光的脑壳洗起来倒也省事,阿宝鸭子一样在水里折腾了半天方始上了岸,穿上那声平时最喜欢的灰布袍子,又从床底翻出一顶黑色的四周遮着黑纱的斗笠,这才往窗子外叹了探头。
娘的,竟然还是天黑,这一夜还真是经过。
阿宝以为自己从出皇宫到出洞口,不过是几个时辰的功夫,实际上这已近是第四天的夜里。
星子在月色辉映下略略有些暗淡无光,院子里的青萝依然长势茂盛,甚至有些已经顺着墙壁爬上了屋顶。
阿宝几个起纵从长满青藤的院子进了父母的居处,却发现母亲的房里依然亮着灯。挨近,湿了窗户纸捅破了往内偷偷看去。娘亲正坐在烛台下似在缝制着一件小孩子的衣物。
咦,家里什么时候添小孩子了?
“唉,这个阿宝,怎么就不认自己儿子呢?”娘亲长长叹息了一声。
娘亲的陪嫁丫环荷香,也将绣花针在略显花白的头发里别了别,轻声劝慰道:“九小姐毕竟太小,自己就是个孩子,哪里会真当自己是一个孩子的娘了呢?等到过些时日,自个转过心事来,听了大小姐的话,一切都会好起来呢。”
“这孩子,从小就是我最大的心事,唉,都是我害了她啊,听紫菱说,这孩子其实喜欢的是靖南王。也不知道怎么阴差阳错怀上了皇上的骨肉,真是冤孽啊。知女莫若母,不用紫菱说她也知道自己那宝贝女儿从来就没把皇上放在眼里,什么妃子皇后权势地位,对阿宝来说那都是禁锢。
阿宝在窗下听了,不禁扑簌簌掉下眼泪,又听母亲说,这些日子父亲一直歇在书房,似乎在生皇后娘娘的气,不由蹑手蹑脚退了出去,往父亲的书房行去。
路经后花园那颗高大的歪脖柳树下,阿宝想起从前与父亲斗气的那些事,不由就潮湿了眼睛。擦了一把泪,快步走到父亲的书房外。
屋子里的灯已经灭了,黑乎乎的一片,轻轻一推,门竟然未曾关上。
阿宝略略犹豫地抬脚走了进去,怕惊吓了父亲,也不敢叫,只近前瞅了瞅帘子中睡熟的背影,不由就双膝跪地,郑重其事地趴在地上轻轻叩了几个头。
待阿宝身影退去,门扇复又合拢的时候,沉睡中的上官博竟缓缓转过了身,布满皱纹的眼角,不知何时流下了浊流。
阿宝不知道父亲自始自终都是醒着的,在父亲的门前默默立了一会,平定了一下心绪后,毅然走向自己的马廊。
阿宝刚刚抬脚离去,上官博就开口对隐在暗处的影卫道:“去,协助少爷出城。”
这个时候,上官博毅然将阿宝看成自己最宝贝的儿子,不由有刹那又回到从前。每次阿宝出去闯祸,他都是如此吩咐那些影卫,去,保护好少爷……
老狐狸上官博不惜花费家中大半资产暗中驯养了这批甘为上官家出生入死的影卫,原本就是用来保护家眷的,如今阿宝要离开京城独自出去闯荡,上官博毫不犹豫地将二十名影卫派出去暗中相随。
阿宝不知道自己刚在纤纤院子里走出来就被影卫将行踪汇报给了狐狸老爹上官博,还道如今自己轻功好,从府里牵出自己从前的坐骑踏月竟然也没惊动什么人。
来到角门刚要伸手去取门栓,却发现角门竟然是虚掩着的,心中不由微微一惊,心想父亲到底老了,府中下人也懒惰疏忽起来,竟连角门都忘了上拴,这要是进了贼人,只怕会惊吓了一家大小。
将踏月牵出了门,在门前的柳树上拴了,又返身进去将门栓别上,自己复又越墙而出。远远观望的上官博见了,不由伸开袖子又抹了一把眼泪。
孩子大了,知道护家了。就不知这孩子何年何月才能光明正大地回到自己身边来。
踏月的四蹄已近被上官宝用抹布包了,如今行进在夜色中的街面上,倒也没有多大动静,只是马上那人黑色的斗笠,黑色的遮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