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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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曲- 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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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姑娘终于忍不住嘤嘤哭出声来,咬牙道:“我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呜呜……,我弟弟死了,全家人都已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

  胖头陀点点头,走回众匪当中,道:“此事片刻也缓不得,倘若被此地官府追查而来,我们便带不走周七娃和这女娃了。明日一大早,劳烦五名兄弟将这两人弄出城,找个地方躲藏等候。我与刘大脑壳带剩下的兄弟想法子偷几匹马来,先押送这两人回德阳城。另外留下四名兄弟,打点此地的捕快公差,别让二爷的尸首被仵作弄坏了。”

  众人排定各自应做的活,散在院子里靠墙而坐,均无睡觉的意思,想是心下不安,难有睡意。

  刘大脑壳将只剩半条命的周七娃捆得像个粽子,嘴里塞上布条,既可为他止血,又令他即便醒过来,也无法出声高叫。胖头陀从房间里拿出一床被盖,裹在那小姑娘身上。

  张顺前前后后瞧完这一幕,心下已有计较,暗道:“这胖头陀和刘大脑壳二人哪是什么路过那妓院外,分明是在四下搜寻我,以为能从我身上发大财呢。也好,他们眼下指望着这小姑娘编造说词来为他们一帮人洗刷开脱,正好利用他们将这小姑娘带出城去,我再设法搭救。”

  他悄悄退走,去南城门附近藏身等候,此门正是去往德阳城的方向。他已连日未曾好生进食,此时稍稍放松下来,顿觉腹中火辣,胃里冒酸,回想起妓院中那桌丰富酒菜,真该多吃几口。他自嘲发笑,想着救那小姑娘的心事恍恍惚惚眯了片刻双眼,忽觉面上一凉,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却是清晨露重,加之冷风一吹,冷刺入骨。

  他揉揉两眼,打起精神,只见天色仿佛比刚才闭眼前还更黑了些,情知这已是黎明前最黑的时候了,心想:“我咋才一闭眼,就已到清晨了?”稍过了一会,天色开始发麻。他偷偷望着连通城门的大街,片刻后五名恶匪抬着两顶小轿出现在城门前。只见守门的士卒都还睡眼惺忪,领头那人上前问话,闲着那名恶匪在他手里塞了一串铜钱,那领头兵卒便连话也懒得说,挥手催促众人赶紧走开。

  张顺快步跟出,那些兵卒见他衣饰华美,又无可疑之处,倒也不敢留难。他远远瞧见前面众人不随着官道前行,而是折向了道旁山林之中,情知这些匪徒是要押着周七娃与那小姑娘找个暂时藏身之地,等候同伙前来会合。

  他深吸一口冷气,心道:“无论如何,我也要干掉这五人,让那小姑娘先行逃走!”前面那五名恶匪一进入山林中,便将轿子弃了,分出两人背着周七娃与那小姑娘,展开身形快速奔走。

  张顺极力紧跟,脚程丝毫不比这几名恶匪缓慢,行了一炷香时长,忽见山坡变缓,眼前出现一座残破的道观。其中一名恶匪击掌笑道:“果然我没记错地头。七八年了,这破庙子还没倒啊!”说着与众人进入观中大殿。

  张顺摸至观门外,寻思:“这几人出发得这么早,定然还未用饭。若是换作我,多半会趁此时空闲,拣些柴火烤点腊肉什么的充饥。”当下耐着性子,静候时机。

  

第九章  孤星血泪(六)

  果然未过多久,一名恶匪走了出来,四下收集枯枝,渐渐往林深处去了。张顺悄悄尾随,等那人拾了满满一抱枯柴,这才猛然发难。那人压根没有想到此处竟会有人偷袭,才将两臂松开丢掉柴火,手都还未碰上兵器,已觉脖子上一凉,心中陡地一空,头身两分,仰天倒下。

  张顺突袭得手,斗志更加高昂,摸回道观外等候。良久,听见大殿里有人大声说话,接着走出一人,扯开喉咙呼叫一阵,不闻回音,抓了抓脑袋,信步走了出来。

  张顺故意弄响树枝,那人甚为警觉,立即拔出兵器,冷冷喝道:“崔瓜娃子,要作弄你老子么?”略一迟疑,小心翼翼的朝声响处走来。

  张顺悄悄走开,待那人走到刚才他藏身之处,便又弄出一些声响。那人眉头紧皱,骂道:“崔瓜娃子,要是你敢作弄老子,少不了给你一顿好打。”他骂归骂,还是极其谨慎的循声找来。

  张顺心道:“这人这般谨慎,多半胆子也小,嘿嘿,正好!”当下一路将其引了过去,直到刚才拾柴火那人的尸身旁,这才藏身待机。

  跟来这人也隐约感到不安,但好奇心作祟,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下来。拂开眼前一簇杂乱的枝叶,猛然瞧见那拾柴火的同伴无头尸身倒在林间,鲜血射得老远,头颅也不知去了哪里。他本就胆小,被这一惊,心直蹿到了嗓子眼,耳中轰然大鸣,竟连同伴的尸身也顾不上察看,返身便跑。

  张顺正是要等他惊愕之际发难,瞧见这人身子一抖,情知机会来了,当即合身扑上,短刀迎面向他心口投去,同时脚步急抢,拳头犹如流星赶月,几乎与短刀同时到达,重重击在那人头上。

  那人低沉地叫了一声,砰然倒地,身子抖了几抖,就此气绝。张顺拔回短刀,心想:“这几人的功夫也太稀松平常!”他却不知秦宝儿本是仙剑门下数一数二的拳法大师,传他的“*拳法”又是没有一点花巧的精妙实战功夫,虽然他吃了不识字的亏,对拳理还有许多不通之处,但凭借与青城县内那些地痞们打了数年架的经验,运用这套拳法已有相当威力,一般的江湖人物哪里还是他的对手!

  他再次回到道观外,只见一名持刀大汉跃上了大殿屋顶,正往四处眺望,下面站着一名使单斧的壮汉。持刀大汉咒骂道:“全他妈的是树,啥也看不到。”使单斧的壮汉道:“老子觉得不对劲,虽说崔老四是个瓜娃子,喜欢装神弄鬼,但孙青为人谨慎,断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和老子们开玩笑。”

  那持刀大汉点点头,单掌放在嘴旁,大声叫道:“崔老四,孙青,你们他妈的都死硬了么?没死就冒个杂音出来听听!”他喊了几嗓子,只听树林中沙沙风响,哪有丝毫人声。

  那二人这才真觉心下发寒,持单刀的汉子跳回地面,说道:“咱三人别分散了,等着胖头陀他们到来再说。”使单斧的壮汉点点头,二人一齐走回大殿中。

  张顺心道:“这两人倒真狡猾,连同伴的死活也不管了。”他潜至观门之外,暗自思量,若这几人的功夫都差不多的话,自己就算以一敌五,也不见得会输,只是那小姑娘还在他们手里,就怕正面冲突,殃及到小姑娘的安危。

  他全神贯注的思索,忽觉危险逼近,浑身肌肉登时收缩,心道:“好狡猾的恶贼,竟然装模作样说什么不分散了,却是从大殿后门潜出来,要来偷袭我呢!”他将计就计,佯作不知。暗中数着步子,就待来人欺近到身后三尺时,给他来个突然反袭。

  转眼身后的杀气已至五尺开外,张顺不等来人欺实到三尺,趁他举步往前踏出的时机,蓦地回身挥刀拖斩。就在同一时刻,大殿里忽然传来一声惨叫。此地山野空旷,这声惨叫显得极为凄厉。偷袭与反偷袭的三人齐的一怔,张顺砍出的一刀未及敌腹,落在空处。只见来人正是刚才在殿外说话那两人。

  那持刀汉子叫声不好,急道:“这小子交给你料理,我去看看,别让那小婆娘跑了。”言下丝毫未将张顺瞧在眼里。使单斧的壮汉大喝一声,叫道:“小杂皮,刚才是你在装神弄鬼么?”

  张顺心里也挂着那小姑娘的安危,不与他搭话,飞身紧跟着持刀汉子奔向大殿。使单斧的壮汉哇哇叫骂,跟着追去。

  持刀汉子奔进大殿,只见留守的同伴仰天倒在大柱旁,胸口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竟是此人自己随身佩带的兵器。他不用上前检视,已知此人断了气。再看柱下松散开的绳索,原本绑在柱上的小姑娘已踪影全无,只剩下昏迷不醒的周七娃。他大喝一声,气急骂道:“龟儿子,死在女人手上,总算称了你的心,却把大伙害苦了。”他毕竟在江湖上打滚多年,虽气不乱,扫眼一看,只见破烂的后门上挂着一块丝布迎风飘动,与那小姑娘身上穿的裙子一个颜色,应是她从后门慌乱逃出时所留。

  正在此时,张顺也已冲进大殿,瞧见这幅场面,怔得停了脚步。持刀汉子此时哪有心思与他为难,高叫道:“莽娃,小婆娘往后面跑了,你对付这小子,我去追那小婆娘。”说完箭一般冲出后门。

  张顺心道:“小姑娘可真厉害,瞧来半点武功不会,却能连杀恶贼。”对其不由得生了几分佩服之意,心想这事就算换成她是个男儿身,也属非凡,何况她只是一名小姑娘。他疾步追去,刚至大殿后门,就听身后“鹜鹜”风声响起,情知身后敌人竟将手中单斧当作暗器甩了过来。

  他刚才瞧过那斧头,分量不轻,此时倒也不敢托大,闪身躲开。那单斧疾射而过,远远落到门外。那使单斧的壮汉粗声喝道:“小杂皮,有种别跑,和你爷爷来过几招。”

  张顺大怒,喝道:“你等着,爷爷救了那小姑娘,必来痛打你这恶孙儿。”说完转身欲走。那壮汉急中生智,叫道:“咦,小姑娘在这里。”张顺岂能不知他在耍诈,但心中不知不觉已将那小姑娘视为了朋友,明知是假,却也忍不住停步望去。

  那壮汉趁这两番阻拦,已追了上来,铁掌一拍,分左右掼他两鬓。张顺无心与他缠斗,虚晃一招,转身欲走。却见那壮汉早已防他开溜,铁掌绵绵不绝,一口气连攻他一十七掌。

  张顺无心恋战,失了气势,被敌手这一番连攻,窝了一肚子火气。眼见对手越战越猛,自己一时脱身不得,只能按奈心绪,与他周旋。

  忽见残破的香案下钻出一人,一身艳丽衣裙全是灰土,左臂袖子残了半截,正是那小姑娘。那壮汉背对香案,自然看不见。张顺却瞧得分明,一时间奇笑交加,稍一分神,差点被对手一掌打到。那小姑娘向他使个眼色,意示让他安心打斗,打败那壮汉。

  张顺哈哈一笑,道:“看我痛打这恶孙儿。”此时心绪一定,*拳法的威力顿时显将出来。那壮汉武功本就粗浅,全仗一身力气在江湖上厮混。忽见对手身形一变,竟拿不准他要蹿向何处。只这稍稍迟疑,对手莫名其妙的欺进了自己的中路,明明瞧见对手铁拳击来,意欲退后躲避,却无论如何也躲不开,鼻子上重重吃了一拳,酸水冒出,眼泪决堤,视线登时模糊。

  张顺恨他们这群恶匪心狠手辣,下手也不容情,两拳攒足了劲力,往他太阳穴猛力一击,登将他打得眉骨爆裂,死于非命。他转头对那小姑娘道:“你家在哪里?赶紧逃回去,我还要留在这里杀光那群恶匪。”

  那小姑娘面色白得像一块通透的玉石,倔强的摇摇头,上前拔出先前被她杀死那人胸口插着的匕首,走到周七娃身旁,狠狠踢了他两脚。但周七娃伤重昏迷,丝毫没有知觉。

  张顺大体知道了她的遭遇,心道:“她果真连一个家人也没有了么?”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被唐门害死的二妈,心下悲伤袭来,眼中一热。

  那小姑娘忽然回头问道:“大哥,你为何要与这帮恶人作对?”

  张顺叹了口气,将自己无心害死那老者一家三口的事简要说了。那小姑娘道:“大哥,这事原是怪不得你的,你本来起的是善心,只恨这些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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