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远觉得,这笑容也如此雅致如此与众不同,这头也点得轻重适宜,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第19章 再闻霜落似絮语,琴心如水两相宜
落瑶的矮几突然被谁撞了下,桌上的几个核桃骨碌碌滚到地上,落瑶正要去捡上来免得旁人踩上去摔跤,核桃却被一双三寸金莲轻轻踩住,嗑嚓一声,碎了。
顺着精致的锦鞋往上看,一身华丽的红绸缎裙,浓艳的脸上透着一丝厌恶冷淡,额间一点朱砂红,十分标志的一个美人。
落瑶想不出她是谁,但她再怎么懵懂,也感觉到这个美人来意非善。
落瑶不动声色地站起来,她讨厌别人俯视她,不卑不亢地道:“请问,这位姑娘是何意?”
美人抬起她的小脚,又踩碎一个核桃,仿佛她踩的不是核桃而是什么讨厌的人,冷哼了一声道:“听闻有人堂而皇之勾引天君,我到想问问,你又是何意?”
勾引这个词,最近听得实在太多了。
落瑶其实有点想不通,虽然她从没勾引过谁,但是从这个美人咄咄逼人的语气中听得出来,这个“有人”,指的应该是她吧。
落瑶还在思考,美人似是对她如此愚钝有点恼:“这清亁天谁不知道我是老天君定下的儿媳,你有何资格与天君当众琴瑟相合?我那两丫鬟从地藏菩萨那儿回来,简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们可是亲眼见你勾搭天君,还牵着他的手不放的。”
一席话点醒了落瑶,她恍然,原来眼前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南宫蔓蝶,落瑶记得那次霁月亭摆宴,当时祁远说她生病了,这位蔓蝶公主确实没有来,大概是后来听说了自己与祁远跳舞,才让她产生误会吧。
她这番话说得实在不靠谱,她何曾勾引过祁远了,那是纯粹地表演节目啊。况且,那天在紫竹林,明明是祁远拉着她去找那两丫鬟,怎么变成她缠着他了?再者,什么叫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们都是神仙啊,当然不像人也不像鬼了。
唔,这个蔓蝶公主,是不是忒没常识了点?
落瑶正要跟蔓蝶解释,突然一阵异香沁入鼻间,眼前一闪,祁远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中间,他高大的背影背对着落瑶。
周围的人顿时吸了口气,落瑶心想,祁远走路是否一直用飘的?这么悄无声息。方才还好好地坐在主座上,一转眼就到女人堆里来了。
祁远慢条斯理地捡起脚边的一个核桃,方才掉下去三颗,被蔓蝶踩碎了两颗,还剩一颗。
他吹了吹核桃上的灰,核桃因为被吹了一下,大概觉得痒,落瑶看见它抖了几抖。
祁远道:“核桃碎了不要紧,脸面碎了,就可惜了。”他是在变相提醒蔓蝶不要过分?落瑶心里一暖。
蔓蝶本想扑到他身上撒娇,听闻这句话,顿时白着脸收了脚步,跺跺脚,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祁远转过身,深深看了她一眼:“方才为何由着她欺负?”
落瑶摇摇手:“没啊,她没欺负我啊,只是对我有点误会罢了,我本来想解释一下的,谁想到你突然过来,浪费了这个机会。”
祁远默了默,把核桃塞她手里,道:“都说核桃补脑,你的确该多补补。”说完不再理她,趁落瑶还没拿她手里的核桃砸他,一晃身形不见了。
落瑶张大了嘴巴,他刚才,又是飘过去的吧。
各位公主抽签后,选妃大赛正式开始了。
落瑶抽到的是靠中间的号码,不好也不坏,怡雪的运气没有落瑶好,抽到的是第一个,想起前几天怡雪对她说的话,她正襟危坐,诚心诚意怀着一边学习一边欣赏的心情看传说中狐族的舞蹈。
缓歌凝丝竹,一袭拖曳及地的长裙,本就动人的面容,刻意地上了浓郁的脂粉,眉间画了一滴嫣红,用狐族特有的身段婀娜起舞,那腰仿佛没有骨头,轻盈不堪一握,怡雪拎起长裙旋转间隐约露出洁白的足踝,指甲上点缀着点点玫红,娇媚但不做作,唔,是个善于掌握尺度的美人。
程誉在此时适当地施了个诀,怡雪的左脚踩到了右脚,果不其然地摔了一跤。
美人毕竟是美人,摔个狗吃屎也摔得非常优雅,一条腿屈着,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双臂撑着地,就这么我见犹怜地趴在地上两眼水汪汪,让人忍不住怜香惜玉起来,落瑶想如果换成自己摔的话肯定会摔得四脚朝天惨不忍睹。
落瑶觉得怎么说怡雪跟自己也算是住一个院子的院友,她无动于衷地在一旁干坐着似乎太世态炎凉了些,于是她微微朝怡雪探出身,对怡雪做了个握拳鼓励的动作。
岂料,这一个动作落到怡雪眼中却误会成了幸灾乐祸,想起那天落瑶轻飘飘地说出那句“公主口中的落瑶便是我”,怡雪更觉得这是在**裸地炫耀,当下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瞪了落瑶一眼,哭丧着脸掩面而去。
落瑶心叹,这姑娘的舞确实跳得不错,就是脸皮太薄了点。
落瑶下意识去看祁远是什么反应,没想到祁远正一脸好笑地看着她,仿佛这些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他只当在看戏。
接下来的公主们也遇到的类似的礼遇,有的吹笛时突然高了八个调,有的唱歌时突然变成了男儿声,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公主们哪接受得了在大庭广众如此难堪,懵了半响都表演不下去,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地站在大殿上,还有的直接掩面回去了。
负责制作状况的仙官程誉,却依旧端着一张清亁天最板正的脸,一副事不关己秉公处理的模样。
接着上台的是蔓蝶。
南宫蔓蝶从小就在天宫长大,仗着老天君老天后的宠溺,养成了一幅目中无人骄横跋扈的性子,凡事只要稍有不合她意,不闹到鸡飞狗跳是决不罢休的。
她和祁远一起长大,不只是她,连周围的人都认为,她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是将来的天后娘娘。蔓蝶越发得意,行事乖张,甚至连她身边的丫鬟都沾染了仗势欺人的脾性。虽然她搞不懂每次祁远见着她为什么总是不冷不热的,但是又一想,祁远几千年来不变的表情何曾对人笑过?也就释然。
谁知,自从她听说祁远和那个什么芙丘国的公主一起演奏了以后,心里就总是哽了块什么东西,不上不下的,很不痛快。
今日一看,那芙丘国的公主也没什么特别,还边吃核桃边看表演,一点不顾形象,简直把这里当戏院,就是这样的人,也配跟祁远一起演奏?
蔓蝶心生厌恶,更加不痛快起来。
蔓蝶选的也是一曲舞蹈,她自小得宫廷乐师指导,受的是最正统的训练,基本功自然是非常扎实的。
程誉碍着老天君宁仁的颜面,没怎么为难她,就幻化了一个钉子轻轻勾住了她的委地长裙,可是落瑶发现,蔓蝶似乎早有准备,以为她看见她转身时偷偷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随后又怕被人发现了什么,收了笑容,胸有成竹地把裙摆撕了去,留下被勾住的裙摆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这个笑容没有瞒住祁远的眼睛,他半倚着,似漫不经心地瞥了程誉一眼。
程誉心里暗暗道苦,他觉得这份差事委实不容易,回想起昨晚老天君特地把他召到他的昆须殿,吩咐程誉不要为难蔓蝶,他自是知道老天君与南宫氏的渊源,不好当场驳了老天君的面子让自己主子难堪,可他要照顾到祁远一向刚正无私的形象,他自己的名誉事小,天君的名誉事大,万不可让人以为是宁仁或者祁远私下授意他放水。
思来想去只好跑去求教梵谷,梵谷君此人有一个特点,就是说话废话连篇永远没有重点,更严重的时候,说到最后他已经忘记要表达什么意思。
但程誉发现这一次,梵谷神君居然一句废话也没有说,条理颇清晰地指点他。
据梵谷说,他曾在凡间看过舞娘跳过一种舞,越跳衣服越少,虽然选妃这么严肃的场合不适合跳这种舞,但也可以加以借鉴,让蔓蝶在长裙中间加了圈可脱卸的缝,被钩子勾住后轻轻一撕,去掉裙摆就变成一条短裙,恰好露出纤纤玉足,不失体面,进退得宜。
程誉感叹,这真是一条妙得不能再妙的计策。
正要走,梵谷君又细细叮嘱他,这个状况要做得好关键是在蔓蝶,要在被钉子勾住的时候先做几个撕裙子的动作,若是动作过于利索,会引起祁远的怀疑,若是动作拖泥带水,便影响了舞蹈的美观,关键就是要把握这个度。
程誉把话传给蔓蝶的时候,蔓蝶显然没有理解这个度的意思,她认为既然要撕裙子,那就要撕得漂亮,撕得潇洒,撕得有气度。
华宵殿上,蔓蝶一边心不在焉地跳舞,一边等着程誉施法,按她的性子,此刻已经等得有点焦躁难耐。
于是,在钩子勾住裙摆的时候,蔓蝶捏着裙摆潇洒地一挥,刺啦一声,长裙瞬间变为及膝的短裙。这一套动作做得非常利索,不带半分犹豫。原本的缓歌慢步顿时转变成热情奔放的轻快舞风。这个小意外仿佛成了两种风格的转折点,不仅没有出丑,反而锦上添花。
蔓蝶抽空瞄了祁远一眼,暗自对自己今天的表现打了个满分。
无疑,蔓蝶算是第一个且唯一一个成功完成了表演,得意地看了一眼落瑶,仪态万千地走了。
落瑶看看趾高气扬的南宫蔓蝶,看看满头是汗的程誉,又看看面无表情的祁远,轻轻笑了笑,这个祁远和蔓蝶,似乎没有传说中那么情谊深厚啊。
落瑶之所以这么判断,是因为她虽然没见过多少儿女间的情态,但是她知道一对正常的眷侣之间是什么样子的,比如她爹爹和娘亲,比如她姐姐和姐姐夫,他们之间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愫在里头,有时候是一个眼神,或者一个笑容,都能让旁人觉得他们心意相通,这种是一种说不出来又一看就能知道的感觉。
但是此刻,她看得分明,这个蔓蝶嘴上总说着是祁远的未婚妻,可是看祁远的样子,这两人简直连朋友都谈不上,落瑶甚至觉得,她自己跟祁远的关系,似乎都要比蔓蝶近一些。
不过这些,都只是她随便想想罢了。
台上的一幕幕惊心动魄让台下候着准备上场的公主心有余悸。
听到报幕的仙使喊自己的名字,落瑶稍整衣服上场了,跟周围略一点头,随后面容沉静地抱起带来的古琴缓步上台。
台中央有一方古色古香的雕花桌椅,是专为古琴、古筝、扬琴等表演者而设,位置的角度刚好可以让上座的祁远看得一清二楚。落瑶来之前还有些忐忑自己没有和其他公主一样为了巴结程誉献点奇珍,但根据刚才的表现来看,似乎程誉并没有因为这而对她们另眼看待。
先前二哥送自己来时,也跟她商量着要不要去献宝贝,她也考虑过,但想到这样的作为似乎有违芙丘国文明之邦的国风,而且夫子和爹爹都经常教育自己,要做成功一件事情必然要下苦功夫,而不是想着去走捷径。
落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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