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到二小姐用膳的时候了吗?我正要进去看二小姐,这些交给我吧。看你日夜照顾二小姐,都瘦了好多。”细荷接过沉甸甸的食盒。
“好,那麻烦细荷姐姐了。”小晴笑了笑,转身离去了。啊,看来今晚可以早些睡了,不过明早还得过来看看二小姐。
这么一想,连微凉的山道也变得温暖起来。
“我自己来吧。”林尚雨看是细荷提了食盒进来,忙道。
“二小姐,粥很烫,还是我盛好了,您先歇着吧。”细荷打开食盒,一阵清香扑面而来,盒中一片淡绿,原来是加了荷叶的香粳米粥。细荷微微一笑,道:“这帮丫头还真细心。”
林尚雨不答,只是握着手中的一纸文书皱眉。她真是憔悴多了,单薄的身躯裹在淡青色的外袍中,下巴也变得尖尖的,原本白皙的脸庞显得更加苍白,虽在腰间系了一条腰带,大衣却仍向下滑。
“二小姐?”细荷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林尚雨抬头,看见摆在桌上的菜肴,才想起该吃饭了。
“你这么急匆匆地赶过来,一定没吃饭吧?不如跟我一起吃。唉,胃口不好,每次都浪费了许多,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二小姐也要注意身子。”细荷放下粥碗,拿起茶壶倒茶,却愣了一下:“怎么您也开始喝这么浓的茶了?”说着将一壶茶整个倾入空盒中,拿出去倒掉。
“这两天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姐姐有多累。”林尚雨微笑。“如果觉得茶太浓,添点水就好了,没必要整壶倒掉。作为一家之主,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勤俭啊。吃饭吧,菜都凉了。”说着伸筷挟向豆苗。
“二小姐,大小姐已经离开的事不可能一直瞒着,况且属下们已经几天未见大小姐,府中也不免有些议论纷纷,我想……”细荷欲言又止,仿佛有些为难。
“怎么?”
“不如请二小姐摄府主之位,再名正言顺地带领全府。”细荷飞快地说出这席话,然后静默不语。
林尚雨手一颤,一筷鸭丝掉入旁边的菜盘中。她重新挟起,放入碗中,搁下筷子,才静静开口:“这事我自有主张,改日再说吧。”
“二小姐……”
仿佛生气了,林尚雨伸手拂乱桌子,杯盏顿时散落一地。她缓缓回身走向内室,不再言语。
第二天一早,小晴进屋来探视林尚雨,顺便让膳房的人做了早饭送过来。那膳房的小丫头跟在小晴身后进入雨苑,来来回回穿了不下十个回廊,食盒沉甸甸地,她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小晴见状,轻轻接过,道:“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小丫头敛襟一礼,退了出去。
小晴哼着福建的采茶歌一路走去。已经两年没有回家了,所以唱歌时也有些生涩。她心里盘算着,等二小姐病好了,就回家乡一趟,看看已经嫁出去的姐姐。
她满心欢喜,连敲门也忘了。门是虚掩的,她信步而入,轻唤“二小姐”,却没人回应。小晴以为林尚雨还在睡梦中,轻手轻脚地放下食盒,掀起内室的纱帘,却大吃一惊。
床上的被褥整整齐齐,没有丝毫皱褶,竟不似有人睡过。小晴忙冲进房中,拉开窗户,向外探视,花园中却没有一个人。
小晴绝望地坐在地上,连二小姐都走了,该怎么办?
这世界,到处都是疯狂的影子。
五
两年后。
西湖边的望月楼中客满盈门,店小二跑得气喘吁吁,将一盘又一盘精致的菜肴送到客人面前。
“还有位置吗?”一个公子模样的书生站在店门口,看着店小二忙得团团转,好不容易才逮到机会问一声。
“客官,实在对不住,大堂全满了……”店小二擦着汗赔笑道。
“那么二楼呢?”
“呃,实不相瞒,二楼早已被人包下,不能动一桌一椅,真是抱歉。”
“全包下?”那公子皱了皱眉:“手笔可真是不小。”
“那当然,也不看看镜湖帮是什么身份。”一个清脆的声音盖过了满厅的嘈杂送了进来,掷地有声。
那公子与小二齐齐回头,不禁眼前一亮:两人两骑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楼门口,一男一女,看年龄颇为年轻,左首的男子一身黑衣,身形瘦削,隐隐透出一股英气,俊眉朗目。右首的女子身形娇小,全身雪白,面部蒙纱,只露出一双妙目,水汪汪的。两人的坐骑也是一黑一白,无一根杂毛,宛如画中景一般。
小二看得愣了神,一时竟忘了招呼客人。那两人也并不在意,并肩往里走,所到之处,食客无不仰首而视,惊叹连连。
那公子笑了一声,道:“如果他们就是包下二楼的贵客,你还愣着不走?”小二一听,连忙奔上楼,一迭声地招呼去了。
那公子摇摇头,慢慢走出门,消失了。
“你说三哥跟璇玑这次去了还能平安返回吗?”
“不知道,他们总有他们的命数。”“当”的一声轻响,杯盏轻磕盘沿,有茶水漾了出来,撒在檀木桌上,呈现淡淡的琥珀色。
“我想还是多加派一些人手吧,毕竟他们对玉山至关重要。”先前的声音再度响起,却听不出究竟是担忧还是其它的什么。
“不用。”
这句话吐出之时,窗外一片枯叶悠悠而落。
原来深秋这么寂寥。
“你知道这次出行的目的吗?”二楼雅座中,黑衣男子望着对面的少女,慢慢地道。
“不是说要邀请天下英雄共商大事?难道有变动?”白衣少女转转眼珠,忽然巧笑倩兮:“我十七岁的生日快到了,不知你们要怎么庆祝呢?”
黑衣男子叹口气,转向窗外:“其实是我想夺回武林中一时传二十年的《云潇剑谱》。”
白衣少女睁大了眼睛:“啊?你知道它在哪里?”
“我不知道。但近日有传闻说,它在苏离手中。我觉得尽凭楼中力量不足以夺取,有人帮忙会更好一些。”
“那么苏离在哪儿?”
“华山之巅。”
当轻如鹅毛的雪花开始纷纷扬扬的时候,这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华山脚下。白衣少女怎么也想不通她的大师兄是怎么有这么大的号召力的,竟然可以在二十天之内得到武林群雄的响应。不过,她知道大师兄在江湖上行走的外号叫作“云天手”,既然天上的白云可以手到擒来,这些事自然也难不倒他吧?
“你觉得苏离真的在上面?”璇玑睁大双眼望着黑衣男子。“华山好高啊……她怎么上去的?”
“江湖中盛传她在两年前得到了一本武功秘籍后就此消失不见,躲在华山顶上终日练功。只是我也不明白,既然她已折剑退出江湖,又怎么会为了一套武功而为难自己,住在这苦寒之地?”黑衣男子微微摇头,苦笑道:“但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回去寻找。”
“她当年是不是江湖第一美人啊?”璇玑突然来了一句,神色里净是向往。
“嗯。其实也没什么‘当年’,她今年应该也只有……嗯……二十岁吧。”
“这么年轻?天哪,难道她宁愿把青春时光扔到荒山野岭中?”
“她自有她的原因。”
“什么原因?”
“璇玑,别再刨根问底了。”黑衣男子起身拿出一张地图指给她看:“华山十分险峻,而且没有一条连续的上山之路,明天只能且走且想,会很累的。”
“哦。那我回去了。”璇玑大大方方地站起来就走。
“夜里小心一些。”黑衣男子嘱咐道,不放心地看着她离去。
第二天一大早,璇玑就被从睡梦中惊醒。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又低沉的敲击声。她望望窗外,天还黑着呢,屋里什么也看不见。她翻身下床,披上大衣,抓起桌上的剑,轻轻开门。黑衣男子站在门外,见她起身,忙一闪身进了房间,闩上门。
“师兄,怎么了?”璇玑吃惊地看着同样满脸倦色的黑衣男子,差异至极。
“我们现在必须离开。”黑衣男子语速极快,却清晰异常。“快点,否则就来不及了。什么都别问。”
“师兄……”璇玑还想说什么,黑衣男子已经快速拿起桌边的包袱,拉住她从门边溜了出去。“注意脚下别出声,也别碰到什么东西,跟着我走。”
一出门,凛冽的寒风就迎面而来,吹得璇玑瑟瑟发抖。但她强忍着不敢去拉另一边被吹开的大衣,只能死死咬着嘴唇。出来时她只在中衣外罩上外衣,也没系上带子,现在感觉连脚也要冻僵了。可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一旦掉以轻心,不仅会被发觉,还会被落下。师兄这么紧张,时间一定是不够的,她不可以再惹出事端。
这段狂奔仿佛用尽了一生一世,直到天色微明,璇玑才感觉到脚着了地,踩在松软的雪上。黑衣男子回身看她,心疼又怜惜。他呵着璇玑已经差不多要冻僵的双手,为她拍去落在睫毛和头上的雪花,从包袱中抽出锦毛大氅,手忙脚乱地给她披上。璇玑借着微弱的曙光望向远处,只见一片白茫茫,原来这一夜大雪,已将整个山林覆盖成了银色的世界。
“这么一来,上山的路便又要难走几分了。”黑衣男子伸脚踏了踏地上松软的雪,叹息着摇摇头。“能坚持吗?不行我背你走。只是别出太大声音,万一引起雪崩可就麻烦了。”
璇玑不语,只是望着来路,眼神中透出无限担忧。“师兄,如果我们事先走了却没打招呼,那你当初又何必召他们跟来呢?这一路风餐露宿,大家都很辛苦。”
黑衣男子蹲下身平视她:“我自有我的打算。他们不会白跑一趟,有回报,就一定会有人来。我们走吧,再拖延可就来不及了。”他温暖的手拉住璇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林间,从远处看,唯见两个隐隐约约的身影攀在这座险峰之上,世界却宁静如常。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六
“见利忘义之徒!”
大堂内,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愤愤地拍桌而起,两道粗眉皱在了一起,眼中像要喷出火光来。
“陆大哥,先别这么着急。我再去房内找找,看看还有没有留下什么信条之类的物品。”桌子另一头,一个女子娇怯怯地站起,她的声音并不大,却让厅内所有人恰恰听得清清楚楚。
“啊……这就是苏州林家大小姐吧?”“是啊,长得果然出众……”“听说她还有个妹妹,更如天仙一般,不知这次来了没有……”
这些议论并未刻意压低声音,自然已被那女子听去。但她只微微一笑,便转身上楼,大堂中登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先前拍桌而起的陆姓男子,呼吸渐渐平缓,慢慢坐了下来。
等了良久,还不见那女子下楼,已有人先不耐烦起来,有两人同时站了起来,对望一眼,一前一后上了楼。过了片刻,只听楼上传来“啊”的一声惨叫,似是刚刚上去的两人中有人遭了不测。
楼下等待的人全都站起,陆姓男子道:“大家别慌,一起上楼去,走在前面的人注意防护好头脸。”话音未落,只听“刷刷”几声,已有人抽出刀剑,冲上楼去,余下众人只得紧随其后。还未上楼,前面又传来惊呼,先上楼的二人均已倒地。
这一下变故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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