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前一片哗然,金营见完颜佶烈阵亡,无不骇然。完颜昌阴沉着脸,瞟一眼燕青道:“你一手撑不了天,我大军这就踏平天回谷。”他说罢向后做一手势,金兵金将全部压上前,燕青大喊一声:“想过天回谷,那要看你过不过得了我的圣光阵!”说罢他回身策马,带着身后那行人迅速遁入圣光阵中,转眼不见。
完颜昌见眼前人马、火把皆无,只有一片黑呼呼的铁盾,一下愣住。这是怎么回事?这其中有什么埋伏?
他向身边的将领望去,众将中没有一人懂这个阵法,只面面相觑。他身边的左将军顿戚道:“王爷,现在只能硬战了,我们兵多将广,不管其中有何诡诈,总能胜他们。”
完颜昌点头,心中暗道:“只能如此了,难不成他九万大军被这一万宋军困在天回谷?”
随着一阵密密的鼓声,金兵向天回谷全面进攻,一时间兵戈相击,火箭齐发,两军激烈争战。
燕青与胡佑威在圣光阵中调度指挥,倾力抗争,无奈金兵太多,像斩杀不完,在他们强猛的攻势下,阵形越缩越小。
完颜昌领兵在阵外强攻,心如焚烧,这圣光阵像一颗坚硬的小胡桃,看着小,却难敲碎,更烦心的眼看敲出一个缺口了,这阵形却马上缩小,变成一个更小的胡桃,但同样坚硬!天啊,他像面对一个又一个敲不完的小胡桃,这要损失多少兵力?他现在还没到大宋的边界,还在天回谷啊!
战鼓、呐喊、厮杀、惨叫弥漫在天回谷,震荡得星空黯淡,月华无光。当圣光阵再次缩小一圈时,燕青着急了,一万宋军此时只剩五千,敌我兵力悬殊太大,如此下去必全军覆灭,怎么谷外的宋军不来增援?他们已经厮杀了两个时辰了,天快亮了,天一亮将对他们更不利。
当远处天边现出一丝鱼肚白,燕青彻底放弃了等待增援的想法,他向胡佑威道:“胡将军,我要出阵,这儿交给你了。”
“你出去做什么?”
“杀完颜昌!” 。。
天道(六)
当远处天边现出一丝鱼肚白,燕青彻底放弃了等待增援的想法,他向胡佑威道:“胡将军,我要出阵,这儿交给你了。”
“你出去做什么?”
“杀完颜昌!”
胡佑威一听便明白,眼下硬拼是支撑不了多少时候了,只有杀了金军主帅,动摇他们的军心,才有机会翻转局势。
燕青移到阵前的一个当口,一跃身跳出阵外。他一出去便见头缠包布的尔杜挥着板斧,杀得正欢,便一刀拦住他的板斧。尔杜见是他,心中一慌,挥斧稍慢又被燕青一刀削过头边,左耳被削下,他大叫一声倒地,旁边立刻有军士上前护他出去。
(尔杜日后是屡犯中原,以凶残称著的“无耳将军”,最后死在岳飞手下大将张宪的枪下。)
燕青无心再理尔杜,因为他看见完颜昌了,完颜昌坐在一坡地上,帅旗战鼓就在他旁边。燕青银牙一咬,提气向坡地冲去,对那些刺向他身体的刀枪豪不在意,阻拦他的金兵不知他内穿“绡金甲“,只是不住惶恐:这人怎么是刀枪不入?
完颜昌立在坡上,突见圣光阵中杀出一人,这人直奔他而来,仔细一看是燕青,他立刻明白燕青的用意,当下喝道:“他是宋军主将,快将他拿住!”
眼见无数金兵金将朝他拥来,燕青再次提气,身体腾跃之际大喊一声“完颜昌,看招!”,说罢一弓弩射向完颜昌,众人一片惊呼,眼光不由投向完颜昌。哪知燕青此招不过是虚招,只为分散挡他的金兵的注意力,趁这些人稍一分神,燕青已在几人头顶上跃过。
等金兵见完颜昌无恙,转过头来,燕青与完颜昌已相距不过百步,这距离才是他弓弩射程之内。他不顾那刺向胸前的刀枪,再次跃起,扬手向发弓弩向完颜昌射去,完颜昌见有弓弩射来,仰身向下避开,不料燕青发的是两只连弓弩,他刚避开一个,第二个射向他下盘的弓弩已到,他无法再避,又正好是仰身向下,这只弓弩正中他前胸,他大叫一声,捂住前胸。
燕青听到他的叫声,心知已经得手,精神一振,转身回杀。
完颜昌脸色惨白,旁边兵士道:“王爷,要不要先退下。”完颜昌摇头,缓缓道:“再擂战鼓,一举平了回天谷,有斩杀燕青者,赏金千两,封千户。”他深知燕青杀他是为了动摇他的军心,岂能中他圈套?
燕青耳听金兵战鼓擂得比以前更响,心里一惊,完颜昌没死,他在全力相博。忽然又有人喊:“斩杀燕青者赏金千两,封千户!”
这战鼓与喊声像为金兵催入兴奋剂,此时他们个个争先,将燕青围住,而且他们看出燕青身上有不寻常之物,那刀枪不再往他身上砍,而是向他四肢面门上去。燕青此时左突右杀,再也难出去,一不留神,左臂中了一枪,鲜血渗出。
天边金光现出,太阳要出来了,天回谷杀声震天,那是金兵的杀声,燕青心中无限悲凉:大势已去,山谷外的宋兵眼见他们全军覆没却袖手旁观,这一仗乃人为之败,他尽了全力,但救不了大局。他心中暗道:“师师,对不起,我打不赢这一仗!”便在此时他腿上又中一刀,一下立身不稳,身体斜跪下去。
天边的红光越来越盛,映红了天回谷的白石,映红了兵士手中的刀剑,让人分不出那上面是鲜血还是红光。突然有人喊:“着火了,有人在烧粮车,粮车全被烧了!”
人们这才意识到那天边的红光不是朝霞,是火光!熊熊的大火在金营背后烧起!燕青望那火光,心中长出一口气:包打听,好兄弟,你终于行动了!他再次振作起来,渐渐杀出重围。
原来那日燕青在中都城外与包打听分别之前向他低语,吩咐他想办法装成金兵跟踪粮车,趁两军交战金军粮草营疏忽时烧了金军的粮草,以绝他们的后路。燕青有些没把握,包打听一定会去烧这把火吗?这把火不但会烧掉金军的南攻计划,也会烧掉他和迷兹的情缘,他烧了这把火还能当金国的驸马吗?
果然这火一下烧乱了金兵的军心,他们不知后方有多少宋兵涌来,一时间慌作一团,仅剩的三千宋军气势大振,再次重新排布,稳住阵角。
这火也烧乱完颜昌的心,他知粮草没了,这仗没法打,何况此时若有宋兵增援,他的大军只怕要全部葬送在天回谷,这几万大军是他金国的所有实力,他不能拿这几万人作赌注,逞一时匹夫之勇。他思量再三,传令道:“收兵回撤!”
金营收兵锣响起,金兵迅速集结,退出天回谷,留下谷中满地尸首。
(完颜昌于回程路上弩伤发作,不治而亡。其子完颜兀术继其王位,发誓要扫灭宋军,寻到燕青为父报仇。二十年后,完颜兀术带兵入侵南宋时,遇宋军御管兵马指挥使,曾经的梁山五虎上将双鞭呼延灼的抵挡,他对梁山好汉充满仇恨,两军阵前力斩呼延灼,算是间接为完颜昌报仇。)
燕青立在坡上,向远处欢呼雀跃的宋军将士挥了挥手便独身向西去。天回谷的胜利是胡佑威的,与他无关,他现在只要去“别有洞天”,他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那儿,但腿上的刀伤无法让他行快,行步间鲜血滴下,洒一路血迹。
西去四、五里,燕青行不动了,一夜的厮杀加上伤口的渗血已让他体力耗尽,他在一山石上坐下来,大口喘气。便在此时,山外来一队人马,为首一人魁梧长须,手持铜锏,正是史良玉。
燕青见他好生意外,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勉强起身,向他行去,躬身道:“史督统。”
史良玉冷笑一声,道:“我的管营参军竟逃到这儿来了。”他忽然持锏向燕青辟头打去。燕青全无防备,紧急中侧身避过,终究晚了一步,那铜锏划过他的左脸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燕青急向后滚,只觉脖间一热,那脸颊上的皮肉划开,热血顺势流到他颈项上。他将辟风刀从腰间再次取出,横刀向前,问道:“你这是为何?”
“为何?你临阵逃脱,按军法处,就该死。”
“金兵已撤,我是敌军撤后才走的,如何算临阵逃脱?”
“你说你是敌军撤后才走的,谁看见了?”
“胡佑威将军和谷中还剩的两千余军士都看见了。”
“天回谷的宋军全军覆没,胡佑威将军阵亡,他们怎么能看得见?”
“你说什么?胡佑威阵亡,全军覆没?不可能!”他想起他向谷中军士兵招手离去时,胡佑威还向他扬了扬手中长枪,怎么会…?他突然看到史良玉阴沉冰冷的目光,一下反应过来,低声道:“是你,是你,你杀了他们!” 。 想看书来
天道(七)
史良玉不语,算是默认。
燕青心中一阵绞痛,那些将士与他并肩作战一夜,好不容易熬到胜利,却死在自己人的刀下,胡佑威智勇双全,也算是难得的将才,竟这么不名不白地阵亡了!他怒从胸起,向史良玉喝道:“你杀害忠良,是在造反!”
“我从不造反,恰恰是在按朝廷的旨意办事,天回谷的那一万人是要死的,你也是要死的。”史良玉说罢又扬锏向燕青袭来,燕青举刀还击,无奈他体力不支,几个回合后被史良玉一锏击中肩头,跌倒在地。
史良玉望他在地上喘气挣扎,哈哈大笑道:“浪子燕青,今日你死在我手里不是我史某无情,而是王法无情,朝中有人要你死,你不得不死。”
“究竟是何人要我死?你可否让我死得明白?”燕青此时万念俱灰,他心知这一关是过不去了。
“好,我让你死明白点,听清楚,要你死的人是高太尉。”
燕青点头,道:“我猜也是他,高俅要我死是因为我偷了他的圣光杯,坏了他和西夏联盟的好事。那一万将士呢?胡佑威也没得罪他,为什么他们也要死?”
“这要怪胡佑威自己了,他对你的圣光阵如疵如醉,整日啄磨着要摆下奇阵一举灭了金兵。”
“你们不想灭金兵,不出兵便是,为何还要置兵于天回谷?”
“这就是高太尉的高明之处,这仗既要打又不能真的打,既要胜又不能真的胜。”史良玉说到这里,面露得意,见燕青满脸困惑,他禁不住又哈哈一笑,道:“我不能再往下说了,燕青,你想不明白,就糊里糊涂死吧。”
燕青朗声大笑道:“我不糊涂,只怕糊涂的是你史督统。”
“此话怎讲?”
“高太尉要这场战既打又不打,既胜又不胜,无非是想加重他与金国和谈的砝码。在天回谷打一仗是要显出他还有实力,打完后又将将士杀尽是要显出他有诚意。他不惜上万将士的鲜血打这么个歪算盘只怕到头来全落空。”
“你是什么意思?”史良玉没想到他会一语道破关键。
“我的意思明显得很,金国不会买他的帐,他想借助金国重温他大周国的黄花旧梦是绝无可能,你想跟着他成大周的开国元勋更是做梦。”
“燕青,你好像知道得太多了。”
“我从来都比你知道得多。”
“知道得多又怎样?你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说着又持锏向燕青走近。
燕青下意识摸一下胸襟,掏出一物向史良玉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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