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迟了?”
“玉妞让我带早点给你,我没带,原想你来得早,咱们爷儿俩遛个弯儿,街上吃过早点再见统带去,哪知道等你到这时候。”
“哟,您还没吃饭?”
“八成儿你吃过了。”
“我随便吃了点儿。”
“你小子真行!”
龙天楼不好意思地咧嘴笑道:“我陪您吃点儿去。”
“别介意了,再吃什么时候了?等你跟统带走了再说吧!”
“怎么,您不去?”
“我去干什么?”
龙天楼皱了眉。
“怎么,你又不是小孩儿,没自己家大人带着,还害怕不成。走吧!进去吧!”
白五爷转身往大门走。
龙天楼只好跟了过去。
进巡捕营,小胡子统带也早在后院等着了,连马都谁备好了,他倒没说什么,一见人到,就催着上马,从后头出了巡捕营。
小胡子统带仍带着那两名贴身护卫,四匹马一前三后的走着,那两个跟龙天楼挺有话说的,不知道是打出来的交情,还是因为龙天楼是龙家的七少爷。
不管怎么说,那两个挺近乎、挺热络是实。
龙天楼知道了,那两个,一个叫韩云甫,一个叫李士奎。有话说路短,离承亲王府还有三丈,小胡子统带勒马停住,翻身离鞍。
凭他,还不够格在王府门前骑马。
龙天楼懂这个,他也下了马,小胡子统带把马交给韩云甫、李士奎,然后带着龙天楼走了过去。
宰相门奴七品官。
亲王府门口,带亲兵站门的那个小小蓝翎武官,也不比七品低,堂堂一个巡捕营统带还得先跟他打招呼,然后由他带领,才进了签押房,等侯通报。
好在工夫不大,一会儿就来了人,来的这位,四十多年纪,瘦高个儿,长得鹰鼻子鹞眼,一脸阴鸷相。
看小胡子统带对他挺客气,近乎恭谨的客气,听小胡子统带称呼他哈总管。
难怪!
哈总管没理统带,却拿鹞眼打量着龙天楼,盘问起来了。
小胡子统带一五一十地说个清楚,哈总管这才大摇大摆地带领着往里去了。
承亲王传话,在东花厅接见,哈总管把小胡子统带跟龙天楼就带进了东花厅。
然后,哈总管走了,请王爷去了。
进来了两个包衣,当然不是侍候客人,有点监视意味。
小胡子统带就这么站着。
龙天楼只好也站着了,心里可老大不是味儿。
王府的规矩。
谁叫得冲五叔的面子?
好在工夫不大,听见步履响,由远而近,转眼之后,从里头屏风后转出四个人来。
头一个,穿戴整齐,白白胖胖的,一看就知道是承亲王,旁边陪着的是那位哈总管,后头跟着的两个,是带刀的戈什哈。
小胡子统带连忙趋前打下千去:“见过王爷!”
龙天楼只好也跟着打了个千。
承亲王抬抬手“嗯”了一声,大刺刺地落了座,两名戈什哈手抚刀柄侍立身后,虎视眈眈,挺唬人的。
哈总管从一名包衣手里接过茶,双手奉上。
承亲王喝了一口,咕噜了几声,吐进痰盂,又吸了一撮鼻烟,这才开口说了话:“什么事啊?”
哪像他女儿失踪了,根本就像个没事人儿。
小胡子统带哈腰道:“回王爷的话,关于格格失踪的案子——”
“办得怎么样了?”
“卑职该死,到现在还没有头绪。”
承亲王脸色一变:“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回王爷,就是为这件案子,卑职才请来能人高手协助,今天特地来请王爷允准。”
“我不管你找什么人,我只要平安找回我的女儿。”
“是,卑职知道。”
“你找什么人都一样,找不回我的女儿来,或者是我女儿有一点什么好歹,我就要你们的脑袋。”
“是,卑职知道。”
“你找的能人高手呢?”
“回王爷,他就是。”
承亲王一怔:“怎么着,他就是?”
“是的。”
“他是个干什么的?”
“回王爷,他是江湖上顶有名的龙家的人,当代第一好手龙玉琪的七儿子。”
“龙家?哪个龙家?谁是龙玉琪?”
小胡子统带正不知道该怎么说,哈总管说了话:“王爷,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知道是江湖上的,只要能毫发无伤地找回格格来就行了。”
承亲王挺听哈总管的,“嗯”了一声,问小胡子统带道:“他,一个孩子,行吗?”
小胡子统带还没说话。
哈总管又接了口:“王爷,不行您就要脑袋嘛!”
承亲王道;“你可是听见了?”
小胡子统带心里叫苦,也恨透了那位哈总管,可却只有忙躬身:“是,卑职听见了。”
“那就这么办吧!”
承亲王站了起来。
小胡子统带忙又躬身:“谢王爷。”
承亲王没答理,要走。
“王爷!”
龙天楼开了口。
承亲王停住了,盯着龙天楼看。
龙天楼道:“草民要请王爷赏个方便。”
“赏什么方便?”
“草民是个江湖百姓,插手办王府的案子,有很多不方便,敢请王爷交代一句,任何人不许干涉办案,任何人都得给草民方便。”
哈总管道:“这怎么行?巡捕营办案也没像你这样。”
“巡捕营是官署,草民是个百姓,官署必须遵从很多规矩,草民应该不必,否则碍手碍脚,不好办案。”
哈总管变色道:“这叫什么话,你好不好办案是巡捕营的事——”
“不错,但是女儿是王爷的,真要是找不回格格来,王爷就是砍了所有的脑袋,又怎么样?”
“大胆,你这是跟谁说话?”
哈总管要上前,承亲王伸手一拦:“他说的有理,给他方便。”
哈总管为之一怔。
龙天楼躬下身去:“不是草民得寸进尺,空口无凭,好不好请王爷赐一纸手令,草民可以用以取信别人。”
承亲王皱眉沉吟,还没有说话。
哈总管那里又插了嘴:“王爷的手令,岂是随便给的,谁敢担保你不拿去做别的用途。”
龙天楼淡然道:“没人能担保,也没人敢担保,只是如若信不过草民,又何必给草民方便,根本就不该让草民插手这件案子。”
哈总管道:“承亲王府只是把案子交给了九门提督衙门,九门提督衙门交给了五城巡捕营,五城巡捕营找个江湖百姓来办案,那是他们的事。”
龙天楼淡然一笑,道:“哈总管说得是,江湖百姓一不求名,二不为利,何必找这种麻烦,图什么啊!”
哈总管脸上变色,还待再说。
承亲王微一抬手,阻止哈总管说话,两眼紧盯着龙天楼道:“你说得好,江湖百姓一不求名,二不为利,你大可不必找这种麻烦,那你究竟图的是什么?”
龙天楼道:“回王爷,巡捕营有个白殿臣,是家父的把兄弟,草民的五叔,草民为的是他的身家。”
承亲王望向小胡子统带。
小胡子统带忙哈腰:“回王爷,这是实情。”
承亲王沉吟一下,然后道:“哈明,上书房给他开纸手令去,别忘了用印。”
“是!”
哈总管哈明,不情愿地欠了个身,出去了。
承亲王站了起来,道:“你们在这儿等手令吧!”
小胡子统带忙躬身:“恭送王爷!”
承亲王的脸色突然—沉,脸上透着一种令人寒粟的冷意,“富尔,别忘了,你是拿脑袋保的他。”
小胡子统带富尔为之机伶一颤:“是,王爷,卑职记得!”
承亲王带着他的带刀侍卫走了,两名包衣仍站在原处没动,八成儿仍负着监视人的使命。
一句“拿脑袋担保”,似乎吓坏了统带富尔,承亲王一走,他望着龙天楼,口齿略动,想要说话。
龙天楼胸中雪亮,知道他想说什么,却来个装看不见。
统带富尔忍不住还是说了,可是说得相当含蓄,相当技巧:“天楼,你应付得下来吗?可千万要小心啊!”
龙天楼淡然道:“统带,我不敢说一定应付得下来,我只能说尽心尽力。您放心,我五叔有颗脑袋,龙天楼也有颗脑袋,陪着您呢!”
统带富尔还待再说。
哈总管拿着个信封走了进来,半句活没说,冷然递给了龙天楼。
龙天楼接过来看,信封是承亲王府专用的信封,再抽出里头的看,信笺是承亲王府的专用信笺,白纸黑字写得清楚,还盖有承亲王的一颗朱印。
行了。
龙天楼这里装回信笺。
那里总管哈明冷然说了话:“有了这纸手令,你连侍卫营的侍卫都能调用,只是别在一个地方用。”
龙天楼道:“哪一个地方?”
“礼亲王府,人家不买承亲王府的帐,不吃承亲王府这一套。”
龙天楼心头跳了一跳,道:“多谢指教!”
总管哈明没说话。
统带富尔宦海打滚儿多少年,官场上的规矩他懂,道:“咱们该告辞了。”
龙天楼道:“不忙,我要跟哈总管谈谈。”
统带富尔一怔。
哈总管也一怔。
龙天楼道:“早一刻比迟一刻好,王爷既有期限,我不敢有丝毫耽误,这就着手侦查。”
原来如此。统带富尔跟哈总管的脸色,都马上恢复了正常。哈总管拿眼瞅着龙天楼,神色有点“看你怎么办”的意味。
龙天楼表现得毫不在意,道:“哈总管,我先要知道,格格是在什么地方失踪的?”
哈总管答得简单干脆:“府里。”
“承亲王府恐怕大得很。”
“那是当然。”
不知道哈总管是没懂龙天楼的意思,还是怎么。
龙天楼只好明说了:“格格究竟是在府里什么地方失踪的?”
“卧房里。”
哈总管似乎不愿多说一个字。
“我要到格格房里看看。”
哈总管一怔:“你开玩笑,格格的卧房,岂是任人进出的?”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侦查一件案子,必须先从案子发生的现场去找线索。”
“可是别个办案的,从没有进到格格的卧房去过。”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别人到现在还没一点头绪,就是这个道理。”
“不行,王府有王府的礼法——”
“别忘了,哈总管,王爷亲口交代给我方便,而且我怀有王爷的手令。”
“王爷的手令,是让你用在府外——”
“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个限制,哈总管不让我勘查格格的卧房也可以,请你给我写几个字,书明不准勘查现场的是哈总管你,我马上告辞,从别处去找线索。”
哈总管脸色为之一变——这他怎么敢写,一旦白纸黑字写下来,他要担多大的责任。
哈总管是个机灵人儿,要不然他干不上承亲王府的总管。一个王府的总管对外是何等的气势,连五城巡捕营的统带,都得冲他躬身哈腰递嘻哈儿,可是如今,他碰上了降他的人儿。他两眼狠狠地看了看龙天楼,冷然一句:“你跟我来。”转身往屏风后行去。
龙天楼连统带富尔也没招呼,径自跟了上去。
统带富尔不用人招呼,三步并两步,忙跟过去了。
从厅后出了东花厅,是长廊纵横,飞檐狼牙的院子一角,哈总管带着龙天楼、统带富尔踏上长廊。
顺着长廊往后走,满眼的雕梁画栋,玉阶朱栏,天上神仙府,人间王候家,这句话一点也不错。
顺着长廊往后走,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不是挎刀的亲兵,就是王府的侍卫,禁卫森严,如临大敌。当然,有王府的总管带路,自是通行无阻。
过一座月亮门儿,进入后院,后院比前院还大,树海森森,花木扶疏,亭台楼榭一应俱全。
踏着青石小径,到了一座小楼前,门上锁着一把大铜锁。
哈总管探怀取出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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