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撞开。他但觉一股巨力冲来,好象巨涛雄浪一般,猝不及防,顿时被撞飞倒退出去,一屁股跌于地上,惊道:“妖怪,妖怪!”
第三十八回 僧道作孽 妖祸接踵惊惶惶(上)
第三十八回 僧道作孽 妖祸接踵惊惶惶(上)
风声扑面,一条黑影袭面扑来,唬吓得他紧闭双眼,胸中砰砰大跳,暗道:“我命休矣。”便在此时,手腕被那“妖怪”牢牢箍定,身形一晃,却被拉扯起来,耳旁旋即听得有人揶揄道:“金老板喝了三天的花酒,莫非尚是醉醺醺,竟不能觑辨人者妖者?”这声音忒也耳熟。金算盘怔然,睁眼一线,隐约闪见盔顶之屑乱红缨,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心下大安,转瞬恚恙立起,将手臂朝身下狠狠甩动,挣脱开来,抱怨道:“丁大人,我没有被酒醉死,险些被你吓死。”丁校尉见他把脸放下,哈哈大笑,抱拳道:“得罪,得罪,形景事急,我胸窝就好象烧了一团火似的,举止行为,未免有些张皇偏颇。”金算盘屁股疼痛,喋呱道:“你也仔细些,我是好顽的人么?”话才出口,甫然惊觉,面前此人,乃是朝廷之校官,并非寻常百姓可较,他若非碍着姚纹月的面子,怎么会对自己这般客气?倘若开罪了他,日后还不知会惹将什么样的麻烦。忖及于此,忍不住激灵灵打个寒噤,反满脸堆笑,搭讪道:“丁大人果真和我顽闹,也是小人的荣幸啊。”丁校尉世故圆滑之人,怎不能窥破他之心思,呵呵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绕转过去,径至姚纹月跟前,弯腰躬身,恭声道:“千岁,富贵小庙出了异状,情势诡谲,不好应付也。”
诸人遂出了后院,直入龙凤楼,灯笼高挂,烛光辉煌,却见各地商贾服色互异,或员外披髦,或锦缎装束,或斜配狐皮护肩,或金华小袄,形容举止皆迥乎不同,纷纷攀扶楼栏杆,远眺张望,相顾议论纷纷:“老李,你可听说了,富贵庙中出了妖怪。”“非也,非也,乃是富贵小庙,并非什么富贵庙?”“啧啧,那不都是一样的么?”“老林有所不知,老李家乡便有一座富贵庙,是以他区分极细。”“也不知那妖怪究竟是什么凶恶模样,咱们去看看吧?日后见了人,好歹也能说咱们和妖怪打个照面。”“看不得,看不得,听说当年挖掘老仙祠堂时,掘出一具似狼类犬之僵尸怪物,当时就有好几个瞅热闹的百姓被其吞吃了。”姚纹月换上素日便装,英姿飒飒,腰间挂着三尺青峰,除却王家华丽装饰之后,竟无人认得她是朝廷的太平郡主,飞快冲出楼门,跳下台阶,翻身纵上一匹枣红马。有兵卒递上一盏灯笼,她动作麻利,抄手接过,灯杆横于马脖子上,招呼道:“穆公子,此刻正值深夜,愈至后时,阴气愈盛,妖孽便越加能够得势,所以我们早一步到,便有早一步的好处,应付起来,也轻易些许。虽然小庙离此不甚远,但奔跑拽步,总嫌迟滞,不妨乘马代步,毕竟快些。”
穆双飞抬头观之,明月晦暗,难以破云而出,几丝淡淡之水凉蟾光在黑雾后面扭摆挣扎,隐约恍惚,似不能泻至地面,在半空便即被风给吹散了,遥见层层屋脊、叠叠楼檐后面,团团黑气笔直飞升,高拔约莫数十丈,旋入如伞盖撑张,往四面八方平展开来,沉沉蓉蓉,乌郁森森,登时心中凛凛:“好强之妖鬼气息。”袖中有物乱震动,正是莫邪小匕生出感应。他挑了一匹白银马,意切尼姑则牵了一匹乌骓马,金算盘和九华合骑一匹青繌马,随着姚纹月疾扑巷口,绕过几条街道,迎着黑气覆压下的富贵小庙赶去。丁校尉匆匆结了帐,提起一柄亮闪闪之锋锐长刀,飞身上马,吆喝一声,踹蹬甩鞭,急忙追赶。门外一队骑兵各拔刀枪,挥旗摇幡,紧紧跟随其后。
他们才走,“噔噔”马蹄声犹然未绝,侧耳倾听,尚有坐骑忽律律长嘶悠鸣,龙凤楼不远处,一座牌坊旁的镇守石狮后面,悄无声息地闪出数位庄稼汉子,扛着扁担,挽着竹筐,手中提着农家常用的粗糙烛笼,颇显诡异,相顾冷笑,低声道:“若非那女人前来催促巡查得紧,只怕官兵才不会这般上劲积极咧。”有人道:“她是朝廷郡主,堂堂‘千岁大人’,兼又是权臣九王爷的结拜义妹,这般了不得的背景,生杀夺予之权,倾绵朝野,要杀谁还不若灭根草芥一般么?那些狗崽子再是顽劣惫懒,遇见这么一个主子,敢不听从吗?”晦昏之下,看不清楚为首一个壮汉的面容,可是其人昂首挺胸,气度睥睨,颇有些豪杰气概,沉声道:“那位银发俊俏公子态度雍容,气势不凡,想必不是寻常人物,还有拽提铁枪的美貌尼姑,身手敏捷,举止轻灵,必是有些本领的。”旁边有人附和道:“二当家说得很对,否则那女人怎么会好好款待他们整整三日咧?”议论一番,东顾西望,确信无人盯梢追踪,遂蹑手蹑脚地转入牌坊斜过处的小巷中,腾挪跳跃,运足如飞,须臾消没于黑暗中,不见丝毫踪迹。
不多时,众人便到了富贵小庙门前,台阶四周,荒芜人迹,了无踏痕,然注目四下,却见巷口处、牌坊后、屋拐森森各角隅、静肃旗幡后之匝地阴影,黑影憧憧,似有人鬼鬼祟祟探头张望。金算盘瞻顾踌躇,骑在马上,不敢轻易下来,那九华见他极有顾忌,亦不好催促,乖乖坐于他怀中,听其呼吸急促,暗道:“金大哥在第一城隘走上一遭,数日前大马毛驴又莫名断丧妖牙,被吓怕了。”丁校尉“咄”嚷一声,众骑兵纷纷从马上跃下,提枪担刀,围绕于小庙墙外。
姚纹月道:“这些人都是本地的土民,最是欢好热闹的,听说这佛道庙中,也有妖怪,尽皆跑来看热闹。只是又畏惧妖孽凶猛,深恐情势恶险,反遭不测,因此都躲在暗处。哼!此般愚民,委实教人觉得可笑可怜。”意切尼姑叹道:“可笑的是,妖怪目力洞透,往往又能闻嗅生人鼻息觅之痕迹,岂是躲在黑暗隐蔽处便可安生无恙的?可怜的是,因为好奇心使然,明知前方危险颇巨,依旧不甘安守家窝,跑来凑热闹、看稀奇,待大祸临头,方至惶惶畏怯,哀哭恸天。”便在此时,听得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响,丁校尉远远瞧着黑夜里的几盏灯笼,说道:“是老王他们赶来了。”遂领着两个佩刀兵卒迎了上去,未几便看王校尉甩鞍下马,急匆匆跑了过来,撩袍跪拜,气喘吁吁道:“郡主千岁,你离了军营不久,那青龙岗的反贼便下了山来。咱们的探子不争气,跟踪追蹑未多久,便失去了他们的踪迹。”姚纹月冷笑道:“他们能去哪里?山东山西太远,南京北京甚遥,不过就是扯起山头大王的旗帜,即在这一亩三分地活动罢了。若我忖料不错,他们多半是悄悄摸摸潜入小镇来了。嘱咐兄弟们仔细些,此番鬼孽现世,若生大乱,非但妖祸弥天,但恐人殃亦烈。”王校尉叹道:“这般反贼和朝廷过不去,和九王爷作对,依卑职意见,就该征调全国各道军马,集数十万之众,还不将青龙岗给踏平了,也消除一桩心头大患。郡主即便能将之招安,只怕他们贼性不改,暗地里面,还是会和朝廷作对的。”丁校尉眉头微蹙,低声道:“老王,招安之事,乃是郡主和九王爷深思熟虑之下,权衡利弊以后之英明决策,焉能被你我拿来说三道四的?你我只要恪尽职守,遵奉千岁命令便好。”
姚纹月朝着穆双飞道:“公子清闲恬淡,怕是对此等国务军事不甚感兴趣吧?”穆双飞微微斜目,莞尔道:“山野之人,哪里敢谈什么军国大业?”他本生得极是俊俏,星目闪烁,斜睨之下,隐约露出几分媚态,瞧得众人皆是惊讶。姚纹月心中一荡,胸中隐约涟漪波泛,脸颊火烫烫通红,急忙深吸一气,敛宁心神,幸赖黑夜之中,诸人目色惘遮,尽皆没有留意她的神情。独独意切尼姑留意她的举动,蓦然发出一声冷笑,笑声清凉,便似一根锋利无比的利箭,径直戳破人的心思。姚纹月嗔怒道:“你笑什么?”意切尼姑打个哈欠,道:“深更半夜本是睡寝的大好时刻,却随你跑来窥觑妖诡异状,我困意上来,于是笑几声解解乏不行么?”说话之间,驱辔缓行,红缨长枪竖举,偌整的身子插入她和穆双飞之间,淡淡道:“我们可要进庙去?”
一众兵卒在庙外守备警戒,都不得说话呱噪,夜深人静,虫蛩时起时低、高伏不定。兼有那夜风从街口巷夹窜出,卷起满地灰尘,随着树叶纸屑乱飞散摇,然后缓缓精歇,愈发显得莫测阴森。屋影树荫被灯笼映照,扭曲变形,看起来教人感觉颇不舒服,休说担心妖怪会从旁边某处陡然疾冲出来,便是那影子也教人忧戚悚然,观之绰绰重重,倒好似鬼物魍魉披着一层黑衣在静蛰,然后会浑无声息地爬起来,悄悄立于你的背后。诸人从功德鼎旁走过,九华小孩儿眼目尖锐,瞧见大鼎朝向庙墙的一面,赫然压着一个爪痕,不禁咦道:“这是什么妖怪啊?好大的力气。”金算盘见之,额头冷汗涔涔,往后退了几步,颤声道:“大鼎何等厚重结实,却,却被它一巴掌打出伤迹,我,我——”姚纹月沉声道:“那不是巴掌,是脚印,是妖怪的足迹,想必是它踹蹬铜鼎翻越围墙时留下的。”穆双飞道:“踏蹬之下,鼎面凹陷,此物岂能浑无动弹?”弯下腰细细打量,果见地上磨出几条白印,功德鼎早已朝外挪偏二尺。姚纹月嘱咐丁校尉和王校尉统率兵卒,好好看守周围,倘若百姓靠近,切不可教之贴触禁地;要是有怪物出来,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逃,一切随机应变、灵活对付。两位校尉领了旨诺,各去安排不提。金算盘也留在外面,照顾小黑雷鬼,孰料穆双飞、意切尼姑和姚纹月甫才推开庙门,那庙门本即半开半掩,三人身形方自隐遁门楣,九华蓦然挣脱他的手,身形极快,吆喝道:“我来也。”竟然追了进去。金算盘大惊失色,伸手捞他,没有捞到,急得连连顿足,抱怨道:“这孩子,怎么这个时候忒也调皮淘气的?”遥见庙宇黑漆浓浓、乌色氤氲弥漫不开,浑身上下,更是寒意胜冰,双股颤栗不已,哪里敢追进去。
庙后树叶凝露,却偏烁凉光,意切尼姑不识其中奥妙,姚纹月和穆双飞却胸中凛凛,暗呼不妙,原来那叶上的露水,俗称“冰蛰魄”,乃是一种阴鬼之气幻化凝结而成的小虫,半形半质,此物闲时无害,只是在幽洞深谷酣睡,长久不醒,但若是醒来,则大肆吃喝血肉,无论人畜,要是被它们撞上,须臾便化成一堆干尸,除了骨骼皮肤,内里脏器血肉,俱被冰蛰魄所吸食,便是魂魄亦被吃了大半,余下小半唯在冥府之中,阴河之内修养数月,方能告复全痊。穆双飞低声道:“莫非黑菩提树下,别有玄奥?否则好好的,附近怎么会出现此等恶虫?姚姑娘,你要我们襄助,在下自然全力以赴,可是还请坦诚告知才是。”意切尼姑听他说了此中缘故,又气又怕,急忙躲避得远远的,深恐惊扰了尚在沉睡之冰蛰魄,高声道:“彼此…”眼见穆双飞和姚纹月脸色陡变,惊觉失态,慌不迭压低声音,道:“彼此坦诚,方可协力除妖,这般遮遮掩掩的,究竟是什么意思?”此时听得后面有人嚷道:“穆大哥、姚郡主,大恶尼姑,等等我啊。”三人登时被吓出浑身冷汗,急忙嘘道:“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