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传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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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传说2- 第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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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风息吹过,在马厩之前的空地上卷起两个旋儿,灰尘扬起,似轻纱薄幔,扑簌簌重又落下。周围本无甚异常,可是客栈诸人受此惊骇,莫不觉得草木皆兵,东顾西瞻,待见屋檐墙角、草垛柴堆并无诡状,适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便此一瞬间的工夫,掌柜和店伙计的额头掌心,隐约渗出一些冷汗,湿津津、潮乎乎的。毛驴残骸和槽中草料微屑已经被处置干净,老板娘得了风声,嘱咐一个粗使丫鬟过来,在柱子旁焚起三炷红香,一者驱避邪秽,二者护佑客栈上下老少平安。

  穆双飞眉头微蹙,道:“虽然如此,可是你们依旧不改初衷,还是建立了这龙凤楼,往纳四方大贾贵商、官绅达人,日夜欢歌笑语,旦夕纸醉金迷么?”那老板惊惧之余,颇有赧然,叹息道:“公子有所不知,僵犬妖怪乃是前年走的,他吃了那个吹牛佛爷和几个百姓之后,从此再无归返。其后我们惴惴忐忑,思忖总得寻个长治久安的法子才是啊,便远托京城几位做官的老爷,于各仙山名川请了一些法力高强的男女道士和尚来此,就住在前面拐角巷的小庙之内,长持本镇平安。”九华忍不住奇道:“这位大叔,是哪里的仙山福地?”客栈老板愕然一怔,摇头道:“这却不晓得了,听说有两位正副老爷尚是九王爷千岁遣人送来的,道骨仙风,气度非凡,也在我们跟前显过一些变化手段,卖弄神通,委实道行不浅。”九华搔搔头皮,道:“什么正副老爷?”旁边丫鬟拍拍裙布灰尘,接口道:“那位正老爷是个真人,带着八个女道士,副老爷么?是一位胖胖的佛爷,带着七个男和尚。”意切尼姑冷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该不会又是江湖骗子吧?所谓真人和佛爷的,佛道非一家,岂能居住一室?更何况男女有别,又不是夫妻,岂能,岂能厮混共处?”想起姚纹月,眉头微蹙,又道:“九王爷乃是奸佞权臣,野心勃勃,罔顾民生社稷,他会好心派出高人替你们小镇镇民护佑平安周全,我才不信咧。”客栈老板听她一番话,登时唬得脸色煞白,急忙劝道:“这些话不说也罢,惹祸上身,终涉大罪,姑娘,嗯嗯,小师父谨慎些。便是你独自无畏,然诽谤朝政重臣,责罚甚厉,免不了会连累小师父背后诸位,提防,提防!”金算盘连连点头,心想:“尼姑子鲁莽,跟于她的后面,受气不说,恐迟早会惹些祸事,难以善全。唉!只是近年来我时运不济,不得不迁就些,他奶奶的,待他日得了宝藏金银,务必撒腿就走,撇开这殃根,决计耽搁不得分毫。”意切尼姑大声道:“我怕什么,他们怕什么,啊!”一声“啊”出口,蓦然想起风铃庵诸位师伯师叔、众多师姊妹,心中凛凛,噤口不言。

  客栈掌柜道:“那些道士和尚施展法术,展天目,观方圆,细窥之后,皆说那僵尸之怪其实就是小妖,虽然吃人害命,也仅对寻常百姓而言,实则不足为虑,又道那妖怪倘若胆敢再来,那便是其自寻死路了,他们必定大显神通,教之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脱。我们听罢心中大宽,自然再无什么忌惮,况且祠堂已然拆毁,空地若弃,久而久之必然荒废,反生不美,便依照原定的计划,于开春之时请来各地能工巧匠,选上好木料质材,建了这座招眼瞩目之龙凤楼。那时我们尚有些担心——”意切尼姑低声嘀咕道:“担心妖怪会回来作祟么?”客栈老板道:“那倒不是,有了庙中的道士尼姑护佑,我们还怕什么妖怪?不瞒诸位,在今日见得这毛驴残骸之前,我还浑无惧怕,以为那妖怪从此再也不会蹑迹此地咧。”金算盘道:“难道是担忧生意的缘故?”老板道:“客官料事如神呀!不错,楼虽起建,投入颇巨,自然急盼回报的。初时还以为本镇闹妖的传闻一旦播撒出去,外人以为我们这富贵镇委实不甚太平,闹妖乱怪,心生怯怯畏惧,从此便少有人来,镇内上下,每每见得墙添一红砖、檐压一黑瓦,胸中的十五只水桶便抖颤几下,愈发忐忑揣疑。可是世情难以预料,往日人皆避妖,现下那些有钱人贪图刺激,却偏偏好奇难耐,就是冲着看妖怪而来,自然看看妖怪吃人的‘遗址’罢了,何曾敢和真妖怪照面?那龙凤楼开门纳客,阶满履重,张大官人李大老爷摩肩接踵,应酬不歇,日日客拥,夜夜宾挤,小镇自然入帐盈盆,每月底,大伙儿都有分红,或多或少,依着当日建楼出资多寡不同罢了。如此惬意日子过去了两年,我等以为妖怪或死或离,或是忘记了小镇,还以为太平无事,不料,不料--”他看着地上毛驴的骨骸,才擦干净的额头上,不知不觉又渗出黄豆珠子大小的冷汗,胸中阴凉一片、寒彻透骨。

  九华嚷嚷道:“怕什么,女道士男和尚不是很厉害的么?要不咱们去请他们降妖除魔,嘻嘻,我也想瞧瞧男女出家人坐在一起,那可是什么景状?”意切尼姑呸道:“说什么昏帐话,道人与和尚虽然是出家人,然毕竟有所不同,怎能住在一起?那里面还有男女混杂,就更是不像话了。”便在此时,小院围墙之外,有人大声疾呼,叫嚷道:“不好了,不好了,小庙里的男和尚、女道姑,都赤条条地死得干干净净了。”众人闻言,大惊失色,忙推搡跑去观看。客栈门口,人皆慌怯,神情悚畏,脸色惊虞无比,卖酒的被跌撞了担子,担柴的崴了足踝,挑布的脱落轴卷,推车的扭摆歪行。意切尼姑绰枪就走,九华紧紧跟于身后,蓦然听得旁边风声响动,一条人影疾出抢前,却是穆双飞脸色沉凝,袖衽摆摆,跃出客栈门槛。两人相顾一笑,心想:“他这番却是积极甚紧。”回头招呼金算盘,道:“你不来?”金算盘连连摇手。九华道:“金大哥,大伙儿都走了,你独自落单,要是妖怪杀回来——”不及说完,却见金算盘脸色倏变,打个冷战,遂运足如飞,匆匆跑动,嚷道:“穆公子,你等等我。”

  那小庙就在巷尾一隅,说是小庙,其实规模宏巨,庙外围墙皆涂抹灰黄之色,颇显古朴凝重,高约丈余,颇为气派。庙门朱漆鎏钉,狮衔环扣,观之赫赫威猛,台阶之上,门槛甚阔,旁边支着一座大鼎,黄铜铸造,半面刻着梵文大经,半面镌着修真法文,原来是香火鼎,但凡善男信女欲跨过门槛求佛拜尊,务必视自己心意往鼎中投入钱财。每半月,由庙中的道姑和尚收拾一次,唤作“聚功德”。前几日才聚了一次“功德”,此刻鼎中,又是累积厚重,金算盘立于鼎旁,偷眼窥觑半眼,见里面铜钱葳蕤、碎银盘醋,密密叠叠好不丰绵,胸中砰砰大跳,忖道:“原来和尚道人,赚钱却更加容易。”艳羡之情,溢于言表。再看门柱之上,挂着一块烫金牌匾,上面书道四个大字“富贵小庙”,四人相顾莞尔,心想:“适才还奇怪呢?分明是一座很大的庙观,如何却叫做小庙?说来说去,却是这般的‘小庙’缘故。”

  迈过门槛,里面是一条方砖铺叠的道路,皆染成金黄色。金算盘对意切尼姑道:“此路看似金灿灿的,其实颇有典故,而这个典故,却源自你佛家的一则有名故事。”意切尼姑喝道:“我佛家的典故,我自己会不晓得么,要你饶舌多嘴的?这里铺筑黄砖,不就是效仿西天‘布金寺’的黄金大道么?”九华咦道:“你们说什么,什么布金寺,什么黄金大道啊?”意切尼姑道:“西方天竺之地,最是崇佛,佛风之盛,天下无双。有一寺庙唤作‘布金寺’,为请得如来佛祖设坛讲金,便广为化缘,募集得黄金炼成金砖,一块块垫于地上,故曰黄金大道。如来佛祖为此庙僧众诚意打动,便踏着黄金大道走上法坛,讲授佛家妙义。”九华奇道:“佛家不是有‘捉钱戒’么?不触金钱以为修行,怎么还讲究如此排场?”金算盘道:“虽不好个排场,更无论如来这等大佛爷了。”意切尼姑双目圆嗔,怒道:“放屁,你以为如来佛似你一般势利么?他不过考究布金寺的诚意巴罢了。”金算盘道:“倘若有人给我一块金砖,我也说他诚意殷切。”穆双飞笑道:“金老板并非名人,这却难了。”金算盘无可奈何一笑,走在道路之上,往前而行,他举止甚缓,不时用力顿足踩踏,旁边有镇民经过,见状好奇,纷纷指点嘀咕。金算盘不以为然,道:“多踩踩黄金大道,多沾些福气,日后也好多发财。”客栈老板低声道:“使不得,里面死了人,说不得反踩粘得无数晦气,岂非糟糕。”金算盘闻言,慌不得甩袖打衽,称谢道:“幸赖你提醒,赶快将这些晦气扑开,沾惹不得。”

  顺此大道过去,前面是一处大殿,殿设布置甚至奇特,左边立着佛家一尊古佛,唤作“艾梵天佛祖”,右边坐着一个老道,面色端肃,称为“红月树尊者”,中间摆放一个灵牌,分作黑白二色,却呈太极图案。意切尼姑上上下下打量那佛爷神像,神情疑惑,摇头道:“怪哉,西天灵山诸佛,怎么会有这么一尊艾梵天佛祖?我们念经修课,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穆双飞道:“道家群仙,可有这么一位法号红月树的?其中大有蹊跷。”金算盘低声对九华道:“我仅识得金银老爷和孔方兄弟,对于道佛之尊,却是全无涉猎了解。”客栈老板讪讪道:“当初我们立庙之时,也甚觉得奇怪,佛庙之中,往往前殿立着弥勒佛,中殿正是释迦牟尼佛,旁边或诸天菩萨,或十八罗汉;道观之内,若非是三清尊者,就是太上老君,也从来不得听艾梵天和红月树。只是道姑主持、佛爷方丈偏偏坚持如此塑像,工匠自然不敢违逆,生恐得罪神祗。”便在此时,听得有人笑道:“你们见识浅薄,怎么会认得这两尊大神佛?”大伙儿愕然,转过身来,却见一个女子腰配长剑,笑吟吟地抱臂站在后面,正是姚纹月。

  意切尼姑撇撇嘴巴,妙目斜翻,哼道:“我说哪里的乌鸦呱呱乱叫,原来是你来了?哪里不好去,怎么会来至富贵小镇?”姚纹月听她抢白,腾腾火气,旋又忍耐,冷笑道:“乌鸦怎样,如不是惦念着乌鸦窝里的另外几只稀奇乌鸦,也不径来投啊!言归正传,我近来听闻有些附近驻地的兵卒偷出兵营,为非作歹,专门掳掠良家妇女,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朽坏朝廷声名,因此特来探看究竟。”她顿了顿,眼睛斜睨大伙儿,又道:“只是来晚了些,先前在镇外的荒庙中,却发现那些恶劣兵卒横尸曝野,皆受报应,观之衣裳不整,地上偶尔尚有女子的耳环断钗,当是在闹恶行歹之时,被人用长枪利矛给戳死的。瞬间扎死数人,那为大侠武功必定颇高强,却不知尊姓高名?”九华年幼,不能辨话识音,听她夸赞,得意道:“那还用——”不及说完,却被金算盘按住了嘴巴,陪笑道:“太平郡主垂恤民生,实在教人感动。我们未曾走过什么庙前的道路,对附近之事皆是模糊,于其中的某位大侠之豪举雄为,并无半点知晓咧。”姚纹月目若寒电,森然阴谲,哼道:“没有走过荒庙?你不是骗我么?”金算盘激灵灵打个寒噤,骑虎难下,遂硬着头皮,圆瞪双目,满脸呈迷惑之色,嘿嘿笑道:“郡主此言何来?我们走得直,行得正,胸中坦荡荡,为何要骗你?”穆双飞低声对意切尼姑说道:“杀了朝廷的官兵,毕竟不是小事,金老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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