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的心放入大海……我们会一起回到故乡去。”
“……”那笙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觉的心里难过已极。她默默走回来,竭力不去看那一堆可怕的血肉,怯怯靠着炎汐坐下,悄悄拉住了他的衣角。
“其实都一样……都一样。”炎汐喃喃,看着东方的天际,“听说泽之国的总督高舜昭前几日也死于冰族刺客之手……我想,在那一刻,他的心情应该和湄娘他们一模一样吧?只是,如意夫人又该是怎样的心情?——我不敢想。”
炎汐没有再说话,在黎明前的黑暗里闭上了眼睛,长久地沉默。
那笙不知怎样才能安慰他,想了许久,小心翼翼地抬起手从背后抱住他的双肩,将脸颊贴在他肩膀上。炎汐的肩背是冰凉的,有着鲛人一族特有的温度,她第一次发现他是那样的清瘦,多年来的艰辛血战几乎令他心力交瘁。
两人就这样静静在房间里坐着,一直到外面天光转亮,街上出现人声和脚步声。
“炎汐,”那笙终于坐不住,闷闷地出声,“我饿了。”
枯坐一夜,复国军左权使终于回过神来,有些歉意地勉强一笑:“好,去吃早饭吧。也累了你一夜了——等吃完了早饭,我们该去做正事了。”
“正事?”那笙走到门口,吩咐小二将早点送来,回头诧异。
“昨夜见了湄娘,她死前跟我说了最后的秘密,”炎汐蹙眉,眼神里仍然有苦痛,“她说她平生娇贵惯了,熬不过用刑,做了对不起复国军的事情,牵连出不少同伴——但好歹,总算还咬牙守住了最后的秘密。”
那笙愕然——湄娘招供了整个海魂川的暗线,却死守这最后一个秘密不放,想来其中必是极大的干系。
炎汐缓缓开口:“是湘——她把湘和西荒来的霍图部人,藏了起来。”
“湘?霍图部?”那笙却对这两个名词都陌生,不知所以。
“居然还活着。了不起,真了不起啊……”炎汐摇头苦笑,“碧前几日带回了如意珠,但随着右权使前去西荒的复国军全数牺牲,没有一个人返回——除了湘。我们都以为湘受了那样的重伤,肯定迟早会在星海云庭病逝。但是,她居然还活着。”
炎汐阖上眼睛,喃喃:“如果帝都内那个人知道,一定会恨得发狂吧?”
“帝都内的人?谁啊?”那笙听得一头雾水。
“云焕。”炎汐冷冷吐出了两个字,睁开眼睛长身站起,“好了,不说了——那笙,我们赶紧出去吧,听说那些西荒霍图部的人一直在找你。”
“找我?”那笙更加诧异,跳了起来,跟了出去。
“应该跟六合封印有关。”炎汐低声。
“真的?“那笙失声惊呼——原来最后一个封印是被藏了起来,难怪遍寻不见。
“湄娘一直咬牙守着的就是这个秘密。”炎汐茫然地喃喃,看着外面,“空海之盟……她应该也是恨空桑人的,但是,居然能为他们保守秘密到最后,不惜牺牲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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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笙走在叶城街道上,抬头仰望着天空里密密麻麻的风隼,倒吸了一口冷气,“天啊……好可怕。那么多军队堆在这里……一打起来,这个城市就完蛋了!”
“别乱看,小心引人注意。”炎汐低喝,带着风帽低头匆匆赶路。
那笙连忙低首,嘀咕:“啊,干脆用隐身术得了。”
星海云庭还在数里之外,炎汐想了想,看着街上随处可见的巡逻兵马,点头:“也好。”
在一个寂静无人的街角,起了一阵清风,两人身形旋即消失。空空的街道上,只有一股风无声无息地往前流动,一路穿过那些林立的刀兵和巡逻的军队。
星海云庭门外,依然有重兵把守,清风绕侧而过。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面已然是一片荒芜,昔年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地方,如今荒凉而破败,箱笼翻倒,贴满了封条,寒风从户牖间呼啸穿过,依稀还有血腥味不曾散尽。
狼藉满地的室内内,两个人悄然现出身形,默然而立。
“真惨啊。”那笙回顾这个华丽的内堂,地上血迹随处可见,不由喃喃。
她低头看在自己的手指——皇天神戒还是没有反应,在光线黯淡的室内不见一丝光芒。她不由有些迟疑:“炎汐……真的是在这里么?”
“走吧。”炎汐只是停留了片刻,便低声开口,随即转身朝着楼上走去,脚步刻意放轻,几乎是风一样无声无息。那笙踉踉跄跄跟在他后面,沿着金色的沉香木扶手往楼上跑,一路只觉得这个奢华之地渗透了鲜血气息,异常森冷可怖。
通灵的少女感觉一路上都仿佛有无数冤魂凝聚在她周围,伸出手拉扯着她的裙裾,哀哀哭泣。她心里涌出说不出的寒意,瑟缩着紧跟炎汐。
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怨气?百年来曾经死过很多鲛人吧?
炎汐却只是毫无感觉地一路往上走,一直走到楼梯的最顶端,然后忽然停住。他伸出手,轻轻敲击了一下倒数第七根扶手——扶手上本来雕刻着莲花,在那一击之下,那朵合拢的莲花盛开了,打开的木雕花瓣内,居然有一个纯金的莲心。
炎汐熟练地扭下了那个纯金莲心,按到了墙壁上某处。奇迹般地,莲心每一颗莲子的凹凸都和斑驳的墙壁纹丝密合——无声无息地,墙上浮出了一道门。
那扇门本来是和墙面齐平的,仿佛是被人用笔画在了上面。机关一启动,那扇秘密小门却渐渐浮凸,化为立体。最终,咔哒一声,真实的门打开了——里面赫然有一间巨大的密室。密室的周围,隐隐有金光浮现,隐含着强烈的灵力。
那笙只看得发呆。她虽只学了术法皮毛,却也明白这里存在着一个极厉害的结界,保护着密室内的空间不被任何外物察觉和闯入。
“这是海魂川的最后一站。”炎汐低声。
门打开的瞬间,那笙右手上陡然闪过一道璀璨的光——皇天在刹那间发出共鸣,勒紧了她的手指,宝石上光华流转,那一道光芒宛如闪电、直指室内。
“在这里!”那笙喜悦万分,顾不得别的,“炎汐,在这里!”
然而,声音未落,黑暗里一道红光无声无息掠来,直取她咽喉!那笙吃惊地后退,然而那个人显然蓄势待发已久,动作快得出奇。炎汐大惊,不顾一切地掠来,试图将她拉回身后,然而却慢了那么一刹。
“叮”,一道光芒从她手上四射而出,恰恰格挡住了飞索。
“那笙!”那一瞬,炎汐已经抢身上前把她护住,失声,“你没事么?”
“没、没事。”那笙惊魂未定,感觉右手痛彻骨髓——方才,竟然还是通灵的神戒替她挡了一击,否则自己早已身首异处——看来,皇天已经复苏了么?
黑暗里有簌簌的声音,仿佛什么东西急促地敲打着石壁,想要出来。
小门背后,隐藏着大得令人吃惊的空间。
室内只有一灯如豆,却在门打开的瞬间熄灭。黑暗一片的房间里杀机四伏,显然里面的人都做好了随时攻击入侵者的准备。他们两人站在入口处不敢妄动,生怕只是一动、便会引起里面人的激烈攻击。
“是西荒霍图部的朋友么?”炎汐将那笙推在身后,声音清晰镇定,“在下是复国军左权使炎汐——请问湘在么?”
“是炎汐。”终于,黑暗里有人微弱地开口了,“让他们进来吧……”
喀嚓一声,火石击响,灯光重新燃起,将密室内的景象影影绰绰映照出来。
一张可怖惨白的脸浮现在灯下,凝视着来人。双眼一边空空如也,另一边深碧色的眼珠几乎要凸出溃烂的眼眶。那笙乍一看到灯下之人,宛如厉鬼乍现,不由吓得失声大呼,躲到了炎汐背后紧紧抓住他的衣襟。
“湘。”然而炎汐却是毫不紧张,走上前去,“真高兴还能见到你。”
“我也是。”湘躺在墙角,静静看着同僚,浑身包裹着绑带——虽然受了如此严重的伤,然而奇迹般地、那些遍布全身的伤口却已经愈合,不再流淌出脓血。
“左权使,多亏了海皇赐与的药、和湄娘的舍命相助,我才活到了今日。”她低声道,语音依旧衰弱,“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了很久。”
她周围的人齐齐抬头,看向前来的复国军左权使,眼神各不相同——那些人都是西荒牧民打扮,为首的是一名红衣女子,怀里抱着一个石匣,正惊喜交加地看着那笙扯着炎汐衣襟的右手,眼神又是激动又是狂热。
“啊?”那笙被她看得害怕,手一颤,缩了回去。
“是你!原来是你!”那个红衣女子蓦然低呼,狂喜地冲了上来,“带着皇天神戒的少女,解开宿命封印的人……我们找了你几十年!”
那笙本来想后退,然而一看到对方怀里的石匣,也不由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就是它!”皇天勒紧她的手,发出剧烈的鸣动,那笙一个箭步上前,感觉那里面有东西蠢蠢欲动,试图破匣而出,她顾不得害怕什么,一把夺了过来,“天啊……就是它。这是、这是那个臭手的另外一只手啊!”
“是的,是的!”红衣女子同样狂喜地开口,“请您破开它!”
那笙的手用力按在石匣上,密密麻麻的符咒硌痛她的肌肤——裂开一条缝的石匣里,清晰地可以感觉到有什么正在拍打着石匣,试图破匣而出。
“哎呀,真的是他!”那笙喜不自禁,开始凝聚念力。在她的召唤之下,神戒焕发出耀眼的光芒,皇天的力量和匣子里的断肢相互呼应,石匣发出崩裂的声音。
湘却只是在一边看着,眼神复杂莫辨。
“是空桑人的戒指……空海之盟,是么?”湘喃喃,语气里有掩不住的憎恨,“为什么海皇要和这些空桑人结盟?为什么在我们如此血战的时候,他却向宿敌伸出了手?如果早知道他是这样的海皇,就算他救了我的命,我也决不会……”
“湘,我和你一样无法原谅空桑人。”炎汐低语,神色肃然,“但是要获得自由、光靠复国军的力量不够——只能暂时和空桑人合作,赶走冰族人,才能回到碧落海。”
“呵,”湘无声地笑了笑,被毒素侵蚀的脸扭曲可怖,“我才不要空桑人给的自由!我宁可死在这里,也不要接受空桑人的援手!”
“……”炎汐知道她心里怀着深刻的怨恨,根本无法化解,一时也无话可说。顿了顿,低声转开了话题:“放心吧,如意珠已经交到龙神手上,龙神恢复了昔年的力量……湘,这一次你居功至伟,复国军所有战士都应该向你致敬。”
“那又有什么用?我们付出的代价,并不是敬意可以挽回的。”她哑声道,空洞的眼里有深深的哀伤,喃喃,“寒洲死了,我也是残废之身……留一口气、只为看到回归碧落海的那一天罢了。”
炎汐轻拍她的手背,低声:“放心,会看到的……会的。”
“哈,好了!”此刻,那笙在那头惊喜叫了起来,皇天光芒如同闪电一样割裂了昏暗的室内,手里的石匣铮然碎裂,符咒成为齑粉。里面封印了百年的东西掉落出来,凌空抓住了那笙的衣襟,晃晃荡荡。
霍图部一行人一起发出惊呼,看清楚石匣里封印的却是一只断肢。
“臭手,臭手。”那笙忙不迭的将它捡起,“听得到我说话么?”
那只左手屈起手指,比了一个大功告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