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央乌央朝他们这边猛冲过来。
虽然冲锋时候大家都会乱，但这个乱也是要分档次的，最差的军队就是这种，丝毫没有头绪的乱冲。稍微好些的则会顾及些阵势，最好的除了阵势要最大限度做到严整，并且随时根据战场形势变换队形之外，对于速度和加速度也是有一定讲究的。最基本的就是开始阶段不要冲得太快，否则到了该冲刺的时候一定会没力气，这点宋庆是经常强调的。
而眼前的流民部队们就给出了最好的反面教材，刚一出阵大伙儿就用尽最大力气往前跑，有的甚至哇哇大叫，这都在无形之中消耗着自己的力气，当他们冲到一半的时候，队形已经彻底乱了起来，体力最好的依然冲在最前面，体力比较差的则在后头稀稀拉拉跟着。最差的那些则是拖到了最后，开始就不怎么整齐的冲锋队伍，到此时完全散乱开了。
带队的头目们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也都知道该如何去做，很多人都放弃了最前面的队伍。冲到后头去督促那些体力差的赶上来，可当他们刚刚赶到后面，就听到前头一阵剧烈的炒豆子声音，好像晴空中打了一个有点断断续续的霹雳，随后这霹雳声就再也停不下来，他们的眼前出现一片白茫茫的浓烟，浓烟滚滚之中。那些冲在前面的人纷纷用各种姿势乱舞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整个农民军中也没几个见识过火铳的，哪怕之前曾经见到明军使用过这玩意，规模也不算太大，而且威力跟眼前的不可同日而语，几乎只是瞬息之间，最前面两千来人已经全都报销了。而后面的人则傻乎乎的继续往前冲，继续倒在不断飞来的铅弹雨之中，远处的高迎祥和头目们看的目瞪口呆，最精明的罗汝才忽然开口道：“八大王之前是不是就说过这个什么火铳，一阵烟过去几千人就没有了。应该就是这玩意吧？”
“再让人过去试试，曹操，这次你的人上！”高迎祥虽然只是个马贩子出身，但一直以来都是当老大的材料，战略眼光也算不错，知道自己那一万人怕是顶不了多大用，立刻下令让罗汝才的人出击，同时还点了另外几个人的名字。
对方突然展现出这么强劲的实力来，其他农民军的头目也不敢怠慢，虽说大家也都有保存实力的心思，但如今农民军还处在创业阶段，这帮子董事也都挺有进取心的，加上高迎祥自己都扔进去一万人了，他们也不好藏着掖着，很快凑出两万多人的队伍砸了上去，继续开始朝徐州兵的营寨冲去，冲到一半的时候，对面阵地中突然出现十二声巨响，巨大的实心弹呼啸着砸了过来，落入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顿时便砸出好几个缺口，制造出不少断肢残臂的尸体，以及更多惨叫的伤员。
“不错，果然还是把他们大部队逗出来再打才过瘾，接着给老子轰！”宋庆骑在马上极目远眺，对方才这轮火炮齐射的战果表示满意，最初时候他打算按照老规矩先开炮来后，后来又觉得不太值得，对方二十多万兵马，估计只要稍微挑逗一下，出来的兵力肯定要比张献忠的多，到时候再开炮战果一定会更大些，现在看起来果然如此，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炮手们显然也没料到会有这么大战果，刚刚看着对面还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人，一通排炮过去，竟然把好几处都给打通了，有几个差点被炮弹击中的几乎是掉头就跑，随后被头目拿大刀逼了回来，却再也不敢冲那么快，整个冲锋队伍的速度也都降了下来，无形中给了大炮更多开火的机会，导致他们的损失越来越大，胆子也越来越小，成为一个标准的恶性循环。
“快点，不想被炸死就给老子冲上去，再磨磨蹭蹭的砍了你们！”头目们终于开始爆发了，因为炮弹是不长眼的，它不管你是头目还是普通流民，只要飞过去就是一滩血肉模糊，很多头目也都在稀里糊涂的瞬间被干掉了，剩下的自然不希望步前者后尘，都拿着刀背乱砍，遇到那些实在是太拖后腿的，直接冲上去杀掉，总算是把速度给提升了上来。
只是提升了速度之后，也只是让他们少收几轮炮弹攻击，冲到十五丈开外的时候，火铳兵们再次开始疯狂开火，四千杆火铳经过修正之后，已经恢复了最初时候的功效，打起来虽然没法达到准的效果，但稳当和狠辣却绝对都没问题，而且这东西喷出去之后除了大块铅弹之外，还有些铁砂子和碎铁片之类的东西，杀伤力其实是要超过一对一的弓箭，尤其随着距离越扩进，火铳的威力也就越大，因为弓箭在射程之内，是需要距离加速来增加威力的，火铳则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冲着冲着，农民军们也都发现了这一点，对方打过来的东西几乎都无所躲避，很多人都是只看到眼前黑乎乎密密麻麻的一片，随后就浑身上下都是血口子，被打中头脸的直接死了过去，被打中身体的倒是没死，但却只能倒在地上苦苦挣扎，也不知道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但一直都在后头督战的头目们却发现，这个打法死伤实在是太大了，更不要说后头还有最过分的东西，也就是那些他们之前认为只能防住骑兵的拒马和陷坑，那些东西其实都是来阻挡他们这些步兵用的。
拒马和大坑这种东西，在以往的战斗当中，对步兵其实没太大用处，只需要前头的人扛住对面弓箭，后头的人把东西扒拉开就行，但宋庆的布置非常缺德，拒马都是零零散散放着的，你走到哪里都会碰上，大坑也丝毫没有规则，导致你冲过来之后除非不怕崴脚，否则就要老老实实看着过去，农民军的速度也就在这些缺德玩意身上被逐渐降了下来。
面对四千火铳和一千弓箭手的攻击，速度降下来的后果只有一个，所有人都成为靶子，被徐州兵随便打。
第 414 章 反击
巨大的伤亡，让很多农民军头目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淡定了，他们可不是没跟官兵打过仗的，事实上这里头战斗资历最浅的程浩，也是正经跟官兵打过两仗的，只是他们今天却发现，以往对付官兵的招数都用不上了，徐州兵这种打法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根本不出来跟你打，就跟个大乌龟似的盘在阵中，让你自己过去把人命拱手送上，他还不给你好脸色。
罗汝才是最会算计的，早就已经看不过去了，要知道这里头可有他的人马，若是都打光了的话，损失可是不小的，立刻凑到高迎祥身边小声道：“闯王，要不让弟兄们撤回来得了，反正这宋庆就一万多人马，咱是打不动他，可只要离开汤阴，他肯定也打不动咱们，哪怕就是避开这个乌龟阵，直接回北直隶和山西那边打去，总比把弟兄们都耗在这里强吧？”
高迎祥心中其实很赞成这个主意，但他却不能这么做，因为他看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见不少头目都凑了过来，只得苦笑着道：“你们当我不想撤吗？就算咱来兵快，也没有这么死人的，可现在咱不但不能撤，反倒是得继续往里头派兵，都打成这样了，如果不把宋庆那边的阵势冲开，往后咱这些人见着他就得躲着，现在是可以往北直隶那边跑，可跑到了北直隶之后，你们谁能保证他不追着咱要咬？若是到了那边遇上洪承畴和曹文诏，屁股后头再跟着个宋庆，咱也就差不多完蛋了，只要冲开他的阵势，哪怕只是最前头的，稍微跟他打一仗，好歹杀他个几百上千人，那时候再撤走都行！”
似乎很有道理，农民军的头目们没什么当过兵的。但赶出来造反，当年打架肯定都是把好手，这种事情他们其实做多了，看谁不顺眼的话。直接把那人打到害怕，打到见了他就打哆嗦，往后那人根本就不敢得罪自己，老远看见就会跑开。
打仗其实也是这个道理，就像高迎祥刚才说的一样，如果这次不能跟宋庆打一下，而是扔下两万人命直接逃走，往后他们这些当头的还好，底下那些人只怕见到宋庆大旗就会心里没底，这仗基本上也就不用打了。虽然说继续打下去伤亡肯定更加惨重，但恐怕还真的只能继续打下去，好歹冲到徐州兵的军阵之前，跟对方真刀真枪比划一下才行，到那个时候再撤出去。好歹大伙儿也是跟对方打过了，这样即便下次遇到依然紧张，也不至于有不敢打的颓丧情绪在里面。
没办法，大伙儿只能继续出兵，这次高迎祥继续带头，凑出了整整五万人马，浩浩荡荡向着对面杀了过去。只是有了前面的教训，大家也都谨慎得多，一些比较精细的头目，还特意将队伍分散开来，减少被对方大炮造成的伤害，也算是在战争中学习战争的典范了。反正宋庆在对面看在眼里，还是对这些农民军头目很佩服的，学习东西确实是很快。
只不过这个好主意在五万大军同时启动的同时，根本就起不了太大作用，他们的队伍依旧密密麻麻。宋庆那边的火炮只要打响，依然是弹无虚发的节奏，每次都能够带走大量生命，是整个战场上最强大的死神。
但宋庆现在却不敢有丝毫大意了，一次性出动五万人冲阵，这么大规模也就是朝廷跟后金打仗时候玩得起，虽说对方战斗力低下，但这么多人一次性冲过来，他这边的火器部队怕是也要顶不住了，不但数量上是个问题，而且火铳和火炮都已经打了挺长时间，枪管炮管的热度就受不了，如果继续打下去的话，恐怕就会出现损坏，到最后估计要打肉搏战了。
肉搏战他倒是不怕，他这些兵肉搏能力极强，除了打后金吃点亏，谁家的兵马他都不怕，他怕的是对方万一真的拼命，在肉搏战中看出便宜，将全部力量都给投进来，倾尽全力先打他这个难缠的对手，那他怕是只有撤退一条路可走，否则很容易被人家缠住，他又没有丢掉部下先逃命的习惯，现实情况也不允许他这么做，最后弄不好连性命都要丢在这里。
“老丁，去让孔有德他们的上来，再把所有弓箭手都给我调过来，先把火铳队都替换下去，抓紧一切时间清理装备，长枪阵也都上来，让对面尝尝串肉串的感觉！”宋庆毫不犹豫下达了命令，丁魁也迅速叫人去各部传达，片刻之后火铳兵们用最快的时间撤了下去，火炮再打了两轮之后，也被人拖到了后面，开始用最快的速度进行降温和清理。
随后，乞活军的一千弓箭手顶到了最前头，虎尔哈带着探马也拿着弓箭上来，包括小狼狗那一百多弩手也站到了最前面的位置，开始顶替火铳手的位置进行射击，虽说在数量上少了一半还多，也没有火铳队近距离那种爆发式的杀伤力，但弓箭手们的射速够快，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一些，只是即便这样，同样挡不住五万多人的冲锋，被对面慢慢压了下来。
“将军，骑兵上阵吧，好歹先把他们挡住再说！”孔有德拿着大刀，一副饥饿难耐的模样，身后跟着乞活军和徐州卫的一千多骑兵，每个人都神情严肃，就等着对方靠近，就要冲上去抡起马刀砍人。
宋庆却轻轻摇了摇头，舔舔嘴唇道：“先不着急，让长枪兵挡住他们，等他们把劲儿都使光了，你们骑兵再上去追着砍，我知道你想要立功，可这骑兵都是宝贝，养一个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