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炕上。
几个人上来按住梁凯。李德才说:“我可要当二百五大夫了。队长可得忍住了,我手重,会非常疼的。”
梁凯说:“你手重,我才让你干这活呢。手轻胆小的还干不了呢。动手吧。你们先松开我的右手。”梁凯把衬衣袖子塞到自己嘴里,“你们几可要按住了我,我疼大劲会忍不住会挣扎的,也会叫喊的。你们都不要管。只管照我刚才说的做。”
几个人又重新按住梁凯。李德才把柳条慢慢向伤口洞里插。梁凯痛得咬牙说:“你这样慢几年才能把柳条插进去呀,我不得疼死呀。动作要快。越快越好。快点。”李德才听了,一下子把柳树插了进去,从洞的另一个头露了出来。就像拉锯一样来回拉起来。梁凯痛得头上的汗珠立刻出来了。他嘴里紧紧咬着布,右胳膊几次要抬起来,被按得死死的。只见伤口洞里先拉出来的是血块,接着拉出来的是黑红的血,后来拉出来的是鲜红的血。李德才见出了鲜血,停止了拉动,说:“行了,队长。”梁凯说,把干净白布剪成细条,用柳条捅到枪眼里。李德才照着做了,梁凯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梁凯让用干净白布把伤口周围用盐水擦擦。伤口一见了盐水,钻心地疼。最后,李德才用剪下来的另一个衬衣袖子把伤口包扎起来。接着清理腿伤并包扎好。
一切都包扎好了。梁凯坐了起来。侯大娘拿过来手巾给梁凯擦汗,梁凯看着李德才笑,笑了笑说:“我出汗是疼的。你也不疼,怎么也是一脑袋汗?”
李德才说:“我紧张的。这活,我从来没干过。你咬着牙忍着疼,我咬着牙给你清洁伤口。那个紧张劲,就别说了。”说完,接过侯大娘刚刚用水投过的手巾,擦自己头上的汗。
梁凯他们在侯大爷家歇息了一天,吃了晚饭,要走。争争让让好不容易让侯大爷收下了饭钱。梁凯让李德才带四位同志回队伍上去。他自己到杨家营找大夫医治枪伤,再休养几天。等枪伤一好就回队。韩绍才说:“不行。一只胳膊伤着,万一遇到的什么麻烦怎么办?我跟你一块去,把你送到杨家营。”李德才也说:“是得有个人送去。小韩愿意去,就让小韩去。”梁凯同意了。
借着夜幕的掩护,他们一行六人上了山路。快到王官营的时候,走到一个岔路口,四个人分手,互道珍重。李德才小声跟韩绍才说:“队长的安全就交给你了。眼睛、脑子都要灵活点,不能出一点差错。”韩绍才说:“你们几个放心吧,我保证把队长安全护送到目的地。”
李德才四个人回队,梁凯和韩绍才继续往前走。到杨家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梁凯叫开了兰子家的门。
兰子精心照料梁凯养伤
兰子精心照料梁凯养伤
兰子的父母听说梁凯来了,都起来了。青集战斗的事还没有传到杨家营。兰子还不知道梁凯受伤,高兴得又是端洗脸水,又张罗做饭。梁凯说:“快亮天了,大家先睡觉。饭,到早晨一块吃。有话,亮天起来再慢慢说。这回来,要住几天,有工夫说话。”朱大叔也说:“他们俩走了多半宿,让他们俩先睡一会儿吧。”
两个人把头往枕头上一放,很快就睡着了。梁凯到朱大叔家就像到自己的家一样,心里轻松;韩绍才年纪小,到哪儿都一样睡的香。朱大叔看见俩人这么一会儿就睡着了。说了一句:“真是孩子。”轻轻把门倒掩上,同朱大婶和兰子一起到兰子的屋睡觉去了。
等梁凯睡醒的时候,已经小半晌了。兰子听见屋子里有动静,从门缝一看,梁凯已经起来了。她推门进来,说:“大哥起来了。睡得好香啊。”梁凯说:“可不是吗。一觉睡到这时候。”兰子说:“我们看你们俩睡得香甜,就没叫你们。我们早饭已经吃完了。一会儿洗洗脸你俩吃午饭吧。”梁凯说:“怎么,你们家这个季节还吃三顿饭?”兰子说:“我们家当然也是早晚两顿了。你俩不是没有吃早饭吗?那就多加一顿,吃午饭。”梁凯说:“别唷,别唷。别因为我们俩,多费事。还是吃两顿吧。我也不怎么饿。”朱大婶听见,在外屋说:“那得饿坏了。你洗洗脸,你们俩吃个饼子,先垫巴垫巴。晚饭一块好好吃。”
梁凯边洗脸边喊:“小韩快起来,吃饭了。”小韩坐了起来,伸了伸懒腰,打了一个哈欠,说:“真困哪。”
兰子看见梁凯用一个手洗脸,就问:“大哥,你的那个胳膊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梁凯说:“受了点轻伤。不碍大事。”
朱大叔和大婶听说梁凯受伤了,急忙进屋来。大婶说:“昨天夜里梁凯一进屋,我就看见他的左胳膊和左腿不得劲了。伤多长时间了?是不是让鬼子打伤的?”
梁凯说:“是前天伤的,不打紧。”
兰子要看梁凯的伤口。梁凯说:“我说不碍事就不碍事。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吗?”说着左胳膊晃了一下:“再说,你看也顶不了啥事。你如果现在没有打紧的事,去请个可靠的大夫来。让他再给我医治医治。”
朱大叔对兰子说:“那你就到刘家营去。那里有个刘大夫,为人善良,支持抗日,医道也好,治红伤尤其见长。你去把他请来。”
梁凯和韩绍才吃完专门为他们俩做的午饭,不大时候,兰子把刘大夫接来了。刘大夫是骑着小毛驴来的。刘大夫经常爬山串乡,五十岁的人了,走不动,就用这头毛驴代步。兰子一路上跟在驴后边,真是够辛苦的了。可是为了给梁凯大哥治伤,兰子心里甜丝丝的,一点也不觉得累。
刘大夫手里提着一个小木箱。一进屋,看炕上没有人躺着,就问:“你们谁是受伤的梁凯队长?”
梁凯说:“我姓梁,是伤员。”
刘大夫说:“我怎么看你像没事人似的。真是好样的。快躺下,让我看看。伤了胳膊和腿,是吗?”
梁凯问兰子:“你向大夫说什么了?”
兰子说:“我都告诉刘大夫了。刘大夫可是个好人。他还说,自己年龄大了,要不就跟着游击队当军医呢。”
朱大婶急忙铺上褥子让梁凯躺在上边,也让刘大夫坐在褥子上。兰子帮助梁凯脱掉棉袄,露出受伤的左胳膊。兰子一看,梁凯大哥的左胳膊已经肿得有小碗口那么粗了,红红的,吓的‘妈呀’叫了一声。朱大婶嘴里发出啧啧的感叹声音,说:“这孩子胳膊肿得这样,不知道咋疼呢,还像个没事人似的。”
刘大夫打开包扎的布,看见胳膊上有两个枪眼,里面塞着白布。说:“你可挺着点。”他从木箱子里拿出镊子,用药棉擦了擦,慢慢把枪眼里的布条拉了出来。梁凯咬着牙挺着。白色的布条,已经完全变成红色的了。
刘大夫把布条提起来看了一下,问:“这是哪个混蛋大夫干的?把不干净的布条塞到伤口里?看这胳膊肿的?”
梁凯说:“不是大夫,是我的一个战友。当时没有任何医疗条件。”
刘大夫的语气立刻缓和了下来,说:“这就难怪了。照你说的那样,这已经是最好的治疗了。枪眼已经用柳条拉过了?见到鲜血了?”
梁凯说:“拉过了。见到鲜血了。”
“哦。在实在没有没有医疗条件的情况下,用柳条芯拉一拉,不仅可以清除伤口里的脏物,还有止血止疼消炎的作用。民间有些方法实在是好方法。没有任何医药和用具的情况下,我也这么给伤员医过红伤。”刘大夫清洁着伤口周围,问:“这伤有两天了吧。”
梁凯说:“是前天夜里受的伤。”
刘大夫说:“这么长时间了。若不是你们用了那些民间方法医治,情况还会比这严重得多。你再挺一会儿。我把伤口里面清洁清洁。”说着用镊子夹着药布,慢慢伸入到枪眼里,再用两把镊子,捏着药布的两头,在枪眼里来回拉动,接着又清洁枪眼的四周。梁凯咬牙挺着。刘大夫说:“药布已经擦到骨头上了。这枪子再稍稍偏一点,就伤着骨头了。那问题可就大了。”
等刘大夫把药布条拉出来,梁凯说:“小鬼子开枪的时候,他们身上不知道中了几颗子弹呢。打不那么准。”
兰子问:“小鬼子没有再接着开枪?”
梁凯笑着说:“小鬼子能不想再开枪吗?可是那时候他们已经到西天了。”
韩绍才在旁边站着,见大伙无拘无束地说着,自己也憋不住了,插话说:“先是大李,一排子弹把两个鬼子都打倒了。我们以为鬼子都完蛋了,嗨,这两个家伙竟然没有死,又爬起来往我们这边追,边追边开枪。这枪就打到队长的胳膊上。队长看见鬼子枪口的火光,一甩手,一排子弹扫了过去,鬼子这回再也动不了了。想开枪,也只能到西天开枪去了。”
朱大叔说:“这多悬哪。”
刘大夫把伤口都清洁好了,把带消炎药的药布慢慢塞进伤口,包扎好,说:“我看看腿部的伤。”
刘大夫打开梁凯腿上裹着的布,把伤口清洁一番,上了消炎药,又包扎上了。说:“这伤不重。只是皮肉伤,而且伤口不深。不过我听这姑娘说是狗咬的?狗咬的伤可不能太大意了。我得给你打一针。”说着,拿出已经准备好药针,打了一针。
治疗完了,刘大夫就要走。朱大叔大婶都要留大夫吃饭,刘大夫说啥也不肯吃,说:“我还得赶到郭庄子去那里还有一个病人等着我呢。”
梁凯说:“刘大夫实在忙,就先把这次账结了吧。多少钱?请刘大夫算算。”又对朱大叔说:“大叔,我身上一个子儿也没带,大叔就先给垫上,以后我再还给大叔。”
刘大夫说:“这万万使不得。我没有跟你们一起去打鬼子,心里就已经愧的慌。给游击队治伤我再收钱,那让乡亲们知道了,我还有脸见乡亲吗?”
梁凯说:“不管怎么说,药钱也得收下呀。要不,以后还怎么行医呀?再说,我们也有纪律。不能白用老百姓一针一线的。”
刘大夫说:“你没有听说过吗?穷人吃药,富人花钱。现今,是游击队治伤,警防队花钱不也是在理吗?警防队也经常有受伤的。我多向他们要钱,不是啥都有了?好了,好了,不说了。我现在就走。三天以后,我来换药。”说着就提起药箱往外走。梁凯立刻起来,同朱家全家出来送大夫。
第二天,韩绍才放心回队,梁凯留在兰子家养伤。刘大夫来给他换了几次药,梁凯伤口消了肿,慢慢好起来。兰子想着法给梁凯做有营养的东西吃。冬天,家里的鸡歇冬停止下蛋了。兰子把留着的鸡蛋都给梁凯做着吃了,还把一个不能再下蛋的老母鸡也杀了,给梁凯炖着吃了。梁凯的伤基本全好了,身体也更健壮了。
鬼子更大规模清剿的风声越来越紧,梁凯觉得自己应当归队了,可是得不到任何消息和指示,这使得梁凯心里有些发慌。他让朱大叔托人打听手枪队在什么地方,打听了几个人,都说不知道。以前有联系的人也找不上了,梁凯渐渐觉得形势不妙。梁凯让朱大叔到王官营同合药铺打听打听消息。朱大叔到了同合药铺,药铺里伙计问明了来意后,写了一字条带回来了。字条上写着“家里人都好。放心。”几个字。在字条的背面有两条短线。不留心的人会以为是用铅笔随便画的。梁凯看了,知道这是用白矾写的密信。
梁凯让兰子舀了半碗水,把字条放到水里,信的背面很快就显示出密密麻麻的小字。内容是丰滦迁抗日联合政府、游击队和基层抗日组织都暂时停止活动,化整为零,能隐蔽的隐蔽,能转移的转移了。手枪队按照上级指示,由甄明、何祖峰和李德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