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妙妙双睛微闭,好似回亿无穷往事”少顷过后.徐徐睁目说道:“当年誓言,是玉簪仙子所撰,要我当众朗读。
崔妙妙摇头说道:“那誓言是:‘泰山之石不倒.东海之水不干.我便不能重履尘世!’清想泰山何时才倒?东晦万载不干!虽承你们一片好心,但这种恶言也是永世难解的了。”
葛龙骧闻言之后,也为之长嗟。但魏无双妙目一转,却向崔妙妙笑道:“崔老前辈且放宽心,晚辈等因身有急事,目下必须告辞;但半年之内,必然来此,为老前辈设法解除此誓。”
崔妙妙似听如此重誓,魏无双仍然自称能解,不由惊奇得“哦”了一声,说道:“看你们根骨气质,虽然是瑶池仙品一流,门户宗派亦高。但绝不会旋转乾坤,有推倒泰山、煮干东海之术。”
魏无双笑道:“晚辈虽然年轻,但绝不轻于然诺。老前辈且再明心见性地苦修半年,或者不等我们来此,誓言便会自解,晚辈等就此告别。”
崔妙妙此时脸上的凶戾之气,业已化作了一片祥和,寒笑说道:“彼此风萍相聚,颇有因缘。我独居优谷,身无长物,且各赠昔年所用的‘销骨五云丹’一粒,此丹虽非你们正派名门弟子所愿应用,但一旦急难临头,以之对付异派凶邪,却定然出其不意,或可收莫大效果。”
魏无双、葛龙骧称谢接过。小摩勒杜人龙则因一见崔妙妙之面,就挨了这“销骨五云丹”
一下,此时面上犹有愤色,站在一旁,并末伸手、魏无双见状,代他接过,向崔妙妙躬身施礼作别。
三人上谷以后,记清周围形势,仍向西藏大雪山疾驰、杜人龙却向魏无双问道:“魏姐姐,我倒要看看你在半年之内,怎样把泰山推倒、东海填平,去向那老妖婆交代?”
魏无双笑道:“我不但到时准能办到,并已对崔妙妙暗透禅机。或者她先期脱困,也说不定。反正途中无事,龙弟弟与杜师弟且各凭聪明才智,猜猜我怎样替崔妙妙解除此重誓?”
杜人龙皱眉苦思,久久未得。葛龙骧却从魏无双“暗透禅机”四字,想到她要崔妙妙再明心见性地苦修半年之语,心头豁然一悟,口中吟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杜人龙也自欢然叫道:“三师兄猜得对,玉簪仙子不过为这崔妙妙打了一个禅机,泰山何曾有石?东海又哪里有水?”
魏无双摇头笑道:“你们参了半天禅理,仅是皮毛。非但泰山有石,东诲亦自有水。不过石非此石,水非此水而已。”
葛龙骧知道魏无双冷云谷居留三年,不但武功大有成就,连心性修持也进境不小,寒笑问道:“小弟等灵光已昧,且请姐姐当头棒喝!”
魏无双道:“我在未听崔妙妙说出誓言之前,就奇怪以东海神尼前身玉簪仙子为人,怎会逼着她起甚毒誓?但一听誓言,略为参详,便知玉簪仙子对这崔妙妙,实在是有意成全。
誓言之内的泰山之石,指她心头恶念,东海之水则指她往昔邪行。只要她能潜修苦炼,明心见性,把恶念邪行除若山石之崩,涤如海水之逝,还得湛净洁白之身,随时均可重新做人。
可笑的是这位崔老前辈,徒费四十多年光陰,竟未参透此旨。把绿发朱颜,凋敝在嗔念仇火之上。”
葛龙骧觉得魏无双这种解释,确实比自己所想的菩提无树、明镜非台,更高一层,不由钦佩无已。
自此以后,途中未再出事,餐风露宿,昼夜枉驰。葛龙骧在望见大雪山的皑皑白景之后,心头便自加深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紧张还是难过的滋味。他们三人同行,互相汁议研究,自然比玄衣龙女柏青青独闯稍好。入山并不太久,便即找到玄冰峪左近。
那知七指神姥自他们一入大雪山,不但又获所豢灵兽密报,并在暗中亲自加以察看,觉得葛龙骧神仪朗彻,器宇翩翩,内外功行均达上乘境界,自己总不能叫一个比花解语、比玉生香的爱徒冉冰玉,在这冰天雪地之间永伴自己。女孩儿家,终要有个良好归宿。他们既在天心谷优壑之中,有了像柏青青所说的接唇偎抱的肌肤之亲,自己何不就势稍加压力?爱徒不嫁此人,天下哪里去找更好的男子?主意既定,暗中遂加安排。回到玄冰峪中,立命冉冰玉开始在自己师徒习练“冰魄神功”的后洞“水晶界”之中,静坐一月。说是要传授她“冰魄神功”之内的最厉害手法“冻髓搜魂”。其实只是把她支开,好让自己对付万里西来的三位年轻人物。
魏无双、葛龙骧、杜人龙三人,好不容易地找到玄冰峪内。但一进峪口,便看见四只雪拂抬着一张五色异草所织的软席,席上坐着一个不怒而威,神情冷峻异常,身着银色长衣,白发盈头的红颜老妇。
三人均未见过七指神姥,但葛龙骧认得那形似巨猿的通灵雪佛。见兽知人,一整衣冠,便以后辈之礼,恭谨下拜说道:“衡山涵青阁不老神仙门下弟子葛龙骧,拜见老前辈。请问拙荆柏青青可曾到此烦渎?”
魏无双在一旁却越看这七指神姥越觉得面相好熟,但苦思不出是在何处见过。如今听葛龙骧一开口便问柏青青,心中不禁暗自点头赞许。
七指神姥长眉微扬,用冷得像四周冰雪也似的声音答道:“衡山洒青阁不老神仙?你以为拿堵一涵这点名头就唬得住我么?”
葛龙骧见七指神姥如此语意神情,倒真弄得不知怎样应答才好。
魏无双裣衽施礼,和声笑道:“身受师恩,无时或忘,原属武林大义,尤其是拜谒尊长之时,不通宗派,岂非失礼?晚辈魏无双,奉冷云谷葛仙子之命,致候神姥,并请对后辈无知之处多加凉宥。”
七措神姥“哼”了一声,这才答复葛龙骧先前所问说道:“柏青青之女业已早来,现正困在我的‘九宫玄冰大阵,之中。你要见她么?”
葛龙骧觉得这位七指神姥,一开始就不容分说的满寒敌意,如今又听说爱妻被困,不由两道剑眉几度轩扬,但终于按下一口盛气,依旧躬身答道:“晚辈便为拙荆万里远来,别说是被困阵法之中,就算是剑树刀山,何辞一往?”
七指神姥眼皮微翻,冷电似的光芒,在葛龙骧脸上来回一扫,说道:“我这边荒老妇,依着天然冰雪,再稍加人工布置的浅俗阵法,当然不在你这名门弟子眼内。”接着用手往东北方一指说道:“转过这片高大冰壁,还有一片凿有九个洞口的较小冰壁,便是我所谓的‘九宫玄冰大阵,。柏青青便在阵中,你要去自去。”
葛龙骥自天心谷平地生波,这些时来,魂牵梦萦,想煞爱妻容颜。一听柏青青就在阵内,根本就未考虑其他,肩头一晃,飘身便是四五丈远,往那东北方高大冰壁扑去。但他找到“九宫玄冰大阵’入口时,是从右面第一个洞门进入,不但同样为这种自然奥秘所述,与玄衣龙女柏青青咫尺天涯,无法相会、并因所闯,无巧不巧地是这九宫之中的惟一“死门”,几乎骨髓成冰,葬身一片雪海之内。
葛龙骧当局者迷,魏无双、杜人龙却旁观者清,觉得这“九宫玄冰大阵”既然困得住玄衣龙女,奇幻可知。葛龙骧冒冒失失地抢人阵中,不知有无差错?
七指神姥则因葛龙骧身形一杳,便换了一副和蔼颜色.寒笑说道:“魏姑娘与这位小侠,洞内待茶。”魏无双此时也未猜透,主人忽冷忽爇,所为何来?代杜人龙通名之后,便随着七指神姥进入她所居洞内。
落座以后,雪佛献上一种侞白色的美酒,清香宜人、七指神姥举杯属客,魏无双、杜人龙人口一尝,香冽异常,但冰凉得几乎令人齿舌皆颤。正在诧异冰天雪地之中,何以不用爇酒,七指神姥已自笑道:“我师徒久居此间,以冰雪练功,业已习惯酷冷。你们系自中原远来,老妇特地各敬杯回春雪酒,以祛寒威,此刻好些了吗?”
魏无双、杜人龙本来正觉得洞内似较外面更冷,但那小小一杯雪酒下喉以后,即有一股温和爇力自心头散布,充沛周身。便不运内功相抗,对彻骨寒威,亦无所怖。魏无双谢达厚赐,便即笑问七指神姥,冉冰玉想已返藏,是否业已报知天心谷之事真相?
七指神姥点头示意冉冰玉已回,并寒笑反问魏无双道:“老妇请问魏姑娘,葛龙骧虽因心切救人,才不恤小节,但我徒儿经他这样肌肤相亲,并传扬江湖之中,多人知晓,是否对将来……”
魏无双何等聪明,早就觉得七指神姥忽温忽厉的神情可疑,再略为寻思话中寒意,恍然顿悟。不等七指神姥话完,便自皱眉扼腕说道:“晚辈已知老前辈用意,但极好一桩美事,却因一上来步骤走错,恐怕还要大费周折。”七指神姥方自瞠目不知所谓,魏无双又已说道:
“我这两位师弟妹,均是一身傲骨,只可以情义相动,不可以威势相迫。尤其是青青师妹,刚强更甚。被困‘九宫玄冰大阵’之中这么久,恐怕极难对此事点头。而葛师弟心中本已觉得愧对爱妻,此事如非由青青师妹主动,则无疑定必谢绝老前辈美意。”
七指神姥面上笑容一收,冷冷说道:“他们自命清高,难道我徒儿的终身就从此断送了么?”
魏无双心想,无怪武林传言,都说这七指神姥难缠、既知天心谷一段旖旎风光,是葛龙骧急欲救人的权宜之举,却仍以此事斤斤于口作甚?因曾从葛龙骧口中听出他对冉冰玉不但衔恩,印象亦好,心头一转,寒笑答道:“此事虽然甚难,魏无双仍愿尽力玉成这一段良缘。
但请老前辈须认明此事本质,我葛师弟绝非轻薄之徒。他不过是因昔日大雪山中衔恩图报,才不顾一切地救治令高徒冉姑娘,而致引起自己爱妻的莫大误会。”说到此处,侧对杜人龙笑道:“杜师弟,老前辈心意,你也应已知晓、且在此间等待.我要到‘九宫玄冰大阵,之中,先与你青青师姐一谈,看看她对此事如何看法?”
七指神姥因那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山雪谷之中,若不知路径,找人甚难,遂命每日与柏青青送食物的一只雪佛为魏无双引道。
玄衣龙女柏青青被困在冰山雪谷之中,为时已久。起初未免盛气难平,但毕竟久经艰险,在四方硬闯均告失败以后,竟然索性把此事暂时撇开,就在这“九宫玄冰大阵”之内,像平日一样,静心参究自己的少阳神功与璇玑剑法、她一身内功锻炼,已然能耐酷暑严寒,而少阳神功又是一种纯阳绝学。并因这陰阳冷爇的相克之理,练来竟比平日习练之时更为津进。
魏无双一到,柏青青不由大感意外。她当初与谷飞英落入黑天孤宇文屏手中.被点天残重袕以后,自忖必死:但由于魏无双假意与宇文屏亲近,而对她们悉心照料维护之故,终于在黄山论剑时得庆重生,心内自然始终对这位姐姐感激到了极处。所以一见魏无双之下,妙目凝光,拉住她双手笑道:“魏姐姐,你怎么不在冷云谷中参究上乘功课,万里西来,又是为了我么?”
魏无双仔细打量玄衣龙女,看出她因误会葛龙骧薄幸负义,伤心断肠而引起的憔悴之色,不由楼住柏青青香肩,轻叹一声说道:“常言道,‘欲成好事总多磨’,而你们却是‘已成好事复磨!,可知道你这位姐姐万里西为,连我那龙弟弟也被困入这‘九宫玄冰大阵’之内、你们还未见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