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这份欣喜,才终于让这个少年显得灵动了一些。剑灵含笑点了点头,然而沈厌夜却立刻出了汤池,草草地擦了擦头发,然后抓住了沈莲的衣袖——
“现在!陪我立刻练剑!”
“……主人,我之前才说过,请您不要太过贪求进展。”
“这不是贪求进展!这是熟悉之前的剑招!”
“可是您已经很累了……在试剑窟待了那么久……”
“不,我不累的!”沈厌夜费力地抬起头,却发现自己才到对方的鼻尖。这样的身高差让他一切的命令都大打折扣,因此来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还是说……你不愿意教我……”
少年失望的神色简直是杀手锏,瞬间让沈莲陷入了“违背主人的命令”和“枉顾主人的身体”的两难抉择中。
由于对方之前在试剑窟结下的印让他无法违背“永不伤害主人”的誓言,还有沈莲与传说中的凶煞、暴戾完全无法挂钩的行为,这让沈厌夜倒不是很怕他。见他露出了纠结的表情,沈厌夜忽然玩心大起,忽然想要逗一下这个剑灵。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少年脸上的神色再次变得冷漠,像是一层伪装重新覆盖在了他的脸上。抓住自己衣袖的手指放下了,在暗红色的衣衫上留下了深色的水渍。而少年拾起了几件衣物,躲进了屏风的内侧。
“等……等一下!”沈莲彻底投降,“请您千万不要……不要生气!”虽然他觉得主人没有生气,只是在闹别扭……
——毕竟自己的主人还是个小孩子嘛。尽管看上去少年老成,但是他终究只有十七岁而已。
而站在屏风内侧换衣服的沈厌夜也在反省着自己之前的行为——难道人的身体变的年轻了,心态也会变得幼稚?
然而这一切在他走出屏风的时候又变得不重要了。因为那个妖异的剑灵此刻正手足无措地望着他,脸上的表情纠结万分。
“主人,我明白了,我这就陪您去练剑,只是时间不能太久……哎?!您这身衣服……”
他以为他会换上就寝时的服饰,却没想到——
“哈哈哈哈,沈莲,你还真是可爱,我早就料到你不会拒绝我。”已经换好了一身劲装的少年看着已经目瞪口呆的剑灵,终于露出一个促狭的笑意,“既然这样,就走吧?”
说完,也没等剑灵回答,就直接走向了汤池大殿的出口。而沈莲愣了愣,立刻跟随而上。而沈厌夜回过头去,却见剑灵的脸上有着无奈但是温暖的笑意。
“时间不能太久……!只能半个时辰!”
“多练一会也不会死……”
“那……那只能一个时辰!真的不能再多了!啊……主人,请您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我不能看着您折腾自己的身体!”
………………………………
继承大统的人,在他继承大统之日,才刚满十七岁。
整个太乙剑宗上下都在忙着筹办。修仙之人很少庆祝生辰,因此他们在全力以赴地筹备继位大典的事情。
就算他是前任宗主的独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但是他的年龄还是太小了。然而,就在大半个月前,少宗主沈厌夜从试剑窟里取来“惜花”剑之后,连外门几位对他颇有微词的客居长老都对他赞不绝口。
“那可是惜年仙君的佩剑啊!”青鸾长老感叹道,“既然连陆宗主都敢拒绝的惜花剑选择了少宗主,那么也许他真的能带领太乙剑宗一雪前耻……一挫凌霄剑派吧!”
然而取来了惜花剑的少宗主却并未抛头露面。听和他亲近的玉铃儿说,他终日将自己关在乾灵峰的后山练剑,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于是这不仅让长老们对他赞不绝口,更让普通的弟子对他心生崇拜。
“少宗主不仅仙骨天成,继承了陆宗主的灵力,难得的是对于修炼之事如此刻苦。我若有少宗主十分之一的天赋,哪里还会如此努力地修炼呢?”
第六章
数日后,乾灵峰,后山。
乾灵峰处于阳明、少阳、太阳三道地脉交界之处,故而灵气充裕。山间花草皆有灵性,鸟兽可聆人语。而三道地脉于地底交织缠绕,最终汇聚于乾灵峰后山。乾灵峰的后山一向是历代宗主清修幽居之地,正是由于这地脉的流向。这里的灵气比其他地方都要充裕的多,修炼起来虽然说不上是一日千里,但是好歹能让人事半功倍。
此时正直三春景色。不知名的高大树木下垂落着青碧色的藤蔓,藤蔓上则开着不知名的白色花朵,在风中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幽香,有几朵落在了亭台的栏杆上。而石桥下,又时不时有些落花枝叶于溪水之上漂流而过。
景致固然美丽,然而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在一片如雨落花中挥剑的少年。
剑光像是丝缎,在花雨之中穿梭着,未带起一丝波澜。而少年脚步飞旋,身法恍若惊鸿游龙,和他的剑光融为一体,快得像是划破天空的闪电,根本让人无法捕捉!
剑柄在少年指尖绕了一圈。他反手持剑,脚尖点地,踏着一地的繁花向后掠起。然后,他倒提霜锋,猛然向前方的虚空刺了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任由他怎么使力,硬是无法向前再挪动半步!
沈厌夜后退了一步,沉静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挫败的表情。见他已不再有战意,他眼前的空气也晃了晃,旋即一个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了之前的地方。
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橫在沈厌夜的剑锋上。红衣的男子温和地看着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少年,然后撤开了手,对他行礼:
“主人,您剑技的增长令人印象深刻。”
一面这么说着,剑灵一面回想着不久前少年央求自己陪他练剑的场景。那时的他虽有一身功法,但是身形有些的顿滞,就连拿剑的手都一些不稳,的确如同他自己所说的,忘记了许多。
“如今您似乎已经想起了之前全部的剑法。”剑灵望着他的主人,“而您已经是明虚期的修为。在明日您继承大统之时,只要出面‘挑衅’的不是那些宗门的长老掌门,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根据沈厌夜之前的经验,就算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和原著已经相距十万八千里,但是一些基本的规则还是没有变。这个世界修行的基准分别为炼气、筑基、结丹、明虚、化神、炼虚、大乘、渡劫。
他只是用了一些小聪明让沈莲相信自己真的是什么都忘了,于是沈莲告诉了自己他对他修为的判断。只是,根据一个修士的标准,在未及弱冠之年便达到明虚期的修为已经是千年万年难得一见了;但是对于一个宗门的宗主来说,仅仅是明虚期,完全没有任何说服力。
沈厌夜垂下眼睛。他没有说话,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与他相处了二十多天的沈莲已经有些明白主人的想法了——这大概要归功于沈厌夜没有经常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
“主人,请您不要妄自菲薄。您的母亲是白日飞升的剑仙,而您也是万中无一的修仙奇才。不出百年,您也许就可以渡劫飞升,因此请不要因为现在的进境感到困扰。”
红衣的剑灵单膝跪地,右手贴于胸前,抬起头望着他的主人。
耀眼的日光倾斜而下,从沈厌夜的背后落下,让他的脸隐没在阴影里,因此沈莲没有看清他的表情。而相反的,明亮的日光却将他的脸颊映照得毫发毕现。在沈厌夜的眼里,他只看到剑灵虔诚地注视着自己,他的瞳孔里闪烁的神色几乎称得上是无条件的信任,以及温柔。
沈莲,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我并不值得你如此全心全意地信任,我从头到尾都在骗你。
“主人,您不需要有任何顾虑。以您的资质,只需要十几年……甚至几年的时间,就可以达到化神或者炼虚。到那时您便是当之无愧的宗主了,仙天之下任何人都不会胆敢质疑。”
“不,沈莲,我并不只是想要当宗主。”沈厌夜低声道,“继承宗主之位,只是责任而已,是我必须完成的一步,我不能任性地看着太乙剑宗群龙无首,而自己却幼稚地逃脱自己的责任。”
沈莲愣了愣——他本以为,沈厌夜之所以想要变强,是因为他想保护他母亲的宗门。而如今,他居然说……这不过是他的责任?
“我想要变强。只有变得强大了,才能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手里,才能不受外物的压迫和欺凌,才能有资本枉顾他人的看法。我……”
少年抬起头来,直视着悬挂在高天之上的太阳,任由那刺眼的光芒灼伤眼睛,也没有闭上双眼。他向前走了几步,对着那日色伸出了五指,然后渐渐地握紧拳头,再松开,再握紧。
沈莲疑惑地注视着他的动作,然而少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只是一次次地握拳,松开,再握拳,像是要抓住那夺目的光。
“终有一日……”他喃喃道,“我会让日光都不会从我的指尖流走。”
“主人……”剑灵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听起来有些情绪莫辨,“您就这么向往强大的力量吗?”
沈厌夜并未回答,而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只白皙如玉的手,轻轻拉住了自己的肩膀。那力道温柔但是不失强硬,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向后倒去,然后靠在一个人的胸膛上。
“您……愿意为了强大的力量……而付出一切代价吗?”
温热的吐息吹拂在他的耳边,一向温润的声线此刻带了些许妖异。沈厌夜侧过头去,却看见不属于自己的、乌黑的长发顺着自己的肩膀流淌下去,挡住了红衣剑灵的眼,只余单薄的唇徘徊在自己的颈边。
“我可以给您一切您所要的……”剑灵的手指已经攀上了他的脸颊,而唇已经贴合在了少年的颈子。白皙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修仙之人的气血里萦绕着充盈的灵气,一下一下刺激着剑灵的理智,他几乎要用尽全部的力量才让自己不会真的咬下去。
在沈厌夜看不到的地方,暗红色的瞳仁里闪烁着担忧。
他不会忘记从前妄图控制自己的那些修士们到底为什么会被吸干气血。
——自己是魔主重渊铸造的妖剑,而他们向往强大的力量。
——对力量的向往让他们变成了欲//望的奴隶,为了换取强大的力量,不惜一切代价。然而他们却不知道,火狱红莲乃是吸收了怨灵们贪欲和怨怼的不祥的花朵,对于玩弄这些贪婪的人心,他最为擅长。
他们为劫火剑灵引诱。有的想要将之炼化,有的想要取之法力,但是最后无一没有被劫火剑反噬。
……主人,请原谅我这次的失礼。我不会伤害您,但是我不能看着您走上和他们一样的道路。
沈莲一面愧疚着,一面继续“诱//惑”着沈厌夜。只要等他承认了自己对力量不顾一切的向往,那么他就会假装反噬他,把他狠狠的弄痛,这样他会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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