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莺儿是……”苻洛英欲言又止,止不住眼泪,“黄莺儿会没命的。”
“个人自有个人的命。你先回去休息,莫为了一个孩子哭啼成这样,难看。”
李兰令站在门口的仆妇道:“荷姑,送公主回去。”
“是。太后。”荷姑拜退。
苻洛英只好和仆妇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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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些时日,苻洛英除了打听黄莺儿可好,只恍恍惚惚。坐立不安。无从寝食。忐忑寻思,该如何是好。弟弟苻坚已经不再是从前无话不说的弟弟,他是一国君主,他有雄心壮志。此时没有个好的理由,难以让他收回成命,况且是点与他国使者。君威也在于诚信。
这日整理着装,苻洛英进宫,去御花园看黄莺儿。一起的有三个小女孩,除黄莺儿外,其他两个是长安街头卖艺小女——段薇儿、段美儿;都预备带去争圣女。过几日,便要送去西域龟兹回纥。
被好些个宫女少监围着的黄莺儿,正在唱曲,嗓子好比黄莺鸟,清脆委婉,动听悦耳。唱词为: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词中不免多了一些个无奈幽怨。非她一个孩子能体会的。便是苻洛英经常唱的曲子,聪明的女孩听久了也便学来了。苻洛英听着,忧心又揪心。
黄莺儿看见苻洛英,欢快雀跃而至,叫道:“公主娘娘。你回来啦。”
苻洛英抱着黄莺儿,忍着眼泪道:“黄莺儿,我的黄莺儿。这些时日过的可好?”
黄莺儿不住点头。
劫。顿时苻洛英心中就一个念。想到把黄莺儿劫走,带着她浪迹天涯。活着相依为命,总是好的。定不能让自己亲生女儿,去个不明不白的地方,争个不明不白的圣女。
黄莺儿是苻洛英的女儿。无人知晓此事。缘由苻洛英并未婚嫁。未婚得子及极其难容之事,是故,苻洛英偷偷在洛阳生下孩子,送与他人养大。前秦迁都长安后,再收养亲生女儿,才敢带来长安见人。
小黄莺儿确实长的讨巧可爱,一双水弯弯的大眼睛,能让人看到清澈。一种不染尘俗的气质。
不得而知,黄莺儿的父亲是谁。
苻洛英带着黄莺儿要走,却被守门侍卫挡住。
“大胆。”苻洛英吓道。
“大公主。皇上有旨,务必看好三位圣女,无论谁都不能带走她们离开。”侍卫道:“大公主,原本这里,皇上也下旨,不准外人来观望的了。”
“本公主是外人?”
“不。公主进出御花园,我等侍卫干涉不了,但黄莺儿,公主着实不能带走。”
此时,皇上苻坚和一个着装奇怪的男子过来。
那怪男子便是龟兹回纥的巴赫尔法师,应当未过不惑之年,高大雄壮,眉浓目湛,笑面和蔼。所谓怪,便是他的头发短、鼻梁高、眼深邃,不像中原男子弱冠后带冠帽或结有发髻。
苻洛英对巴赫尔法师满目敌意,心道,坏就坏在这种人,面和心黑,居然幼女都不放过。真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侍卫宫女都跪拜。苻洛英给皇上欠身请安。
苻坚道:“大公主,这是要干什?”
苻洛英道:“皇上,可否让我带黄莺儿回去。圣女另选。”
巴赫尔法师笑道:“摩尼乃光明之神。不是谁都能成为摩尼圣教的护教圣女。黄莺儿是本人见过最有天赋的一个。”
又微微指着黄莺儿的的脸蛋,“你看她的清澈眸子,圣洁气质,以后也将最有机会成为圣教主,号令摩尼教,将摩尼教传来中土,发扬光大。”
苻洛英不看巴赫尔法师,觉着此番人说话都恶心。只跪在苻坚脚下。
“皇上。我不想她去当什么圣女、圣教主,我只想她在我身边。请皇上恩准了姐姐。”
“公主。此事,寡人自有主张。你先回去吧。”
苻坚冷漠上前,从苻洛英手中拿过黄莺儿的手,带着往花园里走。
“皇上。”
苻洛英被侍卫挡住。黄莺儿回头道:“公主娘娘。你回去吧。黄莺儿没事的……”
苻洛英摇头着,泪流满面。
——
——
话说桓伊,灰色轻装,一只青笛,策马赶至长安。打尖住店在汉人开的一家大客栈。客栈老板娘段氏,曾是歌伶女子,歌琴皆通,只是花龄早过,容颜半憔。桓伊本也爱好音律,不以貌取人,便笛和一曲。所谓千里逢知音,相见恨晚。不拘小节,各抒己见。
入夜,桓伊便在皇城行宫后的一个亭子,笛吹《落英》。邀来的段氏,稍后再以琴辅之,唱词:
“落木兮萧萧,
清风晓;
与三弄兮双成好;
并非轻佻;
我心昭昭;
英姿兮夭夭,
花之桃;
长相思兮偎俩小;
忆若他朝;
伊人渺渺……”
桓伊想也,苻洛英听到此曲,定能出来相见。
苻洛英听着《落英》,辛酸不已。本想出去相见,却无心思。此时,一来明日黄莺儿就要被送走,苦想该怎么救护女儿;再者,莫名气恨桓伊,此时还有来个琴笛合奏,惹得懊恼。
月上柳梢头。桓伊未等见苻洛英,想是她不便之处,或有事耽搁着。想不出莫非。便让马车先送段氏先会客栈,自己随处走走。
——
——
次日,长安城炮仗连连,街上百姓欢呼。
桓伊问客栈老板:“长安有何欢庆之事?如此热闹。”
“客官外地来,是不知道。今日是秦国送圣女。”
“什圣女?”桓伊不知。
“那是西域龟兹回纥国来使者,是摩尼圣教的护教法王,叫什么巴赫尔法师,听说道行高深,在长安相中几个女娃娃,要带去做什么圣女。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童女娃就是圣女?想是带几个童女娃娃去祭祖什么,西凉兴这个。没天理的。真是造孽。”
“那百姓有什好欢呼的。”
“皇上大赦天下,送圣女出长安,去西凉龟兹回纥。还减了赋税。这便是一桩好事。”
桓伊点头。能为天下平民减赋税,倒是明君所为。可送圣女之类荒唐事,就难说了。
桓伊也出街走走,顺便看看所谓的圣女。
开道官举着‘回避’牌子,之后两边各一队骑着骏马的佩刀武士,后边是侍卫官兵,缓缓从皇宫出来。但见皇上驾着金色龙辇,亲自出城送行。
随后的大轿上,坐着三个十岁左右的女孩,被精心打扮得确如神女,丽质脱俗。完全不像中原女儿。三个孩子中,惟有黄莺儿面带笑容,不畏不惧。
桓伊一眼相中黄莺儿,似曾相识。黄莺儿也在万众中看了一眼桓伊。四目刹那的对望,微妙之中,那便是血缘的关系。
——
——
待续……
………【第三十五章 摩尼圣女 仙境洗尘缘(中)】………
“叔夏。”
桓伊听到后面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是苻洛英。苻洛英一脸憔悴,比起一月前相见,消瘦多许。一身劲装,英气逼人,一手拿长剑,一手牵着两匹马。
“洛英,你这是怎么了?”桓伊走到苻洛英面前,声音很温和道:“昨夜怎没出来相见。”
苻洛英道:“先不说其他。你先随我出城?”
不等桓伊问个为何,便将一匹马的缰绳交与桓伊手中,上马策向西城门。桓伊上马追出。
不到一个时辰,二人赶至咸阳外。突兀而起一座山峰,刺破青天,九道山梁。高高拱举一座九嵕山挡了原本平坦的去路。此山岚浮翠涌,奇石参差,百鸟林间歌唱,苍鹰峰顶翱翔,流泉飞布,众山环绕。
好不是惬意的地方。
“怎来了这?”桓伊不解道。苻洛英四处观望,未答。
“洛英。我愧对与你。但那孩子真不是我的。至今我尚未婚娶,何来孩儿。莫伤了无辜的孩子,让我把他带回去吧。”
苻洛英道:“那孩儿怎会有事?今日有比那更重要的事。”
“没事就好。孩子现在哪呢?”
“可不可以先不问那孩子。”苻洛英道。
“那这是……”
“说了这事更重要?”
“什事?”
“拦路劫人。”
桓伊笑道:“此时并非十年前,你我都是大人的,莫开这样玩笑。”
“难道,十年前的情意,也是玩笑而已?”苻洛英一脸严肃,慢慢地说了一句,尽是心酸楚楚。
“不是。我心中只有你。”
“你对麻姑也这样说吧。”
“莫无理取闹。我怎可能和麻姑。自你一走了之。麻姑也留书离去了。这么多年我也没见过她。”
“可这么多年,你终究没有来找我啊。现在也是为了一个外人过来的。”
苻洛英苦泪满眶,原本两厢情愿的人,一耽搁就是十个年华。
“洛英。”桓伊拉着苻洛英的手,看着苻洛英的眼睛道:“你能否忘了公主身份,随我一同去到豫州,平淡生活。”
“叔夏。我可以舍去公主身份,你也放下仕途,我们一起找个平静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可以吗?”
桓伊点头。自梁州见到苻洛英,他就不想再错过了。他觉着亏欠这个女人很多。
“那我们现在就回去,现在就走。”
“不行。”苻洛英斩钉截铁道。
桓伊看着苻洛英,眉目间除了传情,还有疑惑。
苻洛英脸上终有微笑,道:“还有一个人,我们也要带上。”
“谁?”
“等会你就知道了。”
苻洛英从马背取下包裹,拿出两套黑色蒙面巾帽,一套给桓伊。桓伊不接。
“这样做甚?”
“救一个人。”
“救人不可以光明正大么?”
苻洛英想想,还是不能明目张胆惹这出乱子,道:“恩。你可以。我不行。”
因为巴赫尔法师认得她。却不识得桓伊。自己不能以公结梁子,只得以私救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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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洛英藏好马,叫桓伊退出官道,两人在幽静的半山叙着这些年的种种事故,还有相思的苦楚。心结打开,一如从前。苻洛英还没将有女儿之事告诉桓伊,她想给他一个惊喜。
再一个时辰,听闻车辇声音。苻洛英高兴地站起来,举目一望,自语道:“想是出了长安,就没有护送的官兵;想是他们要过了九嵕山才要打尖。正好。”
桓伊道:“洛英,这可不能胡闹。”
“不是胡闹。”
“还是不要惹事端吧。”
“不是惹事端。这事我们必须做,这人我们必须劫。”
“劫圣女?”
苻洛英点头。
“这又何必?”
“劫下来再说。你能眼睁睁看着几个孩子去送死吗?”
桓伊想到客栈掌柜有说,真不准是带起去祭祖。再看到巴赫尔法师,道:“就那短发大汉,太阳**鼓起,武功定也高深,不是我们能敌的。何况他们也不像坏人。”
“看他就不像好人。叔夏,我们带了人就走,又不是拼命去。权当救救那孩子。好不好。”
“这……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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