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你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姐姐，还是让太医进来上些药吧，姐姐！”
“不，不要，我不要上药，不要……”疼痛，钻心的疼痛让陈雪柔说话都变得非常吃力，可是那目光，那坚定的目光在告诉龚玥明，她要保住的是她的孩子，再大的疼痛都能忍受。
这样的阵痛一直持续到了第二日的凌晨，伤口就这么反复地结痂又被挣开，其痛楚可想而知，在这位坚强的女人面前，连宫中见惯了女人生孩子的产婆也忍不住流泪了，龚玥明更是泣不成声。
当更为剧烈的疼痛袭来时，陈雪柔咬着毛巾的嘴唇发出了撕裂般的一声惨叫，产婆将头探进被子，欣喜地说道：“开了，开了，快用力，快用力，用力，再用力些。”
陈雪柔配合着，使出全身的力气配合着，身上所有的伤口都崩裂裂开来，鲜血染红了衣衫……
“我说这位娘子，还是用些外伤药吧，好歹也能止住血。”产婆看着鲜血淋漓的陈雪柔，劝说着。
陈雪柔痛得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摇着头，嘴里咬着的雪白的毛巾上也氤氲了鲜血，她忍耐着，坚持着，没有任何力量能与母亲的力量相比，这力量让她战胜了人间一切痛楚……
一声嘹亮的啼哭，划破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太阳在一刹那间跃出了地平线，一只苍鹰矫健地掠过昭阳殿的屋顶……
“恭喜，是位漂亮的女孩，实在是太漂亮了，像天上的仙女一样。”产婆边说边擦洗着婴儿的身子，然后将擦洗干净，包上包被的婴儿递到了陈雪柔的面前，疲惫而疼痛的陈雪柔含着眼泪，笑了，这是一个母亲最欣慰的笑，是一个母亲历经千辛万苦看到自己健康的孩子所露出的满足的笑。
龚玥明上前去接过了孩子，道：“姐姐，真漂亮，实在是太漂亮了，长的可真像姐姐，姐姐，咱给她取个名字吧！”
“如烟，叫如烟吧，她的命就像烟尘一样卑微，她的父亲姓柳，就叫柳如烟吧……”陈雪柔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脸色越来越苍白，龚玥明吓呆了，赶紧叫道：“嬷嬷，你看，你快看看，姐姐这是怎么了？”
产婆再次掀开了被子，然后颓然地退后几步，道：“不好了，不好了，落红了，落大红了……”说完，就匆忙跑到外殿禀报去了。
“太医，快去，快去给朕救活她，不然你就陪她一起上路……”黎文龙咆哮着。
可是晚了，一切都太晚了，太医看到淡蓝色的床单已经被血染红了，他颓然地走出大殿禀报去了。
陈雪柔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招招手，示意龚玥明凑近些，龚玥明抱着如烟坐到床沿上，陈雪柔用尽最后的气力，低声说道：“妹妹……姐姐……不行了，如烟……就交给你了，无论怎样……你都要替姐姐养活她……养活她……”那双饱含忧伤的眼睛一直盯着龚玥明手中的如烟，是那么不愿离去……
龚玥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哽咽着说道：“会的，姐姐，会的，玥明就是再苦再难，也一定会养大如烟的，姐姐，你就放心吧。”
搭在如烟身上的手垂了下去，永远地垂了下去，唯有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依然睁着，注视着她的孩子……这是一个母亲最深切的牵挂……
“姐姐……姐姐啊……”龚玥明一声悲号，痛彻天地，她怀中的如烟仿佛也知道她的那位坚韧的母亲已经离她而去了，放声大哭，为她无畏的母亲送行，是母亲，是她那柔弱而坚强的母亲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她的生命……
母亲卑微如青苔，庄严如晨曦；柔如江南的水声，坚如千年的寒冰；举目时，她是空中的皓月，垂首时，她是莽莽的大地，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得过母亲？
第六十章 如烟（5）
陈雪柔就这么走了，龚玥明始终无法相信姐姐竟然走的这么快，她只是长久地抱着如烟发呆，静静地坐在那里。
皇上黎文龙走进寝宫，看着床上的那个已经死去的倔强的女人，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怜悯，他呆呆地看着那个女人，无法理解这个女人为什么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一个孩子的命，终于，他转过头，对跟在身后的总管太监李云英说道：“好好地安葬这个女人，给她立块碑，写上她的名字，日后也好让她的女儿去看望她。”
黎文龙又看了看龚玥明怀中的那个粉嫩的女婴，也许是因为他自己也刚得了一个女儿的缘故，他竟然伸出手摸了摸如烟粉粉的面庞，叹了口气，道：“龚八子，这个女孩以后就跟着你吧，如果缺什么尽管告诉朕。”
皇上黎文龙又对身后的李云英说道：“以后发给龚八子双份的月钱！”随后便没有了言语，他走到龚玥明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似乎是在安慰极度悲伤的龚玥明，随即转身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没过一会，太监总管李云英就带着几个小太监准备将陈雪柔的尸体抬出去，龚玥明抱着如烟，阻挡着，说道：“不许带走姐姐，不许带走我的姐姐，就让姐姐留在这里吧，我不怕，我不害怕。”
太监总管李云英的眼圈也红了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八子娘娘，人死不能复生，节哀，照看好孩子吧。”然后冲着一个小太监挥了挥手，那个小太监拉开了挡在前面的龚玥明。
夜来临了，可是龚玥明依旧还是抱着如烟呆呆地坐着。
秋夜微凉，月的寒光透过窗棂射进屋子，给黑暗的屋子带来些许的光明，她不禁又轻轻地呼唤了一声：“姐姐！”可是却再也听不到回声了，她的世界如同进入了一个漫无边际的黑洞之中，忽然想起姐姐永远不会笑呵呵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那种永远不在的伤痛就让她伤心欲绝，泪流不止。龚玥明就这样抱着如烟静静地坐着，没有人能将她们分开，绝望之际反而没有悲哀了吗？她的泪水许是已经流干了，她呆呆地看着那睡得香甜的如烟，用尽力气去回忆平日里和姐姐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突然觉得脑子一片空白，空无一物，她只能茫然地坐在寒凉的月光里。
如烟响亮的啼哭将龚玥明惊醒过来，这个早产的孩子却有着比一般足月的孩子更强大的生命力，龚玥明不知道如烟为何啼哭，只是抱着如烟来回摇晃着，可是如烟的哭声越来越大，龚玥明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慌忙喊道：“小柔，你快来，快来啊！”
“八子娘娘，奴婢在。”婢女小柔端着一只蜡烛走了进来。
“你快过来看看，这个小家伙怎么一直哭个不停啊？她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想她的妈妈了？”
龚玥明说着，眼泪又要流下来。
“八子娘娘，您别再难过了，我看小姐可能是肚子饿了，她还这么小，怎么会知道她的妈妈走了呢？让奴婢看看。”小柔一边说一边走到龚玥明跟前，将一个手指头放在如烟红红的小嘴唇上，如烟的的嘴唇不停地动着，好像在寻找妈妈的奶头。
“娘娘，小姐真的是饿了。”
“对，对，她也该饿了，都这么久没有吃了，可是她饿了，该给她吃什么呢？”
“娘娘能为小姐去找个奶妈吗？宫中不是有现成的？有好几个为浔阳公主预备的，不过后来被刷下了，现在还留在宫里呢。”小柔说道。
“别去做那个梦了，皇上发善心，放过了姐姐的孩子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如果再去求皇上给如烟配置一个奶妈，那肯定是万万不会得到恩准的，一个女奴的孩子怎么可能配置一个奶妈？咱们还是别做梦了，赶紧想法子，喂饱如烟的肚子要紧。”
“奴婢倒是有个法子，也是穷人家养孩子常用的法子。”
“那就快说，快说，别磨蹭了。”
“恩，有些人家的女人生了孩子之后，因为家里穷，要去给人当奶妈，所以自家的孩子就喂甜米汤，喂藕粉，喂豆浆，也一样能长大！”
“那好，那你就赶紧去准备甜米汤。明日开始就磨制藕粉，磨制浓豆浆，咱们的如烟也要健康地长大。”龚玥明吩咐道
小柔迅速地退下，去准备甜米汤去了，可是如烟又哭开了，龚玥明抱着如烟在寝宫里来回地踱着，嘴里哄着：“宝贝如烟，别哭了，别哭了，你的饭饭一会就来了，一会就来了。”
“来了，来了，甜米汤来了。”小柔的人还没有进入寝宫，声音却已经传了进来。
说来也怪，如烟好像听懂了似的，随即停止了哭泣。
龚玥明从小柔的手里接过一个小勺子，一手抱着如烟，一只手用勺子去舀了一勺米汤。
“八子娘娘，还是让奴才来喂小姐吧。”小柔说着，就要伸出手去接龚玥明手中的孩子。
“不，本宫自己来，本宫能行。”
龚玥明一边说一边把那个盛着米汤的小勺子放到嘴边吹了吹，然后又用自己的唇试了试，这才放到如烟的小嘴边，如烟迫不及待地吮吸着，虽然只是米汤，可是对于从未吃过一口妈妈的奶的奶，而又饥饿难耐的如烟来说，也是吃得异常香甜。
看着如烟吃的样子，龚玥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小柔也笑了。
与此同时，高皇后的昭样霞殿确是火烛通明，人来人往，奶妈正在给浔阳公主喂奶，公主显然是已经吃饱了，调皮地玩耍着，奶妈雪白的乳汁滴落在衣襟上……
不断有嫔妃前来看望公主殿下，门庭若市，高皇后为了能够好好休息，不得不下令不见任何人。
而龚玥明的昭阳殿却没有看到一个前来祝贺的人……
第六十一章 恭喜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龚玥明就这么着用米汤、藕粉和豆浆喂养着如烟，如烟一天比一天可爱起来。
浔阳公主满月这一天，龚玥明是不会忘记去祝贺的，她给浔阳精心挑选了一套姐姐陈雪柔生前亲手缝制的粉红色的衣裤，还准备了一对玉佩，一只是送给浔阳的，另一只是打算等如烟满月的时候送给如烟的。
宫中的每一个嫔妃都来到了高皇后的昭霞殿来祝贺皇上和皇后最宠爱的小公主满月，皇上也赏赐了丰盛的礼物。
宫中的嫔妃更是各尽其能，想着心思精心准备了最好的礼物。龚玥明随着大家一起祝贺，不过却是等到大家都走了之后，她才将姐姐陈雪柔做的小衣裤和那块玉佩递到了高皇后的手中。
高皇后还真是特别喜欢陈雪柔手工缝制的这些小衣服，每次都是反来覆去地看，称赞手工的精致，一番称赞过后，高皇后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龚八子，你的姐姐也该生了吧？”
“回皇后娘娘话，姐姐已经生了。”龚玥明答道。
“已经生了？怎么会呢？哀家生浔阳之前还问过你，你那会说那个雪奴才不过八个月的身孕，怎么才过了一个月，就已经生了呢？”
“回皇后娘娘，姐姐，不，雪奴是早产，早产了。”龚玥明很想说出姐姐早产的原因，但是她话到一半还是咽了回去，虽然高皇后对她们姐妹俩还是很关心，也曾经救过她们俩的命，但是如果是在皇上和她们之间做选择的话，那想都不用想，高皇后毫无疑问肯定是站在皇上一边的，难道自己要说是皇上硬逼着姐姐侍寝才导致姐姐早产？不能，不能说，如果在皇后面前说了皇上的坏话，也许不但得不到皇后的同情，还会对如烟不利，龚玥明想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早产？好端端的，怎么就早产了？”高皇后奇怪地问道。
“都是雪奴自己不小心造成的，皇后娘娘。”龚玥明说。
“唉，可怜的女人，那雪奴生的是男还是女啊？她怎么样？还好吗？”
“回皇后娘娘，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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