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到彼岸去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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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到彼岸去看雪-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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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港的灯光也很璀璨,像一颗幻影明珠,但让人感觉十分实在,虚与真能分得清清楚楚。而东京的雪地和灯光互相辉映着,像是天和地都在发光,让人轻易就失去了立足点,感觉一点都不真实。
  他来到银座的一间小酒吧,他有个朋友早上在家睡觉,中午变成教授击鼓的导师,晚上则在这里做调酒师,
  “嗨,关飞,好久不见了。”调酒师热情地说。
  “是啊,去了一趟香港,在那里住了半年。”关飞说。
  “看你的样子,还没找到她吧?”
  “是的。”关飞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调酒师静默了一会儿,说:“我这里也没有她的消息。”
  “要不要喝酒?我请的。”调酒师说。
  “不了,谢谢。”关飞说。
  “咦,你不就是关飞?”一个留着长头发,眼睛细小的女孩穿着整齐的服务生装走了过来。
  她坐在他身旁,叫了一杯啤酒,然后问道:“怎样?”
  “什么怎样?”关飞问。
  “香港怎样?”
  “没什么,一个如蚂蚁窝的地方。”
  女孩吃吃地笑了,说:“像东京?”
  “说不出什么分别,不过走在香港的路上,脚底下不会发光。”
  “咦?”
  “那里不会下雪,地面十分结实。”
  “就这种分别而已?我说啊,关飞,你是不是一心只想着绮筠?”
  关飞苦笑了一下。女孩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要不要一起去新宿?听说那里聚了一群新的乐队,说不定可以找到绮筠。”
  关飞想了一下,说:“好,现在就去。”
  女孩感觉不可思议地打量着他,喝了一口啤酒,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真佩服你,如果有一个男人这样寻找我,我一定会感动死的。不过我不陪你去了,我怕自己会爱上你。”
  调酒师意味深长地看了关飞一眼。关飞站了起来,说:“那谢谢你们了,我走了。”
  女孩叫住他说:“关飞,放心吧,你一定可以找到她的。不然的话,就太没有天理了。”
  关飞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想起绮筠曾说过,北海道的雪仿佛是属于彼岸的一样。他点头道别,匆匆跑出了酒吧。
  到了新宿,已是半夜十二点了,但周围仍是十分热闹。
  他到了那里,才想起没有问那女孩有关新乐队会聚集的地方。
  人来人往,他一时间不知该去哪里好。
  他到咖啡店喝了一杯热咖啡,想起绮筠的歌声,这令他此刻很想在新宿的街头弹吉它。
  他有一种终于找到立足点的感觉。
  主意一定,他的心不再忐忑不安了。他走出咖啡店,坐在路边一角,边弹边唱了起来。
  他唱着他和绮筠一同创作的歌、绮筠创作的歌,和Beatles的歌。
  来往的行人以各不相同的态度注视着他,他没有理会,他只是悠闲地唱着。他希望自己的歌声和吉它声可以萦绕在新宿的上空,可以传到不知在何地的绮筠的耳朵里。
  非走不可
  你的眼神告诉我
  但是
  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纵然是到天涯海角
  你的表情
  在诉说着你的感觉
  我触摸到
  纵然是在世界的尽头
  关飞闭着眼睛,哼着歌,完全陶醉在对绮筠的思念之中。

某种结束(7)
  时间在流逝,已是深夜三点了,路上的行人渐渐稀落。
  “喂,你是什么人,这里不是你表演的地方!”一个身穿皮褛的长发少年,用吼叫声打断了歌声。
  关飞张开眼,发现面前站着三个少年,正不怀好意地斜视着他。
  “我不是卖唱,我只是唱歌而已。”关飞说。
  “这都不行,我讨厌你唱的歌。”另一个穿红色大衣的少年说。
  “这妨碍到你什么了吗?”
  “当然,我一听到这种歌就恶心。”
  “那你们就别听吧,滚到远处去。”关飞冷冷地说。他一向不会去招惹那些不懂音乐的人,不过这时的他突然有点生气了。
  “你说什么?”三个少年立即扑了上来。关飞回手挡住,但下巴仍被痛击了一下,一阵麻痛感传遍全身。
  关飞十分愤怒,随即挥拳反击,但其余那两人拼命拉住他的手臂,红衣少年便趁机猛打他。他痛得全身直冒冷汗,鲜红的血涌出嘴巴,身体一软,扑倒在地上。
  “哼,不许在这里唱歌,不然有你好看的。”说罢,那三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阵寒意从天而降,关飞伸手抹去嘴角的血,奋力地坐起身子,他抬头看见有一点点白色的东西徐徐地飘下来,降落在他的脸上。
  他微张开眼,朦胧间,仿佛现在看到的就是“彼岸的雪花”。
  关飞努力地让自己保持清醒,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在不远处的雪地上,有从他衣袋里掉出来的紫丁香。他伸出手,挣扎着,想要捡回来。
  这时,他看见一双精致的皮靴在花前停了下来。他抬头看她,在街灯的映照下,他只看得见一个女子的剪影。这名女子弯下腰,轻轻拾起了那朵花,而她垂下的红发掩住了她的脸……
  倦意在此刻再次袭来,关飞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他在黑暗中仍然想着这漫天飞舞的雪花,雪花无声无息地从天而降,就像死亡或恋爱一样,突然来临将你逮个正着。
  关飞一直想着,直到有一只温暖的手放在他的脸上。一个粗粗声音的男人,用口音很重的日语叫着关飞的名字。关飞从迷糊中逐渐醒来,他的脑子还一片模糊。
  过了许久,他才看清站在眼前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似乎是男人儿子的长发少年。他愣愣的,一时搞不明白状况,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中年人再叫了一次关飞的名字。
  “……对,是我,我是……关飞。”关飞点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呢?他有些诧异。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疑问,中年人伸手指了指放在关飞不远处的吉它。“那吉它上有你的名字。”他望向吉它,略微停顿了两秒,又说道:“是把很不错的吉它。”
  关飞轻轻点头报以微笑,他的目光也落在了吉它上,脑海中传来用吉它奏出的美妙音乐。这不真实的声音使他完全清醒了过来,他从床上下来,扯动了胸口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
  长发少年用带点紧张的口吻说:“大概你也知道自己被流氓袭击了吧?但你可能不知道,你的胸骨有少许破裂。不过这并不严重,连急症室的医生都说你很强壮呢。”
  关飞向两人鞠躬:“对不起,我这个陌生人给你们添了麻烦。”
  中年男人告诉他自己名叫松田,他与十三岁的儿子三郎相依为命。白天的时候,他经营一家二手黑胶唱片店,到了晚上就会去社区会所教吉它。
  两天前,他正好路过那条街,就将晕倒的关飞送去医院治疗,接着又把他带回来,安置在唱片店楼上的这间阁楼里。
  关飞吃好饭,服用过止痛药后,又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睡之中。当他再度醒来的时候,室外满是阳光,已是一天后的中午了。
  他探头望出去,四周依然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但气温已明显回暖了很多,而他的意识也完全恢复了。

某种结束(8)
  他把最先浮现在脑海中的话,轻轻地说了出来:“那天晚上的人是你吗?绮筠……”
  多么希望绮筠会在这里出现啊!
  他穿上大衣,伸手进里袋确认,放有紫丁香的信封仍然存在着。他慢慢将信封打开,那两片花瓣仍然静静地躺在那里。
  关飞又把信封放了回去,正在这时,他听到从天空中传来吉它的声音。他穿好衣服和皮鞋出门,发现吉它声来自天台。
  推开天台上满是铁锈的大门,他看见三郎正坐在扶栏上弹奏吉它。他额角微微渗着汗,一副虽然很吃力却又乐在其中的样子。
  三郎很自然地将吉它递给了关飞,关飞一言不发地弹了起来,他一口气弹了多首绮筠所作的歌曲。
  谁也没有留意到,太阳已渐渐往西边沉去。
  三郎见关飞停下来思索,便衷心地说:“关飞哥哥,你的吉它技术和演奏的乐章,都非常出色哩。虽然爸爸的技术也不赖,但和你相比却是另一回事了。”
  “是一个女孩子教我的。”
  “啊……女孩子吗?是真的吗?”
  “没有骗你,三郎。”
  关飞说罢,又很唐突地沉默起来。三郎也跟着关飞的视线往新宿住宅区望去,成片的稠密屋子散发出一股混乱却令人心生温暖的气息来。
  他坐上天台的围墙,长久地望着前方,仿佛眼前的空间能传递重要的信息似的。直至一片雪花从已全黑的天空中落下,关飞才露出微笑。
  那个女孩是你吗?
  每次想起你,雪就会飘落下来。
  绮筠……
  如果我是在亚热带想念你呢?
  关飞再一次弹奏起吉它,他情绪激昂地站在围墙上,忘我地弹着。
  我知道有一天终究可以和你相见,我已经不再着急了,因为不论何地我都可以去。我等待着你的呼唤,只要你向我表示,我就可以到任何地方去见你。
  和松田父子吃过简单的晚饭,关飞抱着自己的吉它往街上走去。虽然没有正式的道别,但他相信对方一定知道自己不会再回去了。
  关飞抬头仰望天空,天空中飘满了细碎的雪花。
  他知道自己和绮筠正看着相同的月亮,这种彼此间有着联系的甜蜜感令他感到欣慰。
  关飞又再次回到被流氓袭击的地方,他回到同一个位置坐下,然后把十指张开。他用力地注视着掌上的纹理,雪花降落在掌心上,瞬间便融化了。
  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吉它声。
  这乐声若有若无地飘过来,令关飞感到无比的震撼--这是绮筠的乐章,是绮筠弹奏的吉它声。
  是她!
  确认了方向后,关飞便迎着满天雪花,疾步向有街灯映照的小路深处跑去。
  他深深地感觉到,那确实是她--是绮筠。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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