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神情来,然后看了一眼周围,很客气的说:“我们去别的地方说,好吗?”
的
我摆手:“您就在这里说吧,我在等我男朋友,不敢走得太远。”
她“哦”了一声。我瞧得出她不情愿,可是还是依照我的建议,跟我来到附近的树下。她犹豫再三,清了清嗓子,开口说:“文简,我们非亲非故,我知道我来跟你说这番话不合适,可我也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你帮忙。”
“怎么了?”我骇然回答。
“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我跟林诩的爸爸结婚了三年,但是林诩从来都没把我当亲人看过。林诩从小没有妈妈,她的爸爸很宠她,什么都依照她的意思。林诩如果说想要天上的月亮,她爸爸都会去摘下来送给她,”她停了停,看我一眼,把目光移开,片刻后又转回来认真的看着我,说,“文简,我也是不得已才找上你。我怀孕了,但是林诩的爸爸非常担心林诩不肯接受这个孩子,他爸爸说,他曾经答应过林诩,这辈子只要她这一个女儿。”
半天后,我终于理出一个头绪,反问:“柳阿姨,你希望我做什么?”
柳珊的手放在腹部上,恳求的看着我:“文简,我知道你根林诩关系很好,她肯定会听你的建议。麻烦你去问问林诩,问她能不能接受这个孩子,好不好?”
“你怎么自己不去问她?”我纳闷。
柳珊一张俏脸上阴雨密布,远非愁眉苦脸能形容。她随时都能哭出来:“她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我怎么敢问她呢。”
的
看到她那个难过的样子,我脑门一热,当即答应了下来。柳珊连连跟我道谢,叮嘱了又叮嘱,这才放心的走了。
吃饭的时候,我跟杜越远提起这件事情,末了说:“真不知道林诩是怎么想的。”
杜越远很少对我的事情发表意见,可是这次却不一样,他皱了皱眉,说:“你不应该答应她。这是林诩的家事,跟你没有什么关系。”
我不完全同意他的观点,振振有词的说:“她都找到我了,我难道能拒绝么?再说,我跟林诩那么好的朋友,关心一下也没什么,你敏感过度了。”
他看我一眼:“林诩以前跟你提过家里人没有?”
我心虚的回答:“没有。”
“那就是了,”杜越远语气一改,语重心长的跟我说,“林诩会有她的想法的,朋友之交淡如水,干涉太多,其实更容易失去。文简,林诩这样的朋友,你一辈子都不会再遇到第二个。有句话说,觅到朋友,需要闭上一只眼睛;而守住朋友,必要时两只眼睛都要闭上。”
我心知杜越远说得对,可是不知怎么的,某种怪怪的感觉一下子冲到了嗓子眼,一口饭都不下去。依我以前的性子,没准就能跟对方抬杠起来,可是因为对方是杜越远,我咬咬牙,忍了下去,食不知味的吃完那顿饭。
我考虑了两天,终于还是婉转的把柳珊问我的话告诉她,说话时我小心翼翼的觑着她脸上最细微的变化,生怕哪句话不对,造成她跟家人之间的误会。出乎我意料的是,她眸光一现,慢慢的绽出一个舒心的微笑,像朵午夜盛开的花。
她把书放下,轻轻的点头:“很好,是好事情。”
一颗心顿时跌回肚子里,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开始玩笑:“柳珊还很担心呢。我以为你不喜欢她。”
“我只是不喜欢她。”
我愉快的笑:“说起来,杜越远告诉我,不要干涉你的家事。他教训我的时候我觉得他比我还了解你,不过现在看来,还是我更了解你啊,哈哈。”
“是么。”的
应了一句,林诩又恢复到那种面无表情的状态里了。我想起一件事情,心里一酸,忍不住看着她发呆。林诩的美丽与生俱来,她不像世界上大多数女孩子,包括我在内,完全不需要笑容或者华丽的衣饰材的衬托。
她身上有那么多优点,可是我从来没嫉妒过她。我绝不是存心要跟她比较,可有时细细一想,我真的比她幸福多了。从小到大父母疼爱,随时都有很多好朋友,读书的时候成绩不错,老师也喜欢,而现在,我又有了杜越远,真的什么都不缺。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愁”这个字怎么写。有次我跟杜越远闲聊时,他罕见的摸了摸我的头发,说我就像长在温室的花朵,半点没经历过风雨。我当时就承认。
我捅她一下:“你的妈妈一定非常漂亮吧?”
林诩头也不抬:“我没见过她。”
“照片总是有的。”
林诩抬头看了我一眼:“小时候看过,现在忘记了。”
她都这么回答了,我也不再问下去。暑假的时候去她家我就觉得有些奇怪,她的房间里一张家人的照片都没有。当时就觉得她长大的过程那么艰辛,虽然她要什么有什么,长得又那么美丽,可是偏偏没有温暖。放假的时候,她都不愿意回家,宁可一个人在留在空荡荡的寝室和图书馆里。
寒假来临的时候,我本计划叫林诩去我家玩,可寒假怎么说也包括了春节,不论如何她都应该在家里过年才对。上火车之前,我一边跟林诩告别,一边打定了主意,明年暑假,我无论如何要叫上她跟我一起回家。
我曾经跟林诩说起过我家乡的风物景致。她去过很多国家,可是偏偏对国内的一些地方不甚了解,尤其是对西南边的城市。我抑扬顿挫的给她读李白的蜀道难,再说起青石板铺就的路和一眼望不到头的竹海,说起西南的小城市的别致景致,她都认真听着,眼底流露出某种兴致,再凝着眉头想了想,才说,我很想去的。
愿望是美好的,不过从始至终,林诩也没有机会去我家。寒假肯定不行;五一,十一的时间太短,且游人多,不可能看到什么真正好的风景;然后只剩下暑假了。大一的暑假我和林诩是在学校里渡过的;大二的暑假可不能再浪费了,中期考试一过,我就盘算好了一切,我兴冲冲的告诉林诩我的计划,她摇了摇头,说:“我暑假大概要去美国一段时间,你带杜越远回去吧。”
我闷闷的想笑,结果挤出一丝难听到极点的干瘪瘪的声音:“他怎么会跟我去我们家呢,我都不敢跟他提这事。”
我跟杜越远交往了快半年,可实质上并无太多进展。虽然人人都知道我们在谈恋爱,可实际上,只有我才清楚我们的关系绝对不正常。我们牵手很少,几乎没有拥抱,接吻什么就谈不上。我起初还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可是后来渐渐觉得不是滋味。下晚自习后他有时送我回来,在宿舍门口总能看到一对一对的情侣拥抱接吻,我看得面红耳赤,杜越远却没事人似的,表情不改,仿佛那些情侣们是折射率为的真空。
既然他不主动,那我也只有主动一点。虽然是这么想的,不过我是典型的有色心没色胆,即便那个男生是我的男朋友。唯一的一次,我鼓足勇气垫起脚尖,极度小心谨慎的凑过去,嘴唇离他的唇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时,终于退缩回去。离得近了,就能看到杜越远直起了腰,眼神忽然不对。他一惯站的很直,跟我说话的时候会微微弯下腰,从来不例外,除了这次。他以含蓄的方式,躲开了。
我沮丧了好几天,终于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杜越远莫非并不喜欢我?
现在回头看那时发生的一切,才发现自己真是蠢得厉害。这样清楚不过一目了然的事情,我那时候偏偏不明白。一个男生不愿意吻你,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可那时候,我还是存着侥幸心理。我想,可能他爱我没有我爱他那么深罢了。我并不是差劲的女孩,我漂亮,我成绩很不错,我活泼开朗,杜越远身边的女孩子比我优秀的并没有几个。不然他当时为什么要答应做我的男朋友?虽然他开口之前迟疑了很久,可是他最终还是说“好啊。文简,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女朋友。”
言犹在耳,在我脑子里响起来的时候依然震得我鼓膜发麻。
不着急,我想,不着急,我可以等他全心全意的爱上我,他现在就在我身边,我还期盼什么呢?
暑假来临的时候,杜越远被老师选入了建筑设计比赛小组;我的本意是在学校陪着他,不过刚刚放假的第二天,我就接到家里的电话,说奶奶病危。爸爸在电话那头语气严肃极了,吓得我魂不守舍。
正是放暑假的时候,回家的火车票和机票都非常难买,我打了好几个个电话都没订到票,极度担心着奶奶的病情,又被订票处那人的态度呕得在寝室团团转,正绝望的不知如何是好时林诩推门而入,递给我一张机票。
她看着我,说:“我找了我爸爸帮忙。”
我感激涕零的抱着她,就恨不得以身相许,一迭声的道谢:“亲爱的阿诩,你真是太好了。大恩不言谢,我回来时再感谢你。”
那天杜越远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我也不可能等他,最后交待林诩:“你帮我告诉杜越远一声,说我不能留在学校陪他了。”
“嗯。”林诩如是回答了一句。
结果一回去就是整整三个月。奶奶得了再生障碍性贫血,在病床上熬了一个多月,终于油尽灯枯。七岁以前,我和表姐都是在奶奶家长大的,跟奶奶感情很深。她生病的那段时间,我几乎把所有的眼泪都流干了。看着伯父抱着奶奶的骨灰缓缓从火葬场里一步一步挪动脚步出来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昏了过去,然后也大病了一场。病好了再回学校,已经是九月底了。
杜越远和林诩每过几天都会打电话来问我情况如何。电话里自然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我没告诉他们我生病了,就说家里还有事不得不晚回学校。他们的电话很多,家里人都知道了,每次我握着听筒说普通话,表姐就笑话我:“是你那个很英俊的男朋友还是那个很漂亮的林诩?”
我随便的扔出个答案。
我表姐是个很八卦的人,平生最大的爱好之一就是给人做媒;但是八卦的人往往也比较敏锐,我带回去了一些照片,她坐在我病床上看着照片,没来由的开始感慨:“小简,你的男朋友不错啊,林诩也是真漂亮。他们熟不熟?”
“他们关系还可以吧,普通朋友吧。”
“如果我是你啊,”表姐说,“就会小心看紧杜越远。林诩实在太漂亮,我都忍不住喜欢,何况是男生?真是让人不放心。”
以前从未设想过这种可能性,我想了想,然后失笑:“表姐你担心什么呢。这两个人我还不知道?我相信他们。”的
表姐起初不以为然的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希望如此吧。”
那番谈话我很快也就忘记了,可是无论如何我都没想到,我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回到寝室的时候,却听到了对我人生最重要的一番谈话。真的是最重要的,连个之一都不用。
我足足坐了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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