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很好,”林诩说,“柳珊生了一个男孩,家里忙的很,所以我逃课了。读了几年大学,都没逃课,说出去让人笑话。”
“生了一个弟弟?”我笑起来,“恭喜你了,我也想要一个弟弟的。”
林诩笑的眉目舒展,和刚刚的神情判若两人,她问我:“你火车票是今天晚上的?”
“是,晚上七点。”
林诩看了看不远处的车子,说:“那你走好,我也走了。”走出两步之后她以更快的速度的走回来,以从未有过的力气狠狠的拥抱我,低低的说:“我真的走了。文简,新年快乐。”
即使我们感情最好的时候她都没主动拥抱过我。我一下子懵了,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上了车,从深色车窗后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对我微笑。
她的笑容我想了很久,依然不明白,最后饱含着疑惑上了火车。火车上照例是人满为患,我们一群同乡好不容易挤上车,觉得浑身都掉了一层皮。火车启动之后,我拿出手机打算给我爸妈报平安,结果才发现十余个未接来电,大部分都是顾卓打来的。
先给爸妈报平安,刚挂上电话,旁边的两个同乡的两个小师妹捅捅我,细声细气的问:“师姐,听说你以前是建筑系杜越远师兄的女朋友?”
我两眼都直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是有人记得我跟杜越远之间的事情。我的脸转向窗外,看着零零散散的灯光飞驰而过,眼睛渐渐又疼又酸。
火车上打发时间无非是玩牌和聊天。接近晚上十二点的时候我再次拿出手机看时间,发现又有十多个未接来电,浑身没来由的一冷。我正考虑这要不要拨回去的时候,手机再次叫了,只好一接电话就先解释:“我在火车上,很吵,所以一直听不到电话。”
顾卓的声音仿佛是从北极取回来的:“你打电话给你爸妈时也没看到?”
他一提我才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我知道理亏,停了停,说别的事情:“你有事么?没事我就挂了。”的
“跟我说两句话你会死?”电话传来高高低低的呼吸声。
我没说话。他太精明厉害,在他面前我仿佛永远不知道说什么。只要一说话就容易错,被他一眼看穿,所以只有不开口。其实不说话他也能感觉出来,但是现在起码我不在他面前,还算安全。
半晌后,顾卓说:“你坐的硬座?”
“是啊,几个老乡在一起。”
他冷飕飕的回答说:“你没跟我说买了今天的火车票。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那口气仿佛我欠他很多钱没还一样。
尽管知道他是什么人,我还是觉得恼火:“我有必要告诉你我的行程么?”说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的挂了电话,挂了之后还怕他再打,干脆关机。
两个师妹眼珠子转来转去的看着我:“是杜师兄?”
“不是。”我说。真的是杜越远就好了,可惜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在这个时候跟我打电话了。想起离校前在学校里听说到的消息,说他已经申请到哥伦比亚大学的全额奖学金,正在办签证。
“这个人很喜欢师姐吧,”师妹笑嘻嘻问我,“都这个时候了还打电话问你呢。”
我仿佛被人浇了一桶水,完全呆住了。跟杜越远分手之后这半年,我昏昏噩噩的过日子,整个人都被淘空了,提不起任何精神来想别的,感情这个东西之于我,就是毒药。顾卓到底把我当什么,我也完全没想过,其实就算想,也未必想得明白,半晌后我跟师妹笑:“开什么玩笑。打电话的是我一个女同学。”很成功的骗了过去。
那年的新年特别晚,二月中旬过的。在家过完年回到学校,都到了三月初。我一回家就换了手机号,回学校之后才换回来。如果可以,我完全不想回学校。寒假跟高中同学聚会的时候说起各自的大学生活,我才惊觉,似乎只有我过得最惨。男朋友没了,朋友没了,唯一欣慰的,就是成绩还不错。可是大学的成绩也不意味着什么,几乎没什么用处。问题是不得不回学校,记忆太惨痛,连带着这个城市都变了味道。下火车的时候我彻底下定了决心,考研考回南方去,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彻底抛弃。
却怎么也没想到事情接踵而来。回来的当天晚上,顾卓就气势汹汹的找上门,自己拿钥匙开了我的房门,居高临下的的看着我。
我披着外套坐在书桌前看书,回头看到他站在门口,半边脸在阴影里半边脸在明处,吓得魂丢了一半,哆哆嗦嗦的问他:“你是哪里来的钥匙?”
他没理我。第二天我问了同住的女生孙璐璐怎么回事,她比我还吃惊,说是房东给他的啊,然后连连称赞说你男朋友很厉害啊,我不知道他跟房东说了什么,总之他几句话,房东就眉开眼笑,把你房间的钥匙给他了。
当时我手心都是凉的,笔都握不住了。我等着他说话,结果他只是说了一句:“这个周六是我生日。”
“周末我本来就要去给你补课,”我说,“你不用刻意告诉我一次。”
“你原来还记得这件事?”顾卓低头着看我,慢慢露出微笑,而他的语速和微笑一样缓慢,“如果你不来,我不会放过你。”
我除了发呆想不出任何可以干的事情,于是我就只好发呆,呆了足够久,大脑终于才想明白,他居然在威胁我。
他走之后我还是觉得惊魂未定,出去厨房烧水喝。隔壁房间房门大开,孙璐璐坐在床上看日本动漫,我也探过头去看,满头金发的英俊男孩子面无表情的从阴暗的地方从容走出来,忽然停住了,一半脸在明处,一半在暗,笑意若有似无的从唇角渗透出来。这个场景和刚刚的发生的一切如出一辙,两人非常相似,同样有着高高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睛。
“这个是什么?”我问。
“浦泽直树的。”孙璐璐回答了一句,专心的吃着薯片看动漫。
新学期从第二天开始,同学们都没怎么变,还是一样说笑,上课,痛斥学校的食堂。只是,林诩没来。整整一个星期,她都没出现。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比自己想象的更关心林诩。下课后我去团委找辅导老师询问她出了什么事情,他说,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只知道林诩请了两个月的假。
的
就是那天中午,我在食堂碰到了杜越远。犹豫再三,我终于直直朝他走过去,他身边的人看到我,还跟以前一样,眼神略略对视,自动就退开到一边。我跟杜越远在食堂的角落坐下,他听完我的问题,苦笑着摇头,说,我从来都不知道。
我这时才真正吃惊:“你没跟林诩有联系?”
他说:“从来没有,我连她现在的手机号码都不知道。”
屋子里的热闹是我没有想到的,满客厅的人打闹成一片,音乐声和喧闹声振得墙壁都在响;我楞神的功夫,十几张年轻的面孔陆陆续续的朝我看了过来。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我怀疑自己走错了屋子。疑惑之下,我认认真真环顾房间一圈,终于看到顾卓从客厅尽头的桌子边站起来,朝我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你迟到了二十分钟。”顾卓一把把我从玄关拉进客厅。
我说:“堵车。”出门的时候想起那天他跟我说的话,心里又堵又沉,刻意晚了一段时间出门。顾卓略略一弯腰,在我耳边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说:“以前从来都不堵车,怎么今天会堵车?”
一起跟顾卓过来的还有几个男生,在他们自我介绍的时候我依稀觉得他们有点眼熟,然后才想起来就是上次我再地铁站遇到的那几个飞扬跋扈目空一切的年轻人。今天他们收敛了一些,跟在顾卓身后上上下下的打量我。
在座的大部分女孩给人的感觉并不好。十八九岁的女孩子是最漂亮的时候,可是那几个女孩却都化着浓淡不一的妆,头发也给染成别的颜色,穿着打扮无不时尚前卫,总之,怎么看怎么不像是高中生的样子。我看她们的时候她们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我,低声的说着什么。
原来我以为顾卓是我见到过最不正常的高中生,现在跟在座的这些孩子一比,才大悟原来他是那么的正常,至少他的衣着打扮每时每刻都是神清气爽的。
我心底还是震撼的,以前读高中的时候学校也有类似混混一样的同学,他们给我的感觉和这群孩子给我的感觉差的太多了,都不知道如何用语言形容。顾卓身边的那一个男生忽然问我:“你就是给顾卓当家教的那个大学生吧。”
我点点头。
“哦,”那个人笑了笑,另一个叫谢亮的男生接上话,用很熟络的语气问我:“带礼物来了没有?”
的
我一愣,这才想起没有给顾卓带礼物,只好讷讷的看了他一眼。他嘴角微微向上一扬,冰冷的目光刺过来,那目光仿佛把我送到了北极,然后一句话没说的走回原位坐下。
“这样不对吧,”谢亮严肃的看着我,“过生日没带礼物可不好。”
“明天来的时候我再补一份。”我稍微提高了点声音,让坐的很远的顾卓也能听到。
“明天就不是生日了,”谢亮笑,“我有个提议,好不好?”
“什么?”我一头雾水。
“吻一下算补偿吧。”
话音一落,满场欢呼声叫好声此起彼伏。那些女孩子看着顾卓又笑又跳:“早知道就不带礼物来了,现在拿回来还来得及吧?”
可至于我听来,却宛如针扎。我仿佛听到血气上涌的声音,狠狠咬住了唇才没让一个“滚”字脱口而出。那几个男生继续说笑,几个人几双手嘻嘻哈哈两三下把我推到顾卓对面。我又急又恼,好不容易才扶着桌子站稳。原来他叫我来,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候戏弄我。我脸都要扭曲了,我能想象我那时候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
顾卓看我一眼,站起来,冷冰冰的发话:“谁要你们多管闲事?”只这一句,整个客厅顿时就安静下来,气氛也陷入了低谷。那几个男生脸上的笑容陡然退却,只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手足无措,象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我气得转身就要走,顾卓一下子把我摁在椅子上,咬牙切齿的说:“你走一步试试看?”我们离的很近,我能看到他黑色眸子里不加掩饰的浓浓的怒气和火焰,不知怎么的,忽然极度不安。有那样目光的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半晌之后屋子里的气氛终于再次活跃起来。顾卓的那些同学打牌玩游戏,抽烟喝酒。那一幕真是让人触目惊心。虽然他们大都有了十八岁,但是在我看来,还算是小孩子,怎么能跟大人学抽烟喝酒?顾卓算是其中的异类,烟酒一概没动,也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玩牌。经过一段时间的的观察,我确信下来一件事,顾卓在这群人里无疑是最有威信,只要他阴沉着脸,其余人都会变得小心翼翼。
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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