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四海见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像是被主人丢弃在街边的流浪小猫,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强烈的罪恶感,正要理词同他道歉,却见他用力擦了一把眼泪,雨过天晴,抬头朝她咧开嘴角,露出阳光般明媚的粲笑,道:“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有时间再来找你玩。”
尾音未落,未等容四海回话,他像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已一溜烟冲了出去。
待容四海反应过来时,少年人影早消失了,桌上的蒙汗药亦不见了踪影。
她叹了口气,快步走到门外,颔首凝望着他跑走的方向,微微失神。
这少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宛如一阵捉摸不住的风。她甚至还未来得及问清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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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你会爱上我 。。。
夙昔日这一走直到傍晚十分才归来,踏进王府大门后便直奔容四海住的厢房而去。
容四海此刻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枣木圆桌上画着各式服饰的设计草图,余光瞥见夙昔日踏着夕阳的宇辉进门后立即打起了精神,“哟,三王爷可真是大忙人,上个早朝从清晨直上到傍晚才舍得回家。”
夙昔日一声不吭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走到容四海身边坐下,左臂不请自来地攀在了她盈盈一握的腰间。
容四海正欲将他推开,他却抢先一步将右手也黏了过来,将她牢牢地禁锢在他的胸怀里。
夙昔日的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脸则埋在她的脖颈之间,轻声呢喃道:“别动,我好累啊,抱一下。”
容四海微愣,几秒后缓缓垂下双手,却停止了腰,背后僵硬得有些麻木,只觉浑身不自在。
如此静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她实在忍受不住,伸手推了推像做泰山般安稳地压在自己身上的夙昔日,问:“你睡着了?”
“嗯?没有。”他略显慵懒地抬起头来,随即依恋地在她脸颊边落下一个浅尝即止的吻,笑赞:“真香。”
容四海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故作嫌弃地擦了一把脸,“脏死了。”
夙昔日倒也不介意,嬉皮笑脸地伸了个懒腰,音量突然拔高了八度,“亲了小四宝贝后就像打了鸡血一般精神抖擞了,哈哈哈。”
话毕,他眼尖突然发现什么,凑过身来,好奇地拿起圆桌上的几张草图,看过一遍后,有些疑惑地问:“这是……衣裳么?从未见过如此新颖的款式。”
容四海向他介绍,“这叫旗袍,是为身材娇小的女子设计的。典雅端庄的美人穿上后更能大显风韵。丰盈饱满的女子穿了则妩媚如花,增添几分情…欲的魅惑力。”
夙昔日摸了摸下巴,道:“好看的确是好看,但过于暴露了,手臂和大腿都未被包裹住,哪家姑娘敢穿着上街?”
“总会有爱美且不拘于世俗的姑娘愿意的,只要有人带头引领了潮流,自然会有大把跟风者。”容四海从一堆稿纸中找出一份,递至夙昔日面前,“况且旗袍已经不算暴露了,你再看看这个。”
“……这,是肚兜么?”纵使是见多识广的三王爷,也不由为其大惊失色。
容四海摇了摇食指,纠正道:“这叫泳衣,专供女性泡温泉时穿,赤身浸水毕竟不怎么干净,也缺少安全感。”
古代并没有游泳这项健身运动,因此她便直接忽略不提了。
夙昔日笑得如沐春风,好似一只衣冠禽兽。“本王倒觉得行房时穿这个却也极提兴致。”
容四海这次却并未骂他流氓,又抽出一张画着情趣内衣的草图,正儿八经道:“这个才是行房时穿的。”
“……”夙昔日原本只是调笑罢了,却未料到容四海当真准备了这一手,从她手中拿过草图,定睛细细打量了半晌,不禁由衷赞叹道:“妙,太妙了!”
他将草图放下,又回头望向容四海,问:“却不知是否有男子穿的?”
“噗嗤……”容四海忍俊不禁,道:“你若是想穿,把下边那条丁字裤做出来便行了。”
仅仅是幻想,夙昔日也觉得那画面要多诡异便有多诡异。连忙搔了搔首,推拒道:“罢了罢了,还是留给你吧。”
容四海耸耸肩,不以为然,执起笔继续未完成的草图。
夙昔日却趁其不意、一把夺过象牙毛笔,抓住容四海的手腕将她从四角凳上拉了起来,大步往门外走。
“你整日都在王府里闷着,憋出病来我可就心疼了,恰好今晚江边放烟花,我带你去凑凑热闹吧。”
容四海有些不情愿,拖拖拉拉地要往回退,“改日再看吧,我还没画完草图呢,灵感一去可不复返。”
夙昔日的步伐却并未因她的反抗而逗留,后来干脆将她抱了起来以免她突然从手中逃跑。“今日是元宵节,气氛要比往常喜庆热闹,改日再去看就没意思了。”
闻言,容四海呆若木鸡,半晌没回过神来。是她忙糊涂了么,倘若没有夙昔日的提醒,恐怕她真的会无意识地度过一个没有汤圆的元宵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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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痕新月斜挂在西天角上,满湖繁星如碎玉烂银一般流淌在长无尽头的夜幕中。江水平静,宛如一面晶莹的铜镜,隐隐约约倒映出容四海精致姣好的素面。
“来,宝贝乖乖,张嘴吃一口,盘龙酒楼的元宵汤圆可是百金难求的。”
身后传来悦耳的唤声。
夙昔日掀开罗帐,从船舱里露出脸来,施施然走到容四海右侧,手执汤勺,将一颗软绵绵的汤圆喂到她的嘴边。
容四海偏过脸躲开,皱眉道:“不用你喂,我又不是没有手。”
“真不给面子,难得我想伺候人一回呢。”夙昔日不甘心地将盛着二十多颗汤圆的瓷碗递给她,随后突然毫无征兆地捂嘴打了个大哈欠。
容四海见他双眸虽熠熠生辉,却难掩满脸倦色,还硬要拽着她出来看烟花,不由劝道:“你回舱里歇息着吧,我自己欣赏就行了。”
夙昔日毫不犹豫地瞪眼反驳道:“那怎么行!我得陪着你。”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似乎很少在她面前自称本王了。
容四海略有动容,不便再驱逐他的一番好意。半晌,微笑道:“住处的事……我代大伙向三王爷道声谢。其实他们住客栈也能适应得来,不必劳烦三王爷特地跑一趟。”
夙昔日一边打哈欠一边揉眼睛,道:“跟我还客气什么,我早已把你视为自己人了。以后若是遇到什么棘手之事,定要来找我帮忙,我很乐意为你效劳。”
容四海叹了口气,道:“你还是回舱里小睡一会儿吧,否则总是打哈欠,我也会受影响而意兴阑珊的。”
“谁说我打哈欠了?刚刚是因为眼睛里进了一粒沙子才揉的。”夙昔日顿时笑得灿若桃花,又手舞足蹈地一连做了好几个夸张的姿势,音调上扬道:“看,我多精神,一点都不困。”
容四海心惊胆战,连忙制止住他活跃的动作,道:“别跳了别跳了,小心船被你跳翻。”
夙昔日哈哈大笑,总算是停了下来。
容四海却在心中暗暗诽谤,这玩世不恭的家伙哪里像是个王爷。
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靠他们早上辰时初头就在王府里安顿好了,你为何却刚刚才回来?”
夙昔日道:“我进宫上早朝了,形式地走一回后又去逛了逛东市和西市,帮你定了两万卷布料。”
容四海一听,急了。“你怎么不经过我同意就行动了!?何必买两万卷那么多,更何况你又不清楚我需要哪种布料。”
夙昔日露出安抚人心的温和笑容,道:“昨日你询问过价钱的布我都买了下来,两万卷也不算太多,一次性用不完便留着下次再用。况且这笔钱我来替你付着,你只需准备好仓库的空位便够了。”
容四海惊愕须臾,“你帮我付钱?那怎么行,两万卷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夙昔日无所谓地耸耸肩,道:“无妨,我砍过价了,近乎便宜了十分之八,并未让我大开金库。”
“那也不行,这是商人的原则问题,我不想欠你太多人情。”
夙昔日搂住她的肩膀,轻柔的声调道:“我不是说过早已将你当作自己人了吗,不必跟我计较钱财和人情的事。”
容四海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沉默片刻,道:“实话说,我暂且可没把你当作自己人。你现今对我如此慷慨大方,就不怕我卷了你的钱后立即收拾行李逃走、让你人财两空吗?”
“哈哈,你不会走的。”夙昔日笑得煞是爽朗。
容四海狐疑,“为何如此断定?”
“因为,到那时,你已经爱上我了。”他俯□来,修长的手指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抵在她的胸前。风华绝代的笑脸洋溢着使天地为之失色的满满自信,“你心脏的位置,本王住定了!”
血液似乎一瞬间凝结住不流了,容四海半晌回不过神来。夙昔日的琅琅字语仿佛一粒碎石投入她心底沉静千年的深潭,打破了原本平衡清冷的水镜。又似一座坚固稳重的五指山,将她牢牢压在底下,动弹不得。
“咳。”她垂眸避开夙昔日灼热的眼神,木讷地扭过脸,声音细如蚊子,“你先断绝了和你曾经那些情人的来往,我可以考虑着尝试一下。”
“哟,原来你介意这个?”夙昔日歪着头,玩味地打量她。
容四海瞪他,“怎么可能不介意!”
夙昔日笑意翩翩,点头道:“那好,我以后绝不再找他们了。”
“那如果他们主动找上门来呢?”容四海追问。
“这个……”夙昔日略有迟疑。
容四海冷哼一声。
“赶走!”他连忙顺着她的意愿回答。
“这还差不多。”容四海撅了撅嘴,“我先考虑几天,然后给你答复。”
40、愿意做侧室吗? 。。。
翌日,夙昔日为了弥补昨天的疲劳,直睡到正午都尚未起床。
容四海难得清静,便安心地趴在桌面上继续完成服饰设计图。
她心血来潮地画了一系列十二生肖Q版的连体衣,帽子上带着两只耳朵,臀部后则缝着一条尾巴。假如能做出来,小狗的那一套当仁不让地送给靠,白兔的则给雪泠捎回去,至于粉猪的……哈哈,干脆送给颜如玉罢,却不知他穿上后会是怎样一副光景,美人配猪真是暴殄天物啊。
容四海正遐想得兴奋不已时,忽闻窗外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匆忙脚步声。接着,紧闭着的木门猛地被人从外推开,昨日那个娃娃脸少年一脸慌张地闯了进来。
“你怎么了,赶着去投胎?”容四海惊讶地打量他。
他顾不上回话,一边喘气一边四处张望,最后闪身藏到了一展硕大的琉璃屏风后边,探出头对容四海道:“待会儿若是有个丫鬟追过来,你就说没见到我,拜托了!”
约莫半分钟后,果不其然有个端着瓷碗的丫鬟匆匆跑进房中,头上的珠花相撞发出清脆如银铃的响声。
容四海只觉她看着十分眼熟,心下沉思一会儿,才记起她原是上回与夙昔日一齐出现在盘龙客栈里的香荷姑娘。
香荷见着容四海,先是一愣,随后立即恭恭敬敬地垂下头,问:“请问容姑娘可曾见过一个身穿薄罗长袍的公子路过?身高大概到您肩膀处。”
容四海神色自然地摇摇头,“不曾见过。”
香荷焦急地蹙起眉,道:“噢,那奴婢再去前边找一找,打扰你了。”
“无妨。”
香荷后脚刚离开,容四海立即将门关上,回头对着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