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他却突然觉得自己以往那些毫无意义的坚持简直同傻瓜无异,别人知道了只会耻笑罢,唯独他一人乐此不疲。
颜如玉心中尽是彷徨与茫然,自己的做法真的正确吗?他原以为付出必会得到回报,曾经容四海对他痴迷疯狂,虽然用的手段不怎么光彩,但最后到底是将他娶回容府了。他对容四海的感情,从最初的厌恶,接着逐渐改观,发现她亦有可交之处,落魄遇困时得到她慷慨的救助,感激,直至今日的爱慕。既然如此逆转性的奇迹亦能发生,为何他如今努力真诚地追随她,却无济于事,不能将她的心挽回呢?
为了容四海,他牺牲得并不少。生辰礼物,一条绣功并不算精致的毛巾,耗费了他数月光阴,十根手指更是被扎得血肉模糊。南宫安人愿意收他为徒,这是千万人梦寐以求而不得的机遇,他却放不□在清风镇的她,犹豫一番够最终回绝了南宫安人的好意;他不幸患了水痘,终日卧在床榻之上不得见光,一是怕将病传染给她,二是不愿她瞧见自己憔悴的面容,然而,他饱受相思煎熬的这些日子里,她却与他享受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无忧无虑;他听说她月信不调,食过晚膳后便立即赶往厨房,亲自蒲扇煎药,辛辛苦苦得到的成果,满怀期待地端着汤药去见她,印入眼帘的却是一副让他始料未及的画面——她在别人怀里恩爱,以一种从未再她面前流露出的妩媚娇柔小女人姿态。
颜如玉终于明白了,他对她的执迷不悟,于他人眼中看来,不过是一厢情愿、并且厚颜无耻地纠缠不休。
无论他做出如何感动天地泣鬼神的事,只要容四海一句话,“我的心上人并非你”,便能够在弹指灰间,将他的一切付出与汗水抹杀,如过眼烟云般有去无回。
颜如玉不禁反思,他是否应该继续这般与她僵持下去?亦或是勇敢地斩断情丝,早日退出这场爱的纠纷呢?
跟三王爷在一起,她想必非常愉悦,总是眉开眼笑的罢?既然如此,他何不放开她的手,让她去追随自己的幸福呢。
……不,他不甘心,他坐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她投入别人的怀抱中。
人皆是有私心的,颜如玉自知并非伟大的高人,无法做到牺牲自己以成全他人。况且,他察觉到容四海与他共处时,心情亦能保持着轻松欢快,这么说来,她并不排斥他的亲近,也就意味这他并不是全无机会。或许他再加把力,与她多多相处,真诚相待,事情讲不定会有转机。
足足沉思了燃尽一柱香的时辰,颜如玉的心远远没方才那般难过了,他兀自脱了衣裳,躺在床上准备歇息,顺便想想明日见到容四海时,该以什么话题为开场白。
此时的他万万预料不到,自己今后将走的路竟与计划中的偏差了十万八千里,可谓扭转乾坤,改变了他原本平淡无奇得人生。
=========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风阁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亦是这儿主子目前最不愿见到的人。
然而,令玲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颜如玉竟然没有紧闭大门,反而命他沏上茶,刻意打扮了一番,这才出来见客。
玲珑问其原因,颜如玉指道:“关门放狗这等有伤大雅之事在心中假象一番即可,面上须得表现的落落大方,莫叫别人笑话我。”
话语间,已移动步至厅前。夙昔日玉树临风的身影闯入眼帘,回眸惊鸿一瞥,人中龙凤的相貌另玲珑心中不由得暗暗赞叹。
他家公子虽生得一副倾城美貌,但较三王爷而言,似乎犹且缺了一分使人臣服的魄力。
夙昔日对颜如玉施然一笑,难辨友善,“颜公子昨夜既然来了,为何不多坐一会儿在再走,小四都责怪本王招待欠佳了。”
颜如玉面色静淡如水,执起彩釉瓷杯,轻轻呷了一口清茶,未答反问:“无事不登三宝殿,三王爷此趟来恐怕不仅仅是为了与我讲这个吧?”
“看来颜公子并非扭捏之人,那本王便有话直说了。”夙昔日掏出一封信纸,平展开来置于颜如玉面前。
颜如玉垂下眼眸,视线移至纸面上端端正正的“和离书”三字,瞳孔倏然放大,久久停滞不动。
夙昔日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微微一笑道:“这封信件,颜公子想必并不陌生吧?”
那封和离书,是当初闹矛盾时,容四海写下给他的,上边还清晰入目地押有他们二人的手印。如今它对颜如玉而言以一文不值,因此便一直被遗弃在颜家,用一把铜锁藏在床底下的衣柜里,以免被人发现。
颜如玉不自觉地握紧拳头,一记冰刀飞向夙昔日脸上,“你去了颜家?”
“没错。”夙昔日坦然承认。
“基国早有条文规定,即便是官府衙门,也无权在未经过屋主的同意下便私搜民宅。三王爷莫非不知国法么?”
“颜公子此言差矣。”夙昔日面不改色地叙述:“本王已向你的两位爹爹阐明了身份,并且是在获得他们的准许后才入屋搜查的。颜公子有闲情追究本王的责任,倒不如先替自己担忧几分——令尊看到这封和离书后,可是气得险些晕过去呢。”
颜如玉到底年轻,经不起激,况且家人向来是他的软肋,乍闻此话,他紧张得险些从坐凳上跳起来,一把拎住夙昔日的衣领,逼问道:“你对爹爹做什么了!?”
夙昔日是习武之人,识多见广。颜如玉的敌意与他而言根本构不成丝毫威胁。他轻轻一挥手便拍开了颜如玉,不怒反笑道:“颜公子何必如此激动,颜老爷只是气急攻心、一时缓不过来罢了,本王及时请了大夫来照顾他,此时已经安好无恙了。”
听罢,颜如玉方才微微松了口气,但他心知事情绝不可能这么简单便能了结。夙昔日抓住了他的把柄,想必会以此为要挟,逼他做些什么。
夙昔日仿佛能够一字不漏地读懂他的心思,浅笑须臾道:“放心罢,本王并不打算凭此威胁你替我办事。”微微一顿,缓缓道:“而是直接将和离书公布于世。”
颜如玉几乎是下意识地吼出声来,“不可!!”
一旦他与容四海并非夫妻之事被向外公开,他这咸鱼便算是彻底烘干,再无翻身之日了。他无名无份,不得再住在容府中,唯有搬回爹家,从此就连对容四海死缠烂打的机会也难得了。
夙昔日笑得风度翩翩,但那灿烂的弧度落入失意的颜如玉眼中却显得格外残忍,“对不起,决定权在本王的手里,这回恐怕不能如颜公子的意了。”
颜如玉心口从未有过的空洞,一片茫然中试图挣扎,却又无可奈何。坐在对面谈笑风生的人,不仅是他的情敌,还是容四海的欢好,更是当今龙血凤髓、佩金带紫的皇族三王爷。就连天地亦不得不为之失色,更何况他一介凡夫俗子,又如何能不自惭形秽呢。
容四海会见异思迁,其实也是人之常情。
夙昔日突然出手拍了拍颜如玉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本王赠颜公子一句金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颜如玉戒备地紧盯着他,“三王爷此话何解?”
“颜公子乃聪明人,想必很是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一旦和离书公布于世后,小四即便体恤你,也再无理由将你继续留在身边,容府亦不再是你的容身之处。回到颜家后,两位老爷想必不会给你好脸色看。或许此时,颜公子应该考虑考虑南宫安人提出的收徒之邀?”
颜如玉如醍壶灌顶,茅塞顿开,微微眯起双眼,声音已恢复了初始的平静。“原来三王爷的最终目的是逼我离开清风镇,可真是处心积虑。”
夙昔日并不否认,只笑道:“本王本无恶意,这是一条不错的出路,但愿颜公子能三思而后行。”顿了几秒,“况且,你也别无他路可选了。”
夙昔日说得没错,颜如玉心中暗暗叹了口长气。事至如今,真的束手无策、再无挽回的机会了吗?确实,随南宫安人学医是一个能够令他东方在起、脱胎换骨的大好契机,然而,一去便是好几年,容四海能等得起吗?她又会等吗?待他卷土重来那一日,倘若物是人非事事休、她与他已彻底无半点羁绊、甚至待他如陌生人般疏离,该如何是好?
然而,在尚未尝试之前,一切皆是空谈,唯有真正经历一番风雨过后,方知结果如何。
沉思半晌后,颜如玉终于安定下心来,淡淡启唇道:“多谢三王爷提醒,我心中已有打算,请三王爷再宽限几日时间。”
夙昔日想了想,道:“好,但最多不过三日。”
颜如玉又道:“仍有一个疑问,三王爷是如何搜查到此封和离书?是否有人告之了它的所在?”
夙昔日答得模棱两可,笑得别有深意,“颜公子觉得会谁呢?”
闻言,颜如玉心中窒地一痛,仿佛被针扎了。
原本这封和离书的存在除了他之外、便仅有容四海与玲珑知情。玲珑为人虽不安分得很,但心到底是向着他这边的,不会无端端做出背叛他的事。
而容四海……他如今已摸不透她的心思,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亦无法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会是她吗。
颜如玉简直不敢思考这个问题。
56、娘子,就此别过 。。。
此趟成功地达到了让颜如玉打起退堂鼓的目的,夙昔日可谓不枉此行。
或许容四海对颜如玉由于留有旧情而于心不忍,但夙昔日却并不觉得自己或是容四海有任何亏欠颜如玉的地方。
况且,随南宫安人学医的确是一条不错的出路,给了他另辟蹊径、东山再起的机会,夙昔日愿意为他全程安排马车盘缠和驿站住处,已算是仁义至尽了。
然而,虽然未将颜如玉这个后患无穷的情敌斩草除根,甚至不惜为他点亮了浴火重生的希望,夙昔日却丝毫也不担心他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即便数年后颜如玉真的学有所成、名声大噪,并且怀着将容四海夺走的心思而归,夙昔日亦照样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他生来便是如此狂妄自大、目空一世,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未失手过。或许正是因为太过自负,才会造成往后的失误与后悔莫及。其实命运冥冥之中早已由上天安排好了,即使他再如何神机妙算,也不得不认清、有些事有些人正在缓缓地逐步变化,完全与他料想之中的一切背道而驰。
=============================
自从那夜,她与夙昔日巫山云雨的事被颜如玉撞破了,容四海便始终心不在焉、闷闷不乐的,更别提去凤阁探望颜如玉的近况了。
其实她是有点想去同他解释一番的,但想想颜如玉肯定不会给她好脸色看,她又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后来听雪泠说,颜如玉自那夜后便收拾行李、搬回了爹家住,既没说他为何要走,也未明确地告诉下人们何时回来。
容四海听后并无表态,似乎不怎么在意此事。她认为让颜如玉回爹家住几日静静心也是好事,他们两人现在关系尴尬得很,确实不适宜见面。待这一阵子过了,颜如玉的气大概也消了,她再去将他接回来,或许两人还能向从前那般无芥蒂地自然相处。
然而,三日后忽然发生的一起紧急事件,彻底打乱了容四海的步伐——竟然有人趁夜将她与颜如玉的和离书贴在了清风镇最显眼的城门红墙上!
很快谣言便传开了,一日之内,几乎镇内男女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