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昔日解释:“其他的侍卫都已调回王府了,只留下两个策马功夫不错的送你们一程,也好保护你们的安全。”
容四海半信半疑地斜睨着他,“你确定是保护而非监视?”
“他们只负责护送你们到下一个地点,带你们安全抵达后便会远路返回。”
“最好是这样。”容四海撇了撇嘴,迈腿绕过他正欲踏上马车,不料又被他一把拉了回来。
“这个你拿着,能帮上忙。”他将一块硬梆梆、沉甸甸的东西塞进她手里。
容四海张开手掌,那是一块纯金打造的令牌,上面刻着“昔”字,是象征着王爷身份的宝物,地位仅次于皇帝的玉玺。
她沉思了一会儿,将它丢还给夙昔日,“这礼物太贵重了,我受不起。”
夙昔日英眉蹙起,态度强硬道:“拿着!除了它,我没能给你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
容四海把脸一扬,道:“说了不要就是不要!我还不懂你么?无非是想留件物品让我睹物思人,不必多此一举了,三王爷隆恩浩荡,小女子永生难忘。”
这话虽另有讽意,但夙昔日停了却忍不住想笑,嘴角微微荡漾起来。“既然如此,不要也罢了。”
“还有什么事吗?我们要上路了。”
夙昔日想了想,道:“给我一个吻吧。”
容四海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
“只是告别的吻尔尔,没有其他意思。”
“……”
“我已退让很多不,你就连这个小小的要求也不能满足我?”
“……”
“你若是不答应,今天就休想踏出这里。”
“卑鄙!”她狠狠瞪他一眼,随后视死如归地阖上双眼。
他俯□,在她柔软饱满的唇瓣上飞掠而过,接着迅速离开。
他不敢逗留过久,她的唇是戒不掉的毒药,只怕自己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他会忍不住改变主意,强行将她留在身边,又在她身上添加一笔新的伤痕。
“我走了。”她有些失神,作势擦了擦嘴角,撂下一句话后便登上了马车。
夙昔日静默着目送她离去,眸中含着淡淡的温情。
打开鸟笼,既是给鸟自由,亦是给鸟笼自由。他相信,小鸟在外面的世界玩够了,终有一日定会回来的。
既然颜如玉能等两年,为何他就等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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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稳舒适的车厢中,颜如玉与容四海并肩而坐,中间仅隔一个拳头的距离。
“昨夜夙昔日是否找过你?”
容四海一脸惊奇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颜如玉眸光微转,“他方才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与昨日离去时简直判若两人,若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说不过去。”
容四海诚实地点点头,“他的确来找过我,但只聊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做。”
颜如玉对她欲盖弥彰的行为不置可否,只默默地掏出一张洁白的手帕,细细地擦拭起她双唇的每一处。
容四海下意识地想躲开,“做什么?”
颜如玉手下稍稍用力,“显而易见,擦嘴。”
“嘴巴又不脏!”
“脏了。”颜如玉一口咬定。
容四海胡乱飞舞着拳爪,“好了好了,脏了也该擦干净了,痛啊。”
颜如玉这才放开她,将手帕收起来后,突然道:“我们接下来回清风镇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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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清风镇后的第一站自然是颜家,颜如玉是出了名的孝子,全程马不停蹄地赶路,只为早些回家给两位老人请安。
颜老爷与颜二爷已有将近三年没见过爱儿,此次重聚不禁激动得老泪纵横、涕泗横流,反复地轻拍着颜如玉的后背,心疼道:“瞧瞧你,瘦得只剩下骨头了,皮肤也晒黑了,在外过得到底比不上在家中舒服啊。”
其实容四海并不觉得颜如玉有多大变化,就算有变化那也是向好的方面发展。他原本就瘦,走起路来似柳叶般娉婷,而现在稍有不同了,每走都煞是稳重,脚下用力十足。虽是晒黑了些,但恰恰增添了几分男子气概,亦是可喜可贺的。想他以前,明明是个男人,皮肤却比容四海的更为白滑细腻,哪里像样。
况且,南宫安人拿颜如玉当宝贝看待,他在男儿国定是吃香的喝辣的,颜家两位老爷的担心绝对是多余的。
不过可怜天下父母心,哪怕子女只是少了一根汗毛,他们都能大惊小怪地咋呼咋呼好长时间。这也是合情合理的。
得知颜如玉不会在清风镇逗留太久后,颜老爷连忙下令让厨房的伙计们这几日多做些佳肴和补品,务必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将颜如玉养得白白胖胖的,让他不虚此行。
颜如玉原本打算用过午膳后便陪容四海回容府一趟,奈何颜老爷这两年里有太多的话郁积在心头,无处倾诉,待他回来后便爆发了,竟有意拉着头通宵夜谈,自然不愿意就此放他离开。
容四海善解人意地对颜如玉说:“无妨,你便留下来陪爹爹多聊会儿吧,我可以自己回去,又不是不识路。”
颜如玉为难地抿了抿唇,沉默半晌才道:“注意安全!”
容四海后脚刚离开没多久,颜二爷突然鬼鬼祟祟地小跑进内间,翻箱倒柜了一阵子,出来时手里已多了一卷画像。画中的男子看起来很年轻,相貌堂堂、衣冠楚楚,想来应该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如玉,你看看,这是常员外的长子,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秀才,镇里上门提亲的人早已踏破了门槛,你觉得他如何?”
颜二爷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颜如玉的脸色,却见他清秀的双眉不着痕迹地皱起,似是不解。“二爹为何突然给孩儿看这个?”
颜二爷不知该如何搭话,唯有不停地朝着颜老爷挤眉弄眼,颜老爷会意,以拳掩唇清咳了好几遍,破有些难以启齿,“那个,如玉啊,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两年前你与容四海不欢而散,之后又远赴男儿国求学,爹始终没机会给你另寻一门好亲事。如今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咱们必须抓紧时间把这事落实了!”
闻言,颜如玉眸色冷冽下来,拒绝道:“此事不妥,孩儿目前一心求学,暂无成家之意。况且,我已是离异过的人,常公子则一清二白,这样对她不公平。”
“无妨无妨,常公子早已听闻过你的事迹,他道已倾慕你许久,因此并不介意。”
颜如玉摇了摇头,道:“那也不行,孩儿现在对男子没兴趣。”
颜二爷一听这话,立马激动地大拍桌面,道:“你不喜欢男子,这怎么行!莫非要劳累你爹为你全天下搜罗好男色的年轻女子!?”
颜老爷却是淡定地小啄了一口茶水,似有若无地叹气道:“如玉,你该不会仍旧对四海恋恋不忘吧?”
颜如玉毫不掩饰地点点头,坦白道:“正是如此。”
颜老爷面带愁色,“破镜若能重圆便是最好,就怕四海不情愿……”
颜如玉很是自信,“孩儿会令她心甘情愿的。”
颜二爷却不肯就此罢休,接过话茬道:“不管你与四海往后能否重修旧好,明日都必须随我们一起去拜访常员外,常公子很想见你一面。”
“不去。”颜如玉连连思考的功夫也免去了。
颜老爷拍了拍他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劝说:“听爹的话,就走一趟吧,又不会少几两肉。爹晓得你对四海一往情深,眼里自然容不下其他人,但爹既已与常员外约定好了时间,你若不去,爹岂不是失信于人?那以后在街坊邻居面前也抬不起头了。”
颜老爷的话自然比二爹的说服力强许多,颜如玉垂眸不语。
颜老爷又加把劲道:“常公子确实是优秀不凡,说不准你见了别人会觉得喜欢呢。若实在没感觉,爹也不强迫你,你便客气地婉拒了他,以后做个朋友也好,总不至于见了面尴尬。”
颜如玉长叹了口气,“孩儿答应你,但也有一个条件,爹爹往后莫要再未经过孩儿的同意就擅作主张此事了。”
颜老爷忙不跌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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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多没回来过,容府被管辖得比容四海想象中的更加有条不紊、秩序严谨,丫鬟和家丁们用的全是原班人马,都不面生,容四海也能一一叫得上名来,下人们对她一如从前那般恭敬顺从,照面便忙不跌微笑着行礼,令容四海徒生出一种回到互相的亲切感。
当年只会做一道酸菜炒肉沫的靠如今亦厨艺大长,亲自为容四海准备了一场丰盛的晚宴。而原本机灵伶俐的雪泠自从为人母后便丰腴了不少,乌黑油亮的长发被盘了起来,斜插一根玉簪,晓得绕有风韵。
她如今已不在府中做伺候人的丫鬟,买了一间简洁的屋子作为住处,专心地相夫教子,白日里做做刺绣和织布,待夜间靠回来后便体贴地为他捶捶肩、揉揉腿。
再见容四海,雪泠依旧改不了旧时习惯,屈起膝盖行了个深深的礼,抬起头时眼眶中已溢满热泪,憋着嘴哭诉道:“主子,你可终于舍得回来,奴婢想死你了。”
容四海的目光由雪泠的头顶转移到旁边一个懵懂地睁着两只水汪汪杏眼的可爱女娃身上,笑道:“行了行了,都是当娘的人了,在孩子面前怎么还哭成这幅德性,丢不丢人。莫叫她以为我欺负了她娘亲,该偷偷地记恨我了。”
闻言,雪泠方才强忍着渐渐止住了哭声。容四海蹲□,一把将白白胖胖的小女娃抱起来,塞给她一串早已准备好的冰糖葫芦,笑盈盈地问:“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女娃闻到生人的气息,显得有些内向,怯生生地盯着发呆,好半晌才张开粉嫩的唇,软绵绵地吐出两个字,“雪……柔……”
由于爸爸的名字太上不了门面,这孩子是跟她娘姓的。
“真好听!”容四海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又回头对雪泠道:“时辰不早了,晚宴也该开始了,我们移步后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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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上有两种东西是只需要好吃的便能与其搞好关系的,其一是小狗,其二是小孩。
一场晚宴的时间,雪柔对容四海的态度已由最初的陌生害怕变成现在的亲密听话,只要给她夹肉吃,让她笑她便笑,让她亲一口她便乖巧地嘟起嘴。容四海很是喜欢她,宴后也舍不得放手地将她带回内阁逗玩了一番,直至雪泠不得不将她领去洗澡。
容四海奔走了一日亦觉疲倦,匆匆沐浴更衣过后便欲上床好好歇息,闭上眼前屋中仍是空无一人的,再睁开眼时却猛地对上了一双黑如美玉的深眸。她吓得倒吸了一口气,待看清那人不是小贼后才放下心来,不停地拍着胸口,翻白眼道:“你怎么在这里?爹爹不是要你陪他聊天吗?”
颜如玉将靴子脱了,一声不吭地爬上容四海的床,在她身旁躺下,这才道:“爹爹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说是这样说,但哪里真的经得起熬夜,我待他们睡下后便偷偷溜了出来。”
“学坏了!”容四海笑骂着伸手点了点他的脑门。
“刚刚那小女娃是雪泠和靠的孩子么?”
“嗯。”容四海点点头,又觉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颜如玉轻描淡写地说:“我刚刚在门口站了很久,看你玩得开心,所以不忍进来打扰。”
容四海“喔喔”地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一张脸倏地涨得通红,“那我沐浴的时候你也看到啦!?”
颜如玉笑而不语。
容四海娇嗔着捶了他一拳,“变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