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喘着气,一路跑,一颗心仿佛就要飞出来,正在胸腔里急促杂乱地跳动,连带着混身的血液都几乎燃烧沸腾。
原来,直到这一刻,才终于体会何谓真正的急切和喜悦,仿佛每个细胞都在欢叫,却又杂夹着一点点失而复得后的惶惑和不安,生怕这一切,全都不是真实的。
它来得这样突然,好似等待了许久,只在一刹那间,光明便终于冲破了黑暗。
医院里的光,柔和温暖。
良辰靠在病房门框边,不免气喘嘘嘘,一双黑亮清澈的眼睛,此时此刻却更显得水光潋滟,似乎真有光芒在闪烁。
James早已迎上来,由衷微笑,看得出,他的心情也是极好。
“进去吧。”他说,“等你很久了。”
良辰与他擦肩而过,就这么一步一步,轻轻缓缓地走过去,可是心脏仍在乱跳,呼吸有些急促,丝毫不因脚步的节奏而慢下来。
病床上的人,原本阖着双眼,这时也微微睁开,乌黑瞳眸看向她,
她在床边站定,仿佛还不敢相信,等了很久,才终于轻轻开口:“你这次,睡得真久。”说着,自己已扬起唇角,眉梢眼角尽是笑意。
凌亦风只是静静地看她。
昏迷一个多月,刚刚醒来,他几乎连声音都发不出。于是,只能这样看她。
好半晌,他才轻轻动了动削薄的嘴唇,良辰连忙俯下身去。
没有声音,脸颊边只拂过低微的气息,带着点力不从心的挫败。可是,这样已经足够,她一点不贪心,此刻能够和他对视,就已经足以点亮整个黑夜。
最终,凌亦风因为刚醒不久,体力仍是不支,闭上眼睛浅浅睡去。良辰坐于一旁,握住他犹自无力的手,一颗心才渐渐平复安定下来。
进入手术室之前,他让她等他,结果,虽然迟了四十多天,但,始终还是等到了。
窗外,天未破晓,可是真正的黎明已经到来。
她知道,此后的每一天,都将是属于两人共同的时光。
未来,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她也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
曾经,她那样主动地说“我爱你”,是真真切切地害怕,害怕倘若自己再不说,此后便再没机会,可是,这个时候的她,伴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清俊的眉眼,和安宁静切的眼神,忽然之间,只是想说一句感谢。
这样美好的生活,如何能不令人心生感动?
而事实上,等到他终于有力气能够开口说话时,她是真的说了。
那一天,暮春的气息温暖动人,她坐他的边上,默默地盯着那张轮廓英俊的侧脸。
良久之后,她说:“谢谢你。”
她说得十分突兀,可是他却好像并不疑惑,只是微微扬起好看的眉,转过脸来。他的额上还有复健后留下的汗水,细细密密,在阳光下掠过温和的光。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我爱你。”
(完)
番外一——初初相识
一九九八年 情人节
这一天,天寒地冻。
凌亦风下了当天最后一节课,回到宿舍楼下停自行车的时候,空气里正弥漫着清冷潮湿的气息。
就这么极突然地,听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广播里。
他一愣,掂着车钥匙直起身来,只听见有个低低缓缓的女声念道:这首歌,由经济学院XXX同学送给97级电子系的凌亦风,她要祝他情人节快乐……
他挑了挑清俊的眉,下意识地靠在车座旁,并没急着上楼去。心里头很突兀地发觉,这个女生的声音倒是挺好听的。
可是,当歌曲从广播里缓缓流泄出来时,他不禁失笑——那位送歌的同学也未免搞笑,声称是节日祝福,却为什么偏偏选了一首如此不应景的歌?
回到寝室,一个哥们儿立刻上来拍他的肩膀,一脸羡慕,啧啧有声,显然也是听了广播的。他笑着一把推开对方的手,坐下来随手抽了本书,然后塞上耳机听音乐。
晚上的时候,大家约着一起去滑冰。
路灯早早就已经亮起,凌亦风和一群朋友站在一起聊天,不经意一转头,便看见了苏良辰。
其实,他是记得她的,虽然只做了很短一段时间的同学,但是他记得,当初第一次作自我介绍时,她就排在他的前面,梳着马尾,面容上有着异于与一般女孩子的淡定从容。
而今天,她仍然将头发束起,很是清爽利落。他看着她走近,在他们面前站定,淡淡地打着招呼。她的眼神从自己面前滑过,很平淡,不算陌生,但也绝对称不上熟稔。
她的脸孔清秀,下巴被淡紫色的围巾遮住,愈发衬出一双乌黑沉静的眼睛,在灯光下灼灼闪烁。
他朝她微一点头,然后一帮人走向公车站。
半路上,室友张承杰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胳膊,说:“下午做点歌节目的,好像就是她。对了,你们以前不也是同学吗,怎么这么生份?”
嗯?他有些意外,转过头去,苏良辰正坐在他的斜后方,两人之间隔了一条过道。明明大家都在聊天,四周围闹哄哄的,可是,她却将脸面向窗外,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来,显得有些漠然。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偶尔闪过,光影交织在她的侧脸上,竟显得格外的绚烂。
他看了她两眼,竟突然仿佛见到冬夜里沉静清冷的夜空,拥有迷离的光芒。
一个小时后,当苏良辰百无聊赖地靠在溜冰场边的栏杆旁,一个修长的身影靠了过来,英俊的脸庞露出微微笑意,俊美的少年伸出手:“一起?”
他的手,牵住她的手,轻轻的,带她走入自己的生活轨迹。
番外二——同居生活之争吵过后
君悦酒店包厢内。
“……凌总,我敬你一杯,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桌前清俊的男人点点头,举起酒杯,与对方遥遥虚碰,微一仰头,红酒滑入喉中。
服务员过来更换骨碟,他顺势靠向椅背,眼睛瞟向置于桌面上的黑色手机。
——很安静。
一整个晚上,除了两通公司秘书打来的电话外,它便没再响起过。
苏良辰那个女人,到底要和他冷战到什么时候?
“凌总……”身旁又有人敬酒,他若无其事地将目光移开,举起杯,照例一饮而尽。
同一时间,良辰下了出租车。
公寓的电梯傍晚时分出了故障,此刻正在抢修,门口立了块暂定使用的牌子。
在公司忙了一天,良辰身心俱疲,幸好家住五楼,还不算太高,穿着高跟鞋,一边拖沓地往上走,一边低头从包里翻钥匙。
糟了!在找遍手袋未见钥匙踪影之后,她怔住,停在楼梯半中央轻轻皱眉。
果然冲动是魔鬼啊。
早晨,她一怒之下甩门而去,姿态倒是潇洒,却偏偏将家门钥匙落在了茶几上。
她靠在墙边,叹气,现在怎么办?
很晚了,可是凌亦风还没回来,因为在楼下没有看见他的车。
她有些挣扎,毕竟才发生过口角,虽说只是一点日常小事,可是,冷战就是冷战,况且,整整一天他也并没有主动给她打电话,不是么?
因为在犹豫,所以未免心不在焉,她一边想一边继续往楼上走,就在一瞬间,一脚踏空——几欲向前扑倒的同时,脚踝处已经传来剧烈的疼痛!
她抽着气,勉强转了个身随地坐下来,想了想,还是认命地掏出手机。
一接通,凌亦风的声音立刻传过来,低低的,“什么事?”
“你在哪?”她似乎听见那边的喧闹声,顿了顿,脸色沉沉,语调更淡了些:“如果还在忙,就算了。”
“我没事。”凌亦风跟众人打了个招呼,拿着手机走到一边,声音却也很平淡:“到家了?”
对话的气氛明显与平日不同,她抿着嘴角,胡乱地应了声,脚上的抽痛适时传来,不禁隐隐吸气。
凌亦风一怔,“怎么了?”
她兀自皱眉,呲着牙。
这时,酒席已经散了,一众人等一边交谈一边前去取车,其中有人正打电话订夜总会的包厢。
凌亦风落后了两步,仍是问:“到底怎么了?”平淡的语气中已经隐约带着点担忧。
良辰听见那边热闹非常,自己却孤零零坐在昏暗的楼梯间,心里突然有点委屈,赌气似的,声音也不禁大了些,平板地说:“没带家里钥匙,还有,脚扭了,非常痛,可能是断了。”说完,“啪”地一声,合上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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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有脚步声传来,微微急促的节奏,越来越近。
良辰将脸从膝间仰起,正对上匆匆赶来的对方的视线。
那双一贯清亮的眼睛,此刻却幽暗,深不见底,还带着一丝焦急和怒气。
“疼吗?”那个修长的身影蹲下来,手指虚虚贴着她的脚踝,似乎不敢乱动。
哦,对了,她记起来自己好像夸张地说过,可能骨头断了。
她低眉敛目,却只能看见他乌黑的短发,微微弓着的背脊和腰身有温柔的曲线。
“只是扭了一下。”她低低地说,其实心里已经不那么难过了。
被骗了,可是他却不生气,反而暗暗松了口气,抬起头来,俊朗的眉目对着她:“随便关机可不是好习惯。”有一点点严厉,也有一点点无奈。
她被抱着进屋,贴近他,这才闻到一阵酒气。
他的衬衫上有褶痕,袖子卷起领口微开,有些散乱,西装外套和领带早不知到哪里去了。
在沙发上坐下,她揪住他衣领,“喝那么多酒还开车!”
他居高临下俯视她,薄唇微抿,气息温热。
“不气了?”半晌,他低声问。
她这才想起早上的事,松开手指,扭过头去。
他的手臂修长,撑在她的肩膀旁边,呼吸里带着酒气;清亮的眼睛里有细小的血丝,“我飞车回来的呢。”
果然,一句话成功引来她的再次注视,虽然,目光里有更盛的怒意。
“……下次不准骗我。”他低下头,吻住她温暖的唇,语音含糊:“害我担心……”
番外三
盛夏的某个周日,艳阳高照。
良辰从外面回家出了一身汗,却不急着换衣服,丢下钥匙直接去拨电话。
凌亦风已经在北京出差七八天了,还没回来,此刻正在和某位领导吃饭,接到电话,他打了个招呼走包厢外面去听。
“你什么时候回来?”良辰问,很随意的样子。
凌亦风低眉笑:“晚上的班机。怎么,想我了?”
回应他的是一声嘟囔:“没有。”
他不在意,微一抬眉,又笑道:“可是,我很想你。”正好有服务生经过,只见这位男客人穿着浅灰色衬衫,修长的身体靠在门边,一脸闲适自然的表情,英俊的眉目舒朗开阔,低声讲着电话时,柔情流露。年轻的女服务生也不禁放慢脚步,眼里有尽力掩盖的惊艳。
这边的良辰也是心头一跳,为什么凌亦风说这些话的时候,总能这么自然?
手指绕着电话线,她又问:“在外面应酬?不耽误你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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