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代启示录- 第14节

　　　　5

　　　　在我们眼前出现了一片绿色的植被，白马一刻不停地奔跑着。我也不知道它到底跑了多久，我的意识已经被耳边呼啸着的风给吹跑了，只能感觉到我们从黑夜跑到黎明，再跑入炎热的白天，最后又再次进入深夜。

　　　　身后的骑兵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当我眼前出现了森林和高大的灌木丛的时候，那些骑兵早已经被我们远远地抛在身后。

　　　　我终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好样的！”我非常开心地抚摸着白马的额头，它已经不吃不喝地跑了一整天了，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而我的肚子早就饿到不行了。

　　　　我把堂井蒙从马上扶下来，他一副奄奄一息的可怜样子。我找了个稍微空旷的地方，在白马的帮助下，四处搜寻了一些木块，聚集在一起，千方百计地点燃。好不容易地，木块中升起缕缕的青烟，冒出了火光，渐渐地，周围开始变得温暖起来。

　　　　明亮的月光照耀在堂井蒙清瘦冷漠的脸上，他渐渐恢复了意识，睁开眼睛。

　　　　“这里是在哪里？”他一醒来就警觉地去扶腰上的剑，“啊！痛！”

　　　　我狠狠地往他脑袋上打了一拳，他又倒了下去。

　　　　“你这个白痴！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吗？你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你害得我们现在这样狼狈地逃出来，而且差点儿被他们杀死。你这个混蛋，你的忍耐力就这么差吗？你这样会断送我们两个人的命懂不懂……”气死我啦！

　　　　“对不起……”

　　　　在我愤愤不平地大吼大叫地说着这些的时候，我看到堂井蒙脸上忽然出现内疚的神色，瞳孔呈现出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干净清澈，他像做了坏事的孩子一样，蜷缩成一团。

　　　　“对不起……我不想的……我不想杀人……”他喃喃地说着，声音哽咽着。

　　　　我顿时不知道要说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过，那样冷漠霸道的堂井蒙……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我……”我其实只是想发发脾气，并没有想真的骂他，毕竟他血统的问题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那个……其实也不全是你的错……”是不是我刚刚看上去太凶啦？

　　　　“但是，他们为什么要提我的母亲？！”他喃喃着，“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只是因为风国的国王说了堂井蒙母亲的事情吗？我又想起定魂塔里的堂井蒙……他一定很爱很爱他的母亲。其实有哪个孩子不深深地爱着自己的母亲呢？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杀人……”现在月光下柔弱的堂井蒙是那么的陌生，难道是因为变成了半妖，而让他的意识恍惚了？

　　　　“她已经被封印住了，不是说没有任何人能救她吗？”我深深地注视着他，问道。

　　　　他笑着摇了摇头：“他能救我母亲。”他嘴角掠过一丝恐怖的笑意，“我们有过协议的，只要我杀死一千万个敌人，泉岚裴就会让我的母亲复活！”

　　　　“一千万！”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堂井蒙，瞬间觉得仿佛一阵晴天霹雳袭来，“这么多？”

　　　　“不远了……”他小声低喃着，闭着双眼，“很快就差不多了……”

　　　　“等到母亲复活了，我就带她走，离任何族类都远远的，我们会找到一块最和平的岛屿，没有任何族类的等级区别以及战争，所有人都和睦地生活着，不用再受到任何人的歧视，不用再躲避在阴暗的角落里生活，不用再禁止与人类相爱……”月光照耀着堂井蒙白皙英俊的脸，所有的光芒似乎只为他一人而存在着。

　　　　“为了这个目的，即使只能活在黑暗得如同地狱般的世界里，就算要承担再大的痛苦，我都愿意，我要杀了所有的敌人……”虽然用憎恨的语气说着这些，但是我却看到几滴晶莹的泪水缓缓地从堂井蒙的眼睑中流了出来，他大吼大叫着用手去捶打树干。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我从背后抱住了堂井蒙，并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着。要是换作平时，我绝对不会靠近这个恶魔半步的，但是月光下脆弱的堂井蒙却忽然让我看到了另外一个人……我仿佛看到孤单的自己。

　　　　“你离我远点！”他冷静地说，“我很危险，身上有封印，会随时杀人，呵呵……”他苦笑着，“就和你听到的所有传闻一样，如果激怒了我，我瞬时会变成嗜血如命的杀人魔，我连自己什么时候会死，都不知道……”

　　　　“堂井蒙。”我忽然叫住他，“有一件事情，你不知道。”

　　　　我深深地呼了口气：“我从来没有见过父亲母亲，我只有一间矮小潮湿的屋子和一位早已不会说话、患有神经系统疾病的、偶尔才会清醒一下喃喃自语的外祖母，我贫穷到你无法想象……我看到的世界，一直都是灰色的，从来没有灿烂过……”

　　　　这是我第一次对除了外祖母以外的人说这些，我记得我的外祖母从我懂事那天开始似乎就患有一种可怕的病，她经常陷入沉睡中，意识恍惚，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相比之下，我过得也不比堂井蒙好到哪里去。

　　　　堂井蒙有点吃惊，他转过身来看着我，似乎不相信这样环境生长下的我，仍然可以笑得如此灿烂。

　　　　“堂井蒙，你以为你可怜吗？那么从小就没有被任何人爱过的我呢？我甚至连知道一切的权利都没有，可是……”我微微一笑，“我一直坚信，只要我还活着，我会遇见我的父母，我要让他们看到我笑着、开心活着的样子……”

　　　　我认真地和堂井蒙对视：“堂井蒙你……难道不想让你母亲看到你开心的样子吗？”

　　　　我伸手擦去堂井蒙脸上的眼泪，他瞪着大大的清澈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她看到你这个样子，也会哭泣的……”

　　　　我的话还没有讲完，堂井蒙忽然一把把我抓了过去，紧紧地抱在他的怀里，我几乎能感觉到他挣扎不已的内心……哎呀，我这是在做什么啊？渐渐地，我感觉到他的心跳安稳下来。风呼呼地吹着，月光照亮我们小小的栖息地，我似乎感觉到我们的心跳频率渐渐地融合在一起……

　　　　等到我已经恢复正常的意识之后，堂井蒙还是紧紧地抱着我不放，而且……更郁闷的是，他好像已经睡着了。

　　　　奇怪，我为什么要感到郁闷呢？我刚刚到底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为什么要一下子跟他说这么多，可是在那一刻，我真的把他当成一个可以信赖的人，而且我很想让他振作起来……听到他如孩童般轻微的鼾声，我的心一阵柔软，好吧，好吧……我就让他靠一个晚上好了……

　　　　6

　　　　“喂，起来了！”第二天清晨，我是在被堂井蒙踹了一脚的情况下，才睁开眼睛恢复意识的。

　　　　“喂！你干吗踹我？”

　　　　“谁叫你口水流得我满身都是！”天哪，堂井蒙居然还振振有词地说我不好，昨天晚上可是我安抚他睡觉的啊！

　　　　“你作出那副表情干吗？快点起来啦！不然我先走了！”堂井蒙还是恢复到原先那种冷漠霸道的样子，爱理不理地和我说话。

　　　　气死我了！早知道昨天就一脚把他踹得远远的！这个混蛋，说不定昨天是他故意装出来的，他根本就是个没血没肉的冷漠男人嘛……我昨天居然还好心地去安慰这种人！我怎么会这么善良？真是太气人了！但是等我和堂井蒙决定出发的时候，才发现——我们又迷路了！

　　　　这片森林其实是非常大的，简直大得惊人。放眼望去，四周都是深深浅浅的绿色，高大的树木直冲云霄，偶尔有阳光透过叶子间的缝隙倾洒在柔软的泥土上。

　　　　我和堂井蒙从白天一直摸索到晚上，再从晚上摸索到白天，可我们就是走不出去，而且总是在原地绕，就这样一直到夜晚再次来临。夜晚的时候，森林漆黑无比，恐怖得就如同一只沉睡的野兽，总是有风从各个角落呼啸而来。

　　　　“该死！”我们聚集起来的火总是点不着，堂井蒙不耐烦地把柴堆推开，疲惫地靠在树根处，这一整天他都很累，好像变成妖精耗费了他很多体力。

　　　　“我饿死了……”我边摸着肚子，边难过地说，“我们去打点鸟来吃吧！”

　　　　这个森林非常古怪的就是，除了鸟叫声外，几乎察觉不到任何生物的存在，这样大的一片森林，不是应该有很多野兽的吗？

　　　　“吃什么吃啊！”堂井蒙冰冷的声音又飘了过来，“烦死了。”

　　　　说完他又闭上眼睛，理也不理我地开始睡觉。

　　　　我靠在堂井蒙附近，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片森林中我总能听到一种迫切呼唤的声音。

　　　　这种呼唤的声音一直吵得我睡不着，我只好坐起来。然而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地，我就追随着声音跟了过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的面前出现了一片混乱的墓地。

　　　　在漆黑的夜里，墓碑随意地歪歪扭扭地被插在一个个小土堆上，藤蔓盘旋缭绕在墓碑四周，四处弥漫着阴森恐怖的气氛，这应该就是小说中经常出现的乱葬岗吧！

　　　　我本来想转身离开，却又清晰地听到一阵哭声。搜索了半天，我终于在一块墓碑背后发现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她正蜷缩着身体，悲伤地哭泣着。

　　　　“老婆婆？你为什么在这里哭啊？”老婆婆缓缓地转过头来，我看不清她的脸，她似乎非常怕我，很恐惧地看着我。

　　　　奇怪？这位老婆婆半夜三更在这种恐怖的地方，难道她一点都不害怕吗？

　　　　“你……你能听到我的哭声？”老婆婆的声音飘渺不定，“我……我找不到我丈夫的尸体……”

　　　　“你丈夫的尸体？”我环顾了下四周，这里至少有上百个墓碑，而且都被混乱不堪地摆置着，哪有人深更半夜找尸体啊？！

　　　　老婆婆说出一串名字，原来这位老婆婆不识字，所以无法辨认哪块墓碑是她丈夫的。看到老婆婆这么伤心的样子，没办法，我只好答应她帮忙找她丈夫的墓地。

　　　　这个墓地在半夜真的超级恐怖，我趴在地上，一块一块墓碑认真地端详着，费力地辨认那些年代久远、模糊不清的字，时不时会看到那些因为埋葬随意而露出泥土的尸体。

　　　　比如经常会有一只手或者一双脚出现在我面前，每次看见都吓得我魂飞魄散。老婆婆倒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一直跟在我身后。

　　　　经过我地毯式的搜索，终于黎明即将到来之前，在一大堆的墓碑中找到那一长串名字的墓碑，老婆婆非常兴奋地跟了过来，仔细地瞪着墓碑仔细端详。

　　　　这个时候，我才得以很近距离地观察这位老婆婆的脸……但是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就吓得我整个人一下子瘫到地板上。

　　　　“啊——”

　　　　那哪里是一张脸啊？根本就没有脸！正面和背后看是一个样子！

　　　　“谢谢你啊，好心的姑娘……”老婆婆飘了过来，声音依旧飘渺不定，“我找丈夫已经找了一百多年了。我们原本都是魔法师，但是在战争中战死了，我的灵魂无法得到超度，因此纠结在这个森林里，变成强大怨气。这片森林也因此无法得到解脱，始终雾气不散，成为无法离开的鬼林……”老婆婆虽然看上去非常恐怖，但是我能感觉到她并没有什么恶意，我也为她悲伤的过往而感到有些难过。

　　　　“好心的姑娘……你能不能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