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家事与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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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家事与情事-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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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桑》一篇,凡九节,每节四行,有韵。(9月21日)
  六和塔顶云栖逆
  早九点,同娟及山上养病之应崇春先生的夫人坐轿子去游云栖。路经理安寺,我和娟曾来游过,故不进寺……出山后,即是钱塘江。我十七年不来江上了,今年见了,如见故人,精神为之一爽……(轿子)从江边折入山路,又行了几里,始到云栖。路上两旁都是竹林,约有二里长,比韬光路上的竹路似更好些。
  ……
  在云栖吃饭后,我们下山,仍沿江行,过之江大学,到六和塔。我与娟登塔顶纵观,气象极好……继至虎路寺……
  四点,回到山上。(9月22日)
  这些日子,胡适频繁地与珮声出游,也频繁地收到冬秀来自北京的信。他也有回信给她。
  秋咏凋梅看明年
  9月23日,秋分日。时令应是仲秋了,胡适即景生情地赋《烟霞洞杂诗?之一》(后改名《梅树》——
  树叶都带着秋容了,
  但大多数都还在秋风里撑持着。
  只有山前路上的许多梅树,
  却早已憔悴的很难看了,
  我们不敢笑他们早凋,
  让他们早早休息好了,
  明年仍要赶再百花之先开放罢!
  十二(1923),九,廿三
  不是吗?她经历了萧索秋风,可惜早凋,憔悴秋容了,但她还是在秋风里撑持着,且让她早早休息,相信她明年要赶在百花之前开放的呢!显然,这是为曹诚英而写的。
  要知今日,何必当初。应该说胡适在忏悔自己的“不经意”,为什么不早早发行她的爱?一曲隐晦含蓄的《怨歌》淹没在他的《山中杂记》无序的杂记中:“那一年我回到山中,/ 无意中寻着了一株梅花树;/ 可惜我不能久住山中,/ 匆匆见了,便匆匆地去。/  这回我又回到山中,/ 那梅树已移到人家去了。/ 我好容易寻到了那人家,/ 可怜他已全不似当年的风度了。/  他们把他种在墙边的大松树下,/ 他有好几年受不着雨露和日光了;/ 害虫布满了叶上,/ 他已憔悴的不成模样了。/ 他们嫌他总不开花;/ 他们说:“等的真心焦了。/ 他今年要还不开花,/ 我家要砍掉他当柴烧了。”/ 我是不轻易伤心的人,/ 也不禁为他滴了几点眼泪:/ 一半是哀念梅花,/ 一半是怜悯人们的愚昧。/ 拆掉那高墙,/ 砍倒那松树!/ 不爱花的莫栽花,/ 不爱树的莫种树!”
  游罢花坞又西溪
  今天游花坞。同行者,梦旦、知行、珮声、复三夫妇。坐船到松木场,雇人把船抬到河里,仍上船行。两岸“竹叶青”(俗名靛青花)盛开,风致佳绝:我竟不想到如此小花有如此动人的风致。
  ……饭后,我和梦旦、知行走进花坞,直到白云堆。路的两旁全是大竹林,何止几万株竹!风过处,萧萧作声,雄壮不如松涛,而秀逸过之……
  回到船上,开到西溪,在秋雪庵上岸。庵外四望皆是芦花,当盛开时,定真有“秋雪”之奇观……
  船到留下,娟的身体不好,不能坐船了,我和她同梦旦、知行四人包了一个汽车回到湖上。(9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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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生活,烟霞洞中三个月(4)
同年10月,胡适再次去杭州,住新新饭店(包租一个套间,曹诚英住了进去)。21日记云:与曹诚英及徐志摩、朱经农再游西溪花坞。“我们在交芦庵吃了午饭,坐船到开化凉亭附近上岸,步行进花坞。娟走不动了。我们到一个庵小坐吃茶。经农与志摩同去游花坞,我因前番去过,故和娟在庵里等他们。”
  钱江潮涌西湖月
  称胡适为“老阿哥”、“恩人哥”的徐志摩来到,把胡适曹诚英的恬静生活推向热闹、热烈。他在烟霞洞过夜,“与适之谈,无所不至,谈书谈诗谈友情谈爱谈恋谈人生谈此谈彼:不觉夜之渐短”,当然免不了谈珮声。诗人的敏锐,慧眼独到,对胡适说:“适之 是转老回童了”。9月28日,适农历“八月十八(钱塘江)大潮日”,老家在海宁的徐志摩自上海发起,带来了汪精卫、马君武、任叔永、莎菲、朱经农和藩萨大学史学教授Miss Ellery,赴海宁观大潮,胡适和曹诚英应邀赴约,由杭州乘早车到海宁县斜桥镇火车站,在约定好的一条船上等候,待乘火车来的上海朋友到斜桥下了车,到了船上,“我们在船上大谈”。船到海宁后,大家观赏了有名的海宁大潮。热情天真的徐志摩,对胡适一对当众献殷勤,观潮时,他写条子“珮声女士——望潮,适之——怡”;他“还替曹女士蒸了一个大芋头,大家都笑了”。
  9月28日的日记记道:“看潮后,叔永们回上海去了,马、汪,徐、曹和我五人回到杭州。晚上在湖上荡舟看月,到深夜始睡,这一天很快乐了。”
  下弦残月移屋去
  天下无有不散的筵席。10月2日,胡适在作下山前的准备,最重要的“检点各种影片(按,即照片,胡适三个月“神仙生活”摄下了很多照片),粘在一本册子上,题为《南行片影”。过了一天,已经时10月3日了。胡适在这天的《山中日记》中写道——
  睡醒了,残月在天,正照我头上,时已三点了。这是烟霞洞看月的末一次了。下弦的残月,光色本凄惨;何况我这三个月中在月光之下过了我一生最快乐的日子!今当离别,月又来照我。自此一别,不知何日再能继续这三个月的烟霞洞山月的“神仙生活”了!枕上看月徐徐移过屋角去,不禁黯然神伤!
  10月4日,他们收拾行李下山,住入杭州城内聚英旅社。“娟今天也回女师”。10月5日,胡适在与省会各界人士作别时,不忘“到女子师范学校访叶墨君校长,谈了一会。娟也出来见我。”午饭后回到旅馆小睡。出发上火车前,到旅馆来送行人中,“娟来”。这天十二点,回到上海沧州旅馆,就“发信:冬秀、娟。”
  就这样,烟霞洞中三个月胡适生平唯一一次享受灵与肉自由爱恋的“神仙生活”结束了。但它余音绕梁:从胡适回到上海的10月6日起,到18日的13天中,他收到曹诚英的信有6封之多。这不到半个月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于是10月19日,胡适又从上海到杭州来了。晚上7时到达城站,当晚住入远离市区里西湖畔栖霞岭下的新新饭店。诚如汪静之在接受颜、程采访时所告,“胡适又到杭州来了。这次来不是住在烟霞洞,而是住在西湖旁边的新新旅社里。胡适一到,曹珮声就向学校请假,也住在新新旅社。”由翁家山到栖霞岭,由清修寺到新新饭店,真可谓山外青山楼外楼呀!20日、22日、23日、24日……一直到31日,胡适偕曹诚英,以及徐志摩、朱经农这四人几乎天天都游西湖。20日那天,“娟来。我们四人同出游湖,在楼外楼吃饭”(胡)。“曹女士贪看柳梢头的月。我们把桌子移到窗口,这才是持螯看月了!夕阳里的湖心亭妙;月光下的湖心亭,更妙。曹女士唱了一个《秋香》歌,婉曼得很。”(徐)经这位新月诗人淡笔素描几下,珮声声容活脱出来了。但是也就是这位徐志摩,一回到北京,兴致所至,松了口,竟对嫂夫人江冬秀泄漏了烟霞洞中藏娇的秘密。“泄密”的还有他们的侄儿胡思聪。天天住在一起,只有二十多岁的人,不经意漏了口。过不久,他因病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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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生活,烟霞洞中三个月(5)
其实,把“洞中神仙生活”最先讲出去的,还是曹诚英本人。她感到幸福极了,返校以后不久,便对两小无猜的汪静之说,胡适和她要好了。汪不以为奇,反为她高兴。第二年春天,胡适连到杭州三次,有时住在新新旅社,有时住在湖滨聚英旅馆,也是套房。胡适住在外间,曹住里间。有客人来,曹就躲进里间。已算公开化了。胡适有时到上海来,也通知曹诚英去——“这些事都是曹珮声亲口告诉我的。”汪静之如是说。
  

我爱你,刻骨的爱你(1)
“  哥,在这里让我喊你一声亲爱的……  哥,我爱你,刻骨的爱你!我回家去之后,仍像现在一样地爱你!”结合不可能,于是曹诚英在1925年浙江女师毕业离开杭州前,给胡适写了封诀别信。这个痴情女子何能诀别?看,字字句句,无不喷发者爱的烈焰。
  胡适既痛苦又无奈,斗不过江冬秀(持刀杀两个儿子,再自杀),放不下社会名望,跨不过他自己设计的那根伦理门槛,只好依了他大姨子润生的劝“我妹子性子浮躁,望你还是容忍她些,看上人面子,与小孩们情面”,终于牺牲了他的娟表妹。在这样境遇下,复以词一首:《好事近》(1926年),以作慰劝:“多谢寄诗来,提起当年旧梦。提起娟娟山月,使我心痛。    殷勤说与寄诗人,及早相忘好。莫教迷疑残梦,误了君少年。”(1926年)而对自己,只能:“匆匆离别便经年,梦里总相忆。人道应该忘了,我如何忘得。”(《多谢》)“山寺的晚钟,/ 秘魔崖的狗叫,惊醒了我暂时的迷梦。/ 是的,暂时的!”(《暂时的安慰》)“依旧是圆月时,/ 依旧是空山,静夜;我自月下归来——/ 这凄凉如何能解!”(《秘魔崖月夜》)
  但是曹诚英在精神上执着追求胡适,忠贞不二地遥爱着。1925年,她考取南京东南大学,选择了胡适未竟的专业,读农学院。由于她的活泼与才气,成了男女同学心目中的“校花”。毕业后留校(中央大学)当农学助教。1934年她由二哥曹诚克资助留学美国,再一次选择了胡适母校康奈尔大学——胡适只读了一半的农学院,攻读遗传育种专业。为此,胡适在这年8月8日,专门写信给他在绮色佳的亲密女友韦莲司说:“我冒昧的向你介绍我的表妹曹诚英。她正拟去美国进研究所学育种学,她可能会在康奈尔待两年。她在南京中央大学所做的研究工作时棉花种子的改良;她的老师,大部分是康奈尔的毕业生,鼓励她去康奈尔进修。她是自费生,由她在天津北洋大学教书的哥哥资助她。(因此)她得节约过日子,还得学口语英文。你能在这两方面给她一些帮助和引导吗?”也真亏胡适付出此举。这位充满文学气质、富有才气的新女性应该加入“湖畔诗社”才是,或许会在中国诗坛、文坛上升起一颗耀眼明星。但是她为“  哥”走上了一条艰巨而又充满魔力的学术僻径。
  1937年,曹诚英学成归国,任安徽大学农学院教授。未几,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她流亡入川,任四川大学特约教授。国难当头,遍地哀鸿。胡适远在美国当大使,曹诚英无处可吐衷肠,无一人可倾听她的心音。大后方物质条件艰苦不说,她总需要有个“男人与她”共赴国难呀,但她两次经人介绍的恋爱失败了(她并不知道,一次因为江冬秀在上海向男方亲戚讲了她许多“破话”而告吹),精神遭打击惨重,一度思想苦闷到了极致,因此上了峨嵋山遁入空门。  哥,你听得到吗?“孤啼孤啼,倩君西去,为我殷勤传意。道她末路病呻吟,没半点生存活计。忘名忘利,弃家弃职,来到峨嵋佛地。慈悲菩萨有心留,却又被恩情牵系。”这首写于1939年七夕的无题词,寄到美国,落到胡适手中,但没有地址,叫正在为支援国内抗战而奔走的胡适干着急。远水救不了近火,幸好她那在重庆的二哥曹诚克闻讯赶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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