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头果然就犹豫了——倒不是狗剩的故事有多强的吸引力,两个小家伙经常是听了没三句就有了小呼噜声——主要是别人有而自己会没有!
李大花用头抵了抵刘柱头的脑门,把人抱了出来,放进被子。
柱头顺势一滚就盖严实了。
“磨人精!”
李大花帮睡在最外面的狗剩掖了掖被子才进了里间,反手掩上了门。
里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狗剩挑了个“狼来了”的小故事,还没说到“精髓”部分,柱头的呼吸就平缓下来。
大草睡在炕头最暖和的地方,柱头睡在中间,狗剩伸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帮柱头露在外面的肩膀盖好。
一家人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若不是肚子饿,估计没人会愿意从温暖的被子里出来!
……
“去,他不是愿意跟在你后面,你好好哄哄他,一个小孩子……明年冬天,还要靠拉柴去买换点儿吃的……”拾娘面目狰狞的低吼着。
花伢缩在小九旁边,瑟瑟发抖。
山官坐在忽明忽暗的火盆旁,任凭拾娘在他身上又打又掐。
“还坐在这儿干什么,去呀!”拾娘用力的抓起山官,朝外推,手背上青筋毕露,手腕上的骨头高高的凸起,仿佛随时可能折断。
山官站在门外缩着身子,好大会儿才回过神来,双目茫然的看着前方……
刘打铁起来从院子里舀雪进去化水用的时候才注意到院子外面几乎冻成冰坨的山官。
屯子里有好几口公用的大井,不过想也知道到了冬季是无法取水了。
“山官,怎么在外面站着?来了就叫门啊,冻坏了怎么办?”刘打铁慌忙把人拉进了屋子。
坐在温暖的土炕上,好一会儿,山官才开始打颤。
狗剩披了件棉衣坐起来,轻轻拍到山官的面部、颈部,“动一动,慢慢动一下,很快就没那么难受了……”
等山官缓过气来,嘴唇蠕动了好几下,才能发出声音,“狗、狗、狗剩……”
“你怎么了?跑出来挨冻!”狗剩掀开被子的一角,示意山官捂进来。
山官用力抿着嘴唇,半天也没开口。
李大花煮了一锅粥,贴了几个面皮在锅沿上烤的焦黄,散发出阵阵面香。
山官的肚子响亮的叫了几声。
“先早饭吧!”
狗剩摇了摇柱头和大草,“两个小懒虫,快起来吃饭,等一下哥哥把全部的饼子都吃光喽!”
柱头一骨碌坐了起来,自己拿过搭在被子上的旧棉衣穿上,“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狗剩把铺盖卷到炕尾,“快点儿去洗脸漱口。”
柱头和大草争先恐后的从炕上溜了下去,自己拿了木盆从火盆上面的铁壶里倒了点儿热水洗脸漱口。
“上来坐会儿,我去帮我娘把早饭端过来。”狗剩把小木桌支起来,推了推还坐在炕沿的山官,快步冲到厨房。
“来来,坐坐,别客气啊,随便吃点儿!”李大花笑着招呼道,“以前狗剩他们爷俩儿麻烦你们了吧!”
山官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这孩子,跟我们鸡蛋一样,好斯文。”李大花伸手摸了摸山官的头,特意给他盛了一碗稠些的粥。
今天有山官在,除了几乎每餐都有的白菘,李大花特意还抓了点儿咸菜出来,用几滴油拌了拌——澄黄发亮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狗剩拿了一个面饼,夹了几根咸菜和一筷子白菘放在上面,从中间对折递了过去,“尝尝吧,我娘的手艺!”
山官咽了咽口水,被拾娘闹得一团糟的脑仁仿佛生锈的齿轮一般慢慢运作起来……
等桌面上被一扫而光后,李大花抱着碗筷去厨房收拾。
刘打铁换了厚衣服,举着长耙子敲碎屋顶结冰的积雪,再小心的耙下来,省的屋顶的茅草承受不住。
“到底怎么了?”狗剩摸了摸山官的手,呆在暖和的炕上,又填饱了肚子,总算有了点儿热气。
“我娘……刘叔在镇上……”山官别开视线,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狗剩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是想问蒜苗的事!
这里冬季实在冷的不正常,蒜子要等开春天气迅速回暖后才能种,但是在狗剩印象里,实际上蒜子就该冬季前种,在过年前后正是挖蒜苗吃的时候。
狗剩倒没想过拿土炕上生出来的点儿蒜苗卖钱,只想换换口味,看了李大花和刘打铁稀罕的样子才改变了主意,今天本来要再种一批下去试试看的——原本就没打算瞒着屯子的人,也不可能瞒得住,也许明年连镇子上的人家也会自己在炕上生了……
“进来看看吧,注意多浇水就成!”狗剩指着里间的炕尾说道,“就是要暖和点儿,不过温度太高也长不长,你回去试试吧,能种出来的话,估计年后就有蒜苗吃了!”
山官点了点头,视线在屋里乱飘,“谢、谢谢你!”
“行了,以前不就说过了,你跟我合作,等天暖和点儿,我还要请你跟我一起去嘉兴城里卖小框子呢!”狗剩笑着说道。
“嗯!”山官用力的应了一声。
“狗剩,你们在哪儿做什么?”李大花洗好碗筷,走进来狐疑的问道。
“娘,我给山官看看这个!”狗剩故意乐呵呵的说道。
山官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吐血了,一个下午加晚上就这么多!写的艰难啊!
江月记着,还差六千的账!
亲们喜欢就收藏一下吧,这个对江月很重要的,呜呜!
很快就会肥了,亲放心!
第二十五章
山官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李大花勉强笑了笑,出去给刘打铁帮忙,顺便拣些干净的雪收到厨房里好化水用。
狗剩仔细给山官讲了讲利用炕的热气生蒜苗的法子,就捺不住心中的期盼与激动把明天要跟大荣学认字的事儿跟山官说了。
“……下次要是筐子卖得好,我准备买些笔纸回来……大荣可真是厉害……”
山官看着狗剩满脸欢喜的样子,心里莫名的觉得不舒爽,“我回去了!”
“喂!”
狗剩看着站起来就走的山官,磨了磨牙,德行!
“回去了啊,山官?”
屋外传来刘打铁热情的问话声。
山官支吾了一下,就没了声音……
李大花站在门口用力的跺了跺脚,又扑去身上的小雪块,进屋一屁股坐在火盆旁,用力的搓着手。
狗剩缩在炕上教柱头和大草算算术。
“我叫你傻!你个没长心眼的,还指望这点子东西能卖两年……”李大花烤热乎了些后,一巴掌扇在狗剩身上,喷了狗剩一脸的唾沫星子。
“娘!娘……”狗剩往里面缩了缩,连声叫道,“这又没什么难的,兴许镇子上买的人已经反应过来了……”
“人家想出来是人家聪明,你怎么不叫他自己去想?”李大花愤愤的又给了狗剩一下,才气呼呼的坐了回去……
冬季虽然因着事儿少和不能出门显得日子格外长些,却也好过,有精神便慢慢的寻摸着做点儿事,乏了倒头一睡就是大半天,如此,只要有足够的粮食和柴火,冬季很快就过去了。
李大花又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当然,冬季事少夜长,填饱了肚子无事干,夜里的运动自然更频繁了,所以每年九月十月是屯子里小娃娃出生最密集的时候!
“你们爷儿两个,烧一个炕就够了,哪天天气好的时候,拖些柴去镇子上卖了……”李大花一边收拾包袱,一边不停的唠叨。
刘打铁连声应着。
李大花这是要趁着还没到春播,带小草和鸡蛋回娘家住几天。
“我送你去!”刘打铁抱着小草说道。
“不用,你在家把院子里地翻一翻。”李大花用力把包袱系紧说道。
“娘,还是叫爹送您过去吧,要是小草路上走不动了,您怎么办?”狗剩把包袱夺过来递给刘打铁,刘打铁直点头。
李大花身子一拧,算是同意了。
等出门后,狗剩喂了鸡,让柱头和大草自己玩会儿,抱着木板和黑炭决定去找大荣一起写会儿字。
“山官,你在做什么?要不要一起去找大荣学认字?”狗剩站在山官家东倒西歪的篱笆旁边喊道。
山官他们的房子离狗剩家只隔了三家,不过几步路的距离。
天气开始回暖以后,狗剩问了大荣,就开始拉着山官一起去学认字,但是柱头没去了——他和李青远碰到一起,搅得大家都不得安生,狗剩只得先学了,自己在家压着教几个字。
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
“山官,你去吧!”
一个佝偻着腰的妇人从屋里走了出来,脸上因为咳嗽满是潮红,两颊的颧骨高高的凸起,鸡爪般的手扶着门板,喘着粗气说道,“剩下的我来干……”
“不用,娘,你进去歇着,我把这点儿地翻完了再去。”山官头也不抬的说道。
“绍大娘。”狗剩叫了一声,视线根本不敢停留在瘦的脱形的拾娘身上。
这个妇人在丈夫去世后,顶着一群争抢家里唯一财产——那座破旧的小院子的亲戚的压力,同意了大儿子的打算,把院子买了,回到柳树屯,熬过了最冷的冬天,在开春的时候身体却迅速的垮了下去——大概是去镇子上卖柴的时候天冷伤了肺,从冬季一直咳到现在,肺病在这里除了静养,什么办法也没有,连滋补身子都不大可能做到……
“那我先走了啊,山官!”狗剩叫了一声,快步离开了。
山官手上顿了一下,埋头继续刨开坚硬的土地,把大块的土块用力敲碎……
刘打铁傍晚才到家,手里小心的捧着一个包袱。
“噢,有好吃的了!”柱头跳起来说道。
刘打铁笑着把包袱放在桌上,解开外面的布,里面果然是两个扣在一起的碗,装着一大碗肥肉炖萝卜,上面浮着一层诱人的油花。
柱头高兴的搂着刘打铁又叫又跳,一扫早晨因为李大花不带他去姥姥家的低沉。
狗剩把碗端到厨房,和了一碗糙面,捞了一块咸菜出来,切了半颗白菘,和在一起煮了一大锅面疙瘩汤。
爷儿几个就围着灶台,你一碗我一碗吃了个肚子浑圆,这可是少有的享受——李大花就是家里粮食足够也总想着能省点儿是点儿,家里几个小的就从没有敞开肚皮吃过!
柱头放下碗筷,露出一副享受的神色,连刘打铁都难得有了几丝惬意。
狗剩站起来准备收拾碗筷。
“等一下,狗剩。”刘打铁叫道,“大草,你去收!”
“我来吧,爹,大草还小呢!”狗剩快手快脚的把碗筷都抱到灶台上。
“大草迟早得学会这些,要等你们娘回来,大草更有苦头吃!”刘打铁坚持道。
大草今年才五岁,在狗剩心里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在屯子里却多得是这样的小姑娘在家照顾弟妹,烧火做家务!
小姑娘听了刘打铁的话,身子缩了缩。
倒不是刘打铁也重男轻女的厉害,只是这世道对穷人家的女孩子要求就是这样!
狗剩想了想,“大草,来,哥哥跟你说……”
没有牛、没有机器,刘打铁每天扛着钉耙去地里翻地,狗剩跟在后面敲碎土块,柱头和大草胡乱的把地里的石块和草根捡出来。
“回去吧,明天再来干!”刘打铁竖起钉耙说道。
狗剩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应了一声,“柱头,大草,回去了!”
“噢!”
两个小家伙一起欢呼了一声。
“你看看你们两个身上搞得!”狗剩拉过柱头用力拍打着他身上的泥巴,恼火的说道,“爹,明天还不如让他们两个就在家里玩呢,干点儿活儿,我晚上还要烧水给他们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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