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无舟的反应却实在出乎意料。他并不生气,凤眸瞥了眼少年离去的身影,又若有所思地掠过躺在病床上的韦悄悄,右手二指缓缓搭上她正在输液的左手腕。片刻后,他默默脱了大衣,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将凳子略略挪近了点,隔着衣服,掌心轻轻覆在她输液的地方。玉面上表情仍是淡淡的,蝶栖般的浓密长睫却难以觉察地颤了几颤。
一种无比舒适的暖融融感觉从二人接触之处持续不断地传来。
韦悄悄偷偷看他,却不料他也刚好看过来,视线相接下两人都是一愣。他狭长的凤眸如此幽深,好像她整个人都要被吸进那微凉的潭水里,他微抿的薄唇如此美好,让她忽地想起早上那碗香甜可口的白粥。砰砰砰,韦悄悄觉得一颗心突然跳得飞快,几乎要跃出胸膛。
十分迅速地,两人同时别开了眼,气氛却更形诡异。
韦悄悄心乱如麻,脑子却无比冷静地飞速转着。难道是中招了?悄悄啊,兔子不吃窝边草,再说也好好选选,面前这个活化石太不合适,指不定哪天就又消失了。就算一时找不到回去的路,他那个时代的人都有妻妾合法多纳是福的不良想法,你确定能接受吗?
他是文物,他是化石,他是种马,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韦悄悄念咒般地给自己洗脑,心中悸动总算渐渐平复下来,四肢百骸的麻痒感觉也一点一点地消散。
为了确认,韦悄悄不怕死地又看一眼。冷大侠却仍别转着头,视线似乎锁在房间角落的置物柜上。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他轮廓完美的侧面,剑眉凤目,挺鼻红唇,玉色颈子上淡青的筋络若隐若现,像是感觉到了她的注视,他仰起的下巴有微微的颤抖,耳根处有一丝浅浅的潮红渐渐泛上来。
这样近得距离,惊心动魄。却,一定不是她的那杯茶。
回到家中,字条显然还没派上用场,方大小姐仍香梦沉酣。略作休整后韦悄悄继续着未完成的事业。由于心中依然别扭着,跟冷无舟也没有多做交流,有什么问题只能硬着头皮自己解决。
快十一点钟,方烈打着哈欠,拖拖拉拉地从旋梯转了上来。一边揉着眼,一边嘟囔着:“好饿,妞儿,有没有……”话音在这里止住了。
韦悄悄抬头,正好看见方大小姐盯着角落里的冷无舟发呆中。
“行啊,妞儿,速度可以啊,”方烈冲韦悄悄揶揄一笑,调侃到:“什么时候的事儿?藏着掖着,太不够意思了吧?”
韦悄悄大窘,赶紧解释:“不是那种关系,”说着站了起来,冲冷无舟打个招呼示意他过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冷无舟,我……表哥兼室友;这是方烈,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怎么从没听说你有这么帅的表哥啊,你爸那边的?”
“嗯。”
“真不是男朋友?”方烈脸上还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韦悄悄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方烈一双滴滴娇的清水眼转了几转,俏脸上顿时流露出一种千娇百媚的风情,她优雅伸出芊芊玉手,低了八度的声线性*感灵骚:“初次见面,我是方烈。”
韦悄悄跟她多年相交,如何不知她想什么,当即凑过头去,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三个字:“叮当响。”
方烈娇躯一震,表情立时变得无比冷淡。她若无其事地收回右手,淡淡道:“很高兴认识你。”算是结束了和冷无舟的初次会面,转脸又换上副撒娇的表情:“妞儿,快去给我弄点吃的,饿死了。”
韦悄悄强忍着笑意,任她腻着下了楼,装作没留意到冷大侠蒙霜的玉面和微眯的凤眼。
第十五章 爱情不是鱿鱼卷【爱情究竟有多伤】
“妞儿,别笑我,真不记得多久没好好吃顿饭了。”方烈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腾出空来跟餐桌对面的韦悄悄聊天。
“慢点吃。这吃饭说话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了?”
方烈闻言,像是被触到了某个心结,笑容里有抹苦涩:“可能有些习惯是天生的,一辈子也改不了。”
韦悄悄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在寂静里,方烈把碗推到一边,用一只筷子无意识地拨拉着盘子里的鱿鱼卷,语气异乎寻常的平静:“我跟安子提出离婚了。”
“啊?”韦悄悄大吃一惊,她也猜到应该是和杨维安出了问题,却没想到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不禁出口问道:“已经无法挽回了吗?”
“嗯,”方烈点点头,神情自若道:“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我请人拍了他的艳照,分类整理好,全部给了律师作为证物呈堂,”她微微一笑,明艳的脸上都是自嘲:“那些录像、照片的火辣程度,真叫人大开眼戒,相比之下艳照门算个屁!”
“可你不是一直知道安子他……”
“不,这次不一样,”方烈轻轻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这次他是来真的。他从不和同一个女人出去两次。这一个,不但维持了三个月,还越来越火热。如果以前那些叫偷腥的话,现在他确实是出轨了。”
“别这么着急着下结论,为什么不跟他谈一谈?”
“有什么可谈的?”方烈淡淡反问道,“我和这个人谈了十年恋爱,难道还不够了解他?”然后,她忽然展开一个明媚的笑容,认真地看着韦悄悄的眼睛:“妞儿,别担心我。当初我跟他谈也不过是为了钱,如今得偿所愿,皆大欢喜。”
韦悄悄只觉得那个笑无比凄凉,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
方烈重新拿起筷子,将一直拨拉着的鱿鱼卷夹进碗里:“只有你记得我喜欢吃什么,只是,热过后稍微有点老哎,”她风情万种地抛了个媚眼,意味深长道:“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有鱿鱼卷是永恒的。”
韦悄悄知道,依着方烈的脾气,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杨维安、方烈和她一起长大,感情亲如手足。她一路看着他们的爱情从萌芽到开花,其中的艰辛苦楚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杨维安虽然出了名的花心爱玩,却从不对其他女人用情,这些年方烈的位置始终牢不可撼。对于他在外头的偶尔风流,方烈却不在意,说这年头哪有货真价实的贞男烈女,爱人只爱他的灵魂便已足够。这场爱来得痛彻去得坚决,潇洒如方烈最后也难免为情所伤,所以韦悄悄不能不感伤。
饭后,方烈一根皮筋将大波浪卷发束在脑后,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加菲猫,笑得没心没肺。
“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方烈咔嚓咔嚓吃着薯片,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我联系了秋姨,打算去她那儿找点事做。护照下来之前,暂时在你这避避难,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那个牛脾气。”
韦悄悄对准她的后脑勺啪地一下:“怎么说话的,没大没小。”
方烈哎呦一声,摸着头揉了一阵,恨恨道:“假道学家,从小最会装乖演戏讨大人欢心,你当谁不知道谁啊?”
韦悄悄一副你奈我何的欠样儿:“我就是爱演戏,怎样?你就是眼红谁都喜欢我,谁像你这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皮猴子。”
“就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真把自己当棵菜了,”方烈啐了一口,手往上指了指:“乖孩子,你倒是跟我说说,楼上这位到底怎么个意思?”
韦悄悄嘿嘿一笑,眯起眼睛:“要你管!咱还真不当自己是颗菜,咱从小就是人人宝贝的苹果囡囡。”
“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存心寒碜我是吧?当年要不是为了你一颗苹果,我至于把自己搭进去?”方烈把牙磨得霍霍响,薯片往茶几上一扔,猛地朝她扑了过来:“我说怎么找来找去没找到根,原来祸害潜伏得这么深,我今天就代表党代表人民灭了你!”
韦悄悄赶紧出手阻拦,两人在沙发上缠成一团。慢慢地,两人都静了下来。
方烈头埋在她肩上,身体微微颤抖,用压得很低的声音在她耳边缓缓道:“妞儿,我总算知道,心碎了无论如何都补不好。记着,什么时候也别用真心。”
韦悄悄轻轻拍着她的背,等她平复。
半天,方烈总算抬起头来,起身在沙发上坐好,拉过一张面巾纸擦眼睛:“你这房子真又该换了,又小又旧不说,屋里还飘沙子。”
韦悄悄撇撇嘴:“我还就奇了怪了,我这又小又旧的房子怎么总也挡不住你那住惯了别墅的腿呢?”
方烈一甩手扔掉纸巾,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自己绷不住先乐了:“我也奇了怪了,怎么这么多人都是睁眼瞎,居然觉得你乖巧可爱?”
韦悄悄双手一摊,无奈道:“这是赤*裸裸的现实吧,要不怎么人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她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一本正经道:“如今雨过天晴,方大小姐心情转好,我也该干正事去了。”
方烈赶苍蝇似地挥挥手:“赶紧走赶紧走,谁稀罕你?”
韦悄悄却不着急走,咳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洒落一地的薯片渣:“我这又小又旧的房子也有规矩,自己造的自己收拾啊,否则扫地出门。”
作为回应,一个花花抱枕兜头砸了过来。
韦悄悄一向是夜里赶工效率高,冷无舟超人一样睡不睡没区别,而方烈则是下午睡足没有困意,是以同个屋檐下三个人作息竟出奇一致,通通熬到后半夜。
图样已赶得七七八八,今日细心收收尾就可交差,所以韦悄悄也不像前几日那么着急,加上身边多个人也没太睡踏实,醒来还是有点倦,索性赖在床上,看方烈描唇画眼淡扫蛾眉。
都说三分姿色七分打扮,况且方烈原就生得十分美,略施粉黛后,黑瀑般的长发衬着一张白皙瓜子脸,挺翘的鼻下红唇鲜艳欲滴,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偏配了双带勾的清水眼,顾盼之间眼波盈盈流转,一室皆春。用小姨一句经典评语,明明是个精致瓷娃娃,却硬是被眼神和作派带出一股妖气。
“妞儿,等下血拼去不去?”方烈整理着妆容,随口问道。
“不去,活儿没干完呢。”韦悄悄蔫蔫地回应。
方烈给了她一个大白眼:“你说你是图什么呢?不蒸馒头蒸口气?幼稚。”
韦悄悄靠着大抱枕,偏头想了想道:“开始是有点,现在?真没了。我觉得自己这样挺好的。”
“好个屁!看你那国宝眼圈,再这样下去遮瑕霜都遮不住了,到时候哭死你。”
韦悄悄摸摸眼睛,微微笑:“还好吧,真那样省得画烟熏妆了。”
方烈恨铁不成钢地把梳子一把拍在梳妆台上,咬牙道:“懒得管你。反正现在医学发达,要啥有啥,到时给你介绍好医生。”
过了会儿方烈又道:“你不出门,车给我开,”瞟了旁边呵呵傻乐的人一眼,气不打一处来:“你就宅死算了。”
半天,韦悄悄想起件事,以撒娇的口吻道:“烈,你要出门,捎上我表哥呗。他才来S市没多久,我也没时间带他四处逛逛。”
“不带不带,逛街带个大男人,活受罪。”
“带上吧,带上吧,”韦悄悄扑到床沿,猛摇着方烈的胳膊:“他从小山沟来,没见过啥世面,车也不会开,怪可怜的。”老天保佑,千万别让冷大侠发现造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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