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追个屁呀。你们正处在友谊和爱情的临界状态,十分脆弱的时期,此刻你不表明态度来巩固,你是一个傻瓜。把你们之间的事情告诉我,你也是个傻瓜,燃起我心头已经熄灭的火焰,你更是个白痴。啊,你让我改变主意了,我打算追齐颀,即便我要去美国也该临走前表白一下,否则这么多年憋闷着太窝囊了。我要写份情书。不妥,小爷文才太差,往往词不达意。这样好了,你替我写吧,我再重新抄一遍寄给她。怎么,看样子是不愿意啊,不愿意就说嘛。〃 思哲原要说我怎能代表你的感情,被他一激之下不无慨然地道:〃写就写,有什么好怕的,我们公平竞争,顺其自然。〃 秦圣看他面目正经,强忍住笑道:〃我的那份表白情书,你可要替我写得精彩点,不能因为存有私心而敷衍了事,我可是要审核的,不通过要你重新写。〃 思哲吞了一口啤酒,苦涩甘冽的回味,里面的厨子分爨烹饪,菜香馥馥,外间两人惆怅满肚,两瓶酒下来倒有三分醉意。空腹酣饮易醉,只因这酒性最热,又要以五脏六腑暖之,加之两人有心松懈,只想偷偷地醉,借酒放飞,哪管什么鲈鱼肥美,排骨香醇,只把酒杯眼前晃悠,看那橙黄的液体在杯里激荡。 秦圣沉默了好久,蓦地开口道:〃有件事情要麻烦你,我不好意思开口,可是只能托你了。〃 〃你现在讲话不够爽快啊。〃 〃我去美国后,这里没有什么亲戚,我的爸爸在大牢里,孤苦伶仃,我想不会有人去看他的。他从小把我养大,我……如果你有空……他喜欢吃豆腐卤,他小时候过的苦日子,肠胃不好,不能吃那些山珍海味,监狱的条件我也不清楚。〃 思哲心里酸楚,捏着他的手道:〃我懂了,你放心吧。我会定期以你的名义去看望你父亲,永不间断,直到你回来。〃秦圣的手指冰凉,说了声好兄弟,眼泪顺着鼻子流淌下来。思哲笑道:〃你最近很爱哭啊。〃说罢,也自觉喉头一酸,眼眶蓄满了泪。两人同时意识到情状不对,齐跳起来叫道:〃这个大厨真混账,好好一道菜,为什么要摆这么多尖头辣椒。〃 旁边的伙计委屈地叹了口气,收拾了餐具,替他们拿了包纸巾。思哲擦了脸,从书包取出草稿纸替秦圣草拟情书。秦圣看那纸邋遢皱巴,一把夺过,取出早准备好的专用信纸,上面有淡淡的水印图文,散发着一丝幽幽的甜香。 思哲捏在手里笑道:〃真是专业装备,可我这是草稿,没的糟蹋了这张好纸,你反正要重新誊写一遍,到时再用吧。〃 秦圣执拗道:〃这种纸我多得很,草稿也要用正规的信纸,还有字写得工整一些,难道给兄弟帮忙你也敢胡来?〃 思哲只好摊开信纸取出黑色钢笔,借醉意源源不断地写。片时竟忘了是替别人写,眼前是齐颀的俏脸,她的眼神她的笑,化做泪眼蒙。思哲写罢静想,这样做是不是对不起齐颀,可是这封信的确是自己对她的真感情,齐颀会被这封信感动转而嫁了秦圣吗?管他,其实无论怎样的结局都不重要了。秦圣义气深重,齐颀情深意重,人生得知己如此,何憾之有。 秦圣料想思哲写时酸楚,佯装瞌睡,伏桌偷笑:〃这傻小子不切实际,爱情又怎能两个人分享。不过他和齐颀倒真是合适的一对,他们俩的关系只差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了,可惜思哲这小子愚懦,一直都不敢表白,免不了夜长梦多,做兄弟的只好拉他一把,今天赚得他写了情书,明天在原稿上署他的名字发寄给了齐颀。哈哈,权当方思哲先生对齐颀小姐的爱情宣言,生米煮成熟饭,也好叫思哲目瞪口呆,转而欢喜,方晓得我秦圣手段的高明。〃想得怡然,一面拿过思哲写好的稿子来细看:  
《难为情》第一章3(6)
你就像一滴水,平平淡淡,却足以在我枯竭的心里荡起涟漪。 你就像一团火,把我的冷漠融化殆尽。 你是无声的风,悄悄地牵扯着我的灵魂。 你是大地的尘埃,在你的细微中包容着大气。 但是对于我,水火风尘皆化于无形,你是古希腊中生命的第五元素; 在你面前,我从不敢说誓,我害怕,害怕海誓山盟的背后是空泛和短暂; 在你面前,我更不敢呼吸,害怕屏息的瞬间失去了冥冥中对你的记忆; 然而,骄傲的小姐,你总在刻意渲染距离的审美场,这使你成了天使我成了白痴。 世间痴者芸芸众生,但他们傻得快乐,而我却痴得痛苦。看看,做错了多少道题惟你是问;失去了多少休眠惟你是问;丢掉了多少欢声笑语惟你是问; 我知道,这多的错堆砌于你,这不公平亦很残忍,我实在是个自私而又霸道的家伙,你大可以命我走开,离你远远的。但我想过了,你有拒绝的理由,我有执著的追求,因为理性人类的存在昭然若示了对美的企盼,理性人类殚精竭虑对精品的追求本身就透溢着一种悲壮的美…… 秦圣掩卷唏叹,转念以这种方式偷窥别人的感情或多或少有些不道德,忙仔细叠好了收起,更坚定了自己的〃阴谋〃。两人出小饭馆时,已是晚上八点多了,暮春的夜风不再那么刺骨,却有一丝温暾的暖意。有一只猫从暗黑的灌木丛蹿出,猛一头扎到对面的绿化地里,把两人惊了一跳。思哲去路边打公用电话回家,说明缘由,不免被怪罪几句,公交车来了,于是匆匆告别秦圣回家。 次日秦圣摸出思哲代写的情书,学得笔迹在上面签了思哲的名字,又填好了信封,想这是原汁原味的方思哲版本了,看看无差错,贴了邮票投到楼下邮电局门口的邮筒里,又买了早点,边吃边笑边上楼,得意急着与人分享,屋里电话遽然响起。秦圣拎起听筒,轻微的杂音后,一个明朗洋溢的中年女性的声音,让人感受到早晨太平洋上咸涩的湿气里升起的明媚的太阳,〃嗨,宝贝儿,我在飞机上,一个半小时后到机场,有礼物带给你。喂……〃秦圣久久地伫立,这声音既陌生又亲切,既遥远又贴近,有些不敢相信,若即若离,亦真亦幻,是的,多年未见的母亲,她来了。 秦圣陪母亲在上海游玩了一天后,便乘上美国西北航空公司的航班,转道檀香山直飞旧金山了。  
《难为情》第一章4(1)
阳春三月,煦风,大墙外兴盛。校园内,蔷薇萝薜,花气袭人,学子莘莘,蜩螗沸羹。都只因少年心性,怀春意绪,课上读书时神魂旁骛,自习聊天更是言语荒诞。下午,阳光斜斜地射在传达室的信箱里,那儿平躺着一封信,邮票的糨糊痕尚还新鲜,信封注着齐颀小姐亲启的字样。可巧高二(三)班的生活委员来领报纸,顺带捎上,进门嚷道:〃齐颀,你的信。〃 此时正当自习,数学老师留了功课,思哲本已解决大半,听得生活委员的叫嚷知道必是那封情书无疑。想秦圣书信尚在,人已是万里之遥,感怀故人离去,哀此茕独。又私下揣度齐颀收信的反应,忍不住偷觑她的神情,不想正遇齐颀的目光,无言以对,后悔不已。齐颀本自纳闷这信的来由,见到思哲的神魂不宁,也自猜着几分,心道:〃原来是他啊。〃便没有拆开,悄悄书包藏了,一颗心怦怦乱跳。 齐颀放学回家,避开母亲善意的唠叨,强抑住看信的好奇,先做完了功课。待到父母入睡,关自己在房里,一气读完那封信,看到末尾署名思哲二字,不觉痴在那里,千思万绪,怔怔地潸然。灯光刺得耀眼,齐颀把台灯拧灭了,幽暗里,窗外的月光把一张犹有泪痕的俏脸洗濯得明净。手握情书,齐颀又惊又喜又叹又悲又忧。惊的是看似无情却有情,一个漫不经心的男孩子怎可以有这样的感觉;喜的是自己到底没有空欢喜一场;叹的是在这个油滑轻佻的男性世界,别人随口如风的一句话,这男孩却以古老的情书,留下实实在在的字句,虽有几分书痴气,可不正是难能可贵的地方吗;悲的是本来何须表白,定是自己世俗的娇气和不信任逼得他如此;忧的是似乎宁静而致远,平淡才能持久,似恁地痴情,这份心,这份意,能走多远……静如池水的夜,让齐颀直到凌晨才昏昏得睡去。 第二天有传闻道即将面临高三分班事宜,或文或理,要大家早做准备。这天授课时,各课老师格外加了料,着意光大了本门学科。思哲一壁听讲,一壁心中权衡,犹豫不定,既陶醉于文科的博大浪漫,又沉迷于理性分析的严谨透彻;既讨厌文科的〃虚〃,又不喜理科的太〃实〃。思之再三倒觉得过分强调文理之分纯属荒谬,没有准确的语言定义,没有诗人般的想象力,所谓的理科只能是凭经验的机械操作,沿袭先人的临摹,根本达不到创造的境地。没有理性的思考,严密的逻辑,所谓的文科也只能是华丽的堆砌,无谓的咏叹,不痛不痒便不具推动社会的进步性,当然学校的职责并不是要培养科学家、文学家,只是要便于管理,跟紧体制,那么一切就好办多了。 思哲相信冥冥中自有天意,决定抛硬币选择分班,不想拇指弹的力大了,一时没接住,眼看那小东西划过一道银弧,叮的一声,挟着自己的命运,不知滚在哪个角落里了。下课寻之不见,况且在别人腿脚下摸索到底不雅,因不甘心放弃,又或是舍不得那乘车的一元钱,只好等了放学,人们散尽,把椅子挪开,撅了屁股,慢慢地搜寻。就听见一个女孩的声音:〃找什么呢,要不要我帮你。〃思哲满头尘土从课桌下探出来,见是齐颀,惊得站起,不留神额头撞上桌角,疼得龇牙咧嘴。齐颀心痛,忙替他揉,又问:〃马上要分班了,我报文科,你的打算呢?〃思哲的打算在硬币上,硬币踪迹全无,只好低头不语。 齐颀涨红了脸幽幽道:〃那封信是你写的吧?〃 思哲一震,顿时凉了半截,心里大叫糟糕,齐颀竟看出这封情书是自己代秦圣拟的,她怎会看得出。是了,虽然上面是秦圣的笔迹秦圣的署名,可是文风这东西就和笔迹一样好认。该死,都怪秦圣要别人代写,自己也糊涂,居然应允了,一定伤透了齐颀的心。怎么办,她一定恨死自己了,恨死自己了。不是嘛,她气得脸都红了。思哲手足无措,像做错事等责罚的大孩子,抬头惶悚道:〃我写的,你不要生气,我……〃 齐颀似乎没有瞧见他的表情,低了头轻轻道:〃你好傻,我怎会怪你,喜欢还来不及呢,你也真是,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呢,还要这种方式来表达。〃 思哲听来这话无不充满了戏谑的嘲讽,像无情风雨的鞭打,抽得心绞痛,只是想说:〃你何苦如此,何苦要这样讽刺于我,折磨于我。你应知道我虽然是代别人拟的,可句句都是自己的心意,我的心意你难道不知吗。是我做错了,可我只希望好朋友敢于追求,恢复生活的勇气,我又怎能在他失去父亲的悲痛之际再雪上加霜地抢走他心爱的女孩呢?〃 思哲嗫嚅地想解释,可刹时口笨舌拙,不知如何说起。 齐颀脉脉含情道:〃你别说了,我全知道了。〃 思哲欣慰道:〃你知道了,那就好了,你终须有一天会知道,这世上并不只有我们两人之间的,还有很多刻骨铭心的感觉。〃 齐颀一愣,明澈的眸子充满了疑惑,敏感地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写这封信?〃 思哲没有察觉到齐颀声音的异样,只急着解释道:〃秦圣让我写的,在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