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嘱咐大家要尊重师傅,见了面先打招呼,先问好。如果有哪个胆敢惹得师傅不高兴,你丢了我的脸面,我就敢砸断你的腿!
人心换人心,八两兑半斤。王宝恒天天蹲在蒸汽弥漫的灶台上漏粉,从来就没耍一次熊。行家里手都明白,地瓜粉条的重要质量标准是看它的韧性。韧性强,不仅口感好,吃着劲道,而且做菜耐火,不易烂糊。要做到这一点,用淀粉糊合成的淀粉团就必须掌握好软硬程度,就像俗话说的“软面饺子硬面汤”的道理一样。从某种意义上说,用淀粉糊合成的淀粉团,宁肯硬一些,不能软了。因为软了虽然漏粉省力,但却失去了它的韧性。
王宝恒将这最基本的道理讲给宫学斌听,宫学斌说,为确保粉条的质量,别说淀粉团要揉硬了,就是块棒子骨也得下口啃。当然,他明白王宝恒说这道理的意思,其目的是为了传达给大家一个吃苦遭罪的思想准备。强将手下无弱兵,窑场烧出来的伙计,哪一个也不是吃干饭的,响鼓不用重锤,宫学斌很有这个自信。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三章 窑场十年显身手(20)
于是,灶膛里烈火燃烧,铁锅里开水沸腾,王宝恒一马当先,亲率漏粉的徒弟们,个个裸露着身躯,跨着马步蹲在锅台上,一手端着漏勺,一手握起拳头,冰雹似的砸向漏勺里盛着的淀粉团儿。就这样,利用拳头狠命击打下的挤压,硬硬的淀粉团儿通过漏勺的漏孔,便哭着筛出一根根雨柱。那雨柱掺杂着满身流下的汗水,以及拳头上溅出的血丝,浸在沸腾的开水里,扭曲着,翻卷着,经过痛苦的挣扎,才很不情愿地变成粉条的雏形。
不过,这也仅仅是粉条的雏形而已。最终推上市场,送到消费者的手上,还要有好一番晾晒捆扎和包装的过程呢。
都说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儿,但地上却有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道理。洒下心血和热汗,功夫不负苦心人。宫学斌带领窑场干部职工,靠一双曾经烧砖制瓦的手,用廉价的地瓜做原料,以传统复杂的手工艺,终于收获了风味独特、质量上乘的地瓜粉条。
熟悉宫学斌的人都知道,他人既有性急也敢吃热豆腐的脾气,又有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心计。为确保窑场的整体效益,宫学斌除了不遗余力,狠抓新创生产地瓜粉条的质量外,仍不忘努力提高窑场烧砖制瓦的生产能力。这一年,他们生产的地瓜粉条,有口皆碑,畅销不衰。更可喜的是,窑场仅销售砖瓦的年利润就突破了历史最高记录,实现了525万元人民币。
应该承认,这诸多的成就和成绩,最重要的是要归功于我们国家的拨乱反正,是党的一系列开放的政策调动了千军万马,激发了广大群众的积极性。正如没有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的政策,宫学斌心爱的大儿子宫明杰,就不可能考上山东省建筑工程学院。
宫学斌难能忘记,那一年给儿子转学是多么不容易。他托人托脸,好话说了一大堆,人家九中才终于答应接收的。可明杰偏偏就不领这个情,横鼻子竖脸不愿意去。你道为什么?宫学斌连打带骂才问出了其中的原因。原来他小小年纪就重感情,讲义气,那是因为和四中的同学相处久了,舍不得离开他们呢!
重感情,讲义气,齐鲁传统文化之魂,乃为人之本,无可非议,宫学斌感到十分欣慰。但转念又想,儿子就这么点儿出息是远远不够的,他应该有更远大的志向,更宽阔的胸襟才行。因此,不管你哭啊闹的,愿不愿意,宫学斌狠下心来,硬是逼迫儿子转了学。当时能到九中就读,那就有了升大学的希望了呀!
快马无需加鞭,明杰是一个识大体、明事理的人。初到九中人生地不熟,功课进度又参差不齐,对这一切,他没有埋怨,更没有畏缩。凭着天资的聪颖和勤奋,不管是政治表现,还是学习成绩,在班里乃至全年级很快名列前茅。这也恰如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的道理一样,没有宫学斌当机立断的转学举措,没有儿子的积极努力,要想考中山东省建筑工程学院大学本科,也并非易事。
小山村里出了个大学生,这真是老天爷睁开了眼,祖坟冒青烟呢!宫明杰考上大学,这在当年别说是宫氏家族祖祖辈辈第一人,满村满疃世世代代也找不出第二个呀!
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个秋天,倾盆大雨把宫学斌的全家赶到了驻地官庄军营。洪水虽然没有吞没家里的房屋,但是圈里的猪,笼里的鸡,以及桌椅板凳却浸在水里。宫学斌像个大财主似的阔视着,满不在乎。唯独心里始终装着那张《录取通知书》,他对妻子刘美清说:“只要儿子能上大学,就是把家都淹了我也不心疼!”
人说好事成双,转过年来,凭着窑场不断上升的经济效益,宫学斌第一次被评为烟台市劳动模范。满怀儿子上大学的自豪,以及自己创造的骄傲,他出席了烟台市劳动模范庆功大会。会上,宫学斌胸戴大红花,所有认识和不认识的人们都报以热烈的掌声。
亲爱的朋友呀,你惊慕花儿怒放的艳丽,却难以想到它当初的蓓蕾,曾经浸透了奋斗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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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最后的突围(1)
在春风里行走
春去春又归,千树梨花千树雪,又是一年梨花开。
1982年,山东省委副秘书长兼研究室副主任王济夫,走马上任烟台地委书记。第二年,烟台地委冲破传统势力的阻挠,彻底打开改革的大门,毅然推行早已遍及全国的生产责任承包制的决策,究竟是金子是铁,得放在烈火里炼炼。
在全国解放的前前后后,宫学斌亲身经历了父辈们打土豪,分田地,一家一户在赖以生存的土地上耕种生息的年代;也亲眼目睹了被他们视为命根子的土地,几乎在一夜之间,全部无偿地归了互助组、合作社和人民公社大集体的过程。眼下,在一片包产到户的纷争中,他又重温了分田分地真忙的情景。
那可是连续好几天呢,东祝家庙大队干部社员彻夜未眠,他们以最传统,也是公认公平公正的“抓阄”的方法分田割地。同时,人们还用当地最流行的“叫行”(即与拍卖相似的另一种形式)的方式,把曾经费了好大心血创建起来的“三坊两铺一厂”,你出3元买把漏勺,我出12元买张桌子,他出30元买盘油辗,顷刻之间便被各家各户分了个净光。
至于各生产小队的骡马牲畜、农机具,以及生产大队的马车和拖拉机等等,也都被拆得七零八落,分个净光。那场面,那景致,就像一场战斗结束后的打扫战场,牛拉马驮,你争我夺。占着些许便宜的人,喜气洋洋;吃了点儿小亏的,唉声叹气。因为摸不透形势,或者手头紧,没胆量也没钱买这买那的,一个个惶恐徘徊,牢骚满腹,怪话连篇:
“分不光,对不起胡耀邦;分不净,对不起邓小平。”
“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宫学斌并不认同这些议论,因为他早就尝试过生产责任承包制给大家带来的甜头。
宫学斌常回家对大哥和二哥说:“我说两位哥啊,人说头水有鱼,你们可不能误了时辰,该撒网就快撒网吧,现如今已经到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时候啦!能耍虎的耍虎,能耍龙的耍龙,不能耍虎耍龙的就耍狗熊吧!”
大哥宫学举鼻子里喷着粗气,心里道:“公鸡下蛋,母鸡打鸣,说话不怕闪了舌头,爱说什么你就说什么吧!”
二哥宫学玉把好奇挂上眉梢,眼里说,“老弟你走南闯北见识多,有什么发家致富的点子,尽管说出来就是啦!”
宫学斌瞅瞅虽说一母同胞、脾气秉性却大相径庭的两位哥哥,会心一笑,说:“两位哥啊,如果说八年赶跑了日本鬼子,三年打倒了蒋介石,那是解放了咱们全中国的话,那么,现如今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就是解放了我们的思想。思想解放了,你们就放开手脚干起来吧!不要抱着本老皇历,死啃那块土坷垃啦!”
“话我再给你们说回来,”宫学斌见俩人不吱声,耐下心来说:“如果你们眼前没有别的打算,就是啃土坷垃也得镶口好牙,变个花样啦!我出差的时候,看到昌邑一带的瓜农,刚进五月门,就摆起了西瓜摊。两位哥都想想,西瓜上市这么早,那得多卖多少钱呢!”
二哥宫学玉反应敏捷,接受新事物也快。他冲着三弟频频点头,表示今后专门种花生大豆和瓜果疏菜等等经济类作物;并屈指算了一笔流水账,几亩地的经济作物能卖多少钱,多少钱能兑换几亩地的粮食,这样一来,先加后减,既保证了吃饭的粮食,又能赚不少的花销,事半功倍,两全其美。
宫学斌十分赞赏这种主动灵活的前卫意识,他相信身为党支部委员,并且当了多年小队长的二哥,有能力在经济大潮的涌动中搏击风浪。只是担心大哥思想传统,满嘴政策,好认死理,会在变革的进程中落伍。因此,便对大哥有意启发说:“哥啊,你不要有任何的思想顾虑,咱县委书记李仕恩一上任那会儿就提倡以粮为纲,多种经营。你有多年管理菜园的经验,把你的责任田全都种上菜,再插季节种个西瓜甜瓜啥的,这样人忙地不闲的,统筹兼顾,合理安排,保证比你单纯种粮食赚钱!”
大哥宫学举心里早就窝了很大的火,本来对大队分了他伺弄多年的菜园一肚子不理解,听了三弟宫学斌的话,眼一瞪,头直摇:“以粮为纲,就是以种粮食为主,一心不能二用。干东不干西,打狗不吓鸡。大家都去种菜种瓜,谁种粮食?没有粮食,你吃什么?”
第四章 最后的突围(2)
从大哥戗人的话味里,宫学斌品出了其中的抵触思想。这也难怪,别说老实巴交上了岁数的大哥,就是他窑场那些猴精八怪的年轻职工,不也一个个闹着情绪么?面对包产到户这一新的生产形式,许多人处在进则担忧和退则眼热之中。担忧的人,惋惜包产到户失去了偷奸耍滑的机会,从此后墙塌显出老鼠来;眼热的人,不安心于窑场工作闹着回去,怕过了这个村没那个店。更有一些心怀叵测的人,私下里串通一气,四处放风,想把窑场拆散分光。
大概是受这种种思潮的影响吧,公社驻地从纪格庄迁到了龙旺庄,蟹子过河随大流哩,其称谓也随着全国92000多个政社分开的举措改为“乡、镇”。“大队”也改成了“村”,“社员”统统变了称呼,叫“村民”。
就在这年年终,龙旺庄镇的领导们提出,把窑场现存的28万元经济利润,按全镇30多个自然村、4万多人头平均分配下去。原因很简单,窑场用了群众的地,又是群众出的力,理应取之于民,还之于民。结果这一年,龙旺庄镇辖区的所有干部和村民,每人分得六块七毛三,实实在在捞了一点儿实惠。
在剪不断、理还乱,处处一片躁动的是非混淆之中,宫学斌最信服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首先创造出的一条安邦治国、推行改革新政的基本谋略,那就是三字真经:“不争论。”他在对窑场一系列的改革过程中,悄然实践着邓小平的真知灼见:“不争论是为了争取时间,一争论就复杂了,把时间都争论掉了,什么也干不成。不争论,大胆地试,大胆地闯。”就这样,窑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