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不由气得长叹了一声,把双目一闭,心想任你们耍笑吧,反正雾散之后,恩仇我都要清一清!
想到这里,却闻得那少女格格笑着走近来,她口中微微笑道:“对不起尊客,方才那两棍,我可不是有意的。因为我以为是野猪呢!这五云步地方险恶,莫非尊客你还不知道么?”
应元三气笑不得地长叹了一声道:“没有什么,姑娘不必多礼了……在下因系首次游黄山,并不知道这地方如此险恶……”
少女又笑了笑,一面用手摸索着藤网,似闻有铁物相击开锁的声音,一面却嘘着气道:“并不是黄山所有地方,都如此险恶,实在只有五云步这方圆十里是这样的!”
说着话,锁已开了,应元三忙往外钻身子,那少女却也正往里弯腰,不注意,只听“砰”一声,两个头碰在一块了。
少女口中啊哟了一声,应元三也啊哟道:“对不起!对不起……唉!”
那一边的老人却是连声大笑不已,他吐了一口痰道:“梅儿往左,应老弟往右,这次就碰不到一块了!”
二人依言站起,果然左右错开,那女孩对这地方早已熟悉,虽是在浓雾之中,亦了如指掌,错开身子之后,一面揉着头,嘟着小嘴,已走到了老人身前。应元三却似瞎子一般,两只手摸索着,足下踉踉跄跄,简直是一步也看不清,老人哈哈笑道:“好一个先天无极派的掌门人!来!老夫引导你过来吧!”
应元三不由被这野老头说得羞愧无地,苦笑了一下道:“老前辈休要取笑,在下已无地自容了!”
遂觉得肩上被一物一敲,忙用手去一摸,原来是一枝竹管旱烟,知道是老人递来接引自己之物,只好用手抓住烟管,随老人走了过去。约行了数十步,老人才放下烟管笑道:“好了!客人可以坐下了!”
应元三用手一摸,果然身前有一截尺许高下的大树根,甚为平滑,当时落坐,带愧叹了一声道:“在下幸蒙贤师徒救命之恩,否则此刻怕早已粉身碎骨了!”
老人哈哈笑道:“这不关我的事,都是我那徒弟淘气,每日在悬崖撒网,用以捕捉大雾中走失的野兽,却料不到今日竟把尊客你老弟给捉上来了,哈!真好笑!”
应元三低头道了声:“惭愧!”
老人敲了一下旱烟袋道:“你也不用惭愧了,看你面色苍白,不用说你是受了雾寒了,给你弄碗姜汁喝喝吧!”
说着唤道:“梅儿!快端碗红糖生姜水来!”
却闻得那少女娇应了一声,生死掌应元三心中暗暗惊异不已,奇怪的忖道:“这对师徒,倒是奇怪,怎会在这险恶地方落居呢!要是一个不小心,掉下山涧里那还了得?”
他心中这么想着,却听到瓷碗相击之声,又有开水壶倒水的声音,他不由担心地道:
“这位姑娘,小心开水烫着了你!我吃不吃倒不要紧!”
那姑娘噗哧一笑道:“你不要担心我,还是小心点自己吧!”
应元三不由脸又一红,那老人呵呵又笑道:“丫头!你是怎么说话的?小心人家可是一派掌门人,所练三阴绝户掌,岂是你能对付的?”
应元三心中一惊,暗想道:“这老人真厉害,居然连我的拿手功夫,他都清楚得很,他到底是谁呢?”
那姑娘口中哼了一声道:“三阴绝户掌有什么了不起?我才不在乎呢!”
老人和应元三都不禁哈哈笑了,说话之间,姑娘已走近在应元三身前,她口中笑道:
“掌门师父,你的姜汤来了!”
应元三寻声探出双手,接过了碗,一面道:“姑娘不必取笑,在下实是惭愧万分!”
少女递过了碗,含笑道:“这算什么呢?我师父这么大本事,有一次还难免摔到山下了呢!后来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
才说到此,老人已大笑道:“好徒弟!你尽管把师父丢人的事往外抖吧!你这孩子!”
应元三也不由笑了,微笑之中,他已把先前对这师徒二人的一些敌意,全数扫除了!
他接过了这碗姜汁,就口喝下,果然由丹田内升出了一些暖意,再加上他内功本厚,略一调息,也就恢复了体力,这时老师徒二人尚在一边调笑玩乐!
生死掌应元三只是坐在一边不动,等了一会儿,见雾色非但没有减退,却反倒似比以前更浓了,他不由心中奇怪,当时咳了一声道:“老人家,这雾何时可退呢?”
问了两遍,那老人才笑道:“还早呢!你今天想走是不能够了,要到明天早晨雾才散!”
应元三不由大急,站起了身子道:“那!那怎么行呢?在下还有急事待办呢!”
老人嘿嘿笑道:“那可没有办法了!”
应元三却向着老人发声处抱拳一揖道:“有烦老人家指引明路,在下这就告辞了!”
那小女孩惊道:“这怎么行呢?你会摔死的呀!”
应元三方自皱眉,老人已微笑道:“我们不能强留人家,来!梅儿,你去点一只火把来送客!”
生死掌应元三大喜道:“如有火把照路就好了!”
老人只冷笑了一声,也没说话,须臾,那姑娘已打着一枝油松火把过来了!
渐渐走近了应元三身前,应元三在模模糊糊的火光里,略微看了一下这姑娘,顿时不由怔住了。因为眼前这位大姑娘简直是太美了,留着刘海发,大大的一双眼睛,虽是一身青布衣裳,可是那身段,那肤色,那轮廓,简直是无一不美到了家!
他心中不由大为惊叹,想不到这地方,竟会有如此国色佳人!
一时,他竟是呆住了。
那姑娘把一双蛾眉一分,微笑道道:“拿去吧!这火把算送给你了,你可小心了,出门往右拐,顺着那条小路直走就没错了。”
应元三这才惊觉,不由脸色一红,当时自责道:“你也太失礼了,人家是大姑娘,怎能这么瞧人家?算了,走吧!”
想着接过火把,那火光燃着雾气,发出哧哧之声,约摸可看清丈许远近。
他接过了火把,又照了照,才见身前丈许,坐着一个枯瘦的老人。
这老人一身灰布衣裳,秃头白眉,颔下留有三菱羊须,一双眸子,却是深深陷在目眶之内,可是开合之间,精光四射。
老人手中玩着一枝花竹旱烟杆,不时抽上几口,只是睁着那双眸子注视着自己,并不发一言。
应元三看到此,料定此老决非常人,自己受人师徒救命之恩,临走怎能不称谢一声。
想着走上一步对着老人深深打了一躬道:“还没请教前辈大名如何称呼,救命大恩铭记在心。”
说着又看了身边的少女一眼讷讷道:“还有这位姑娘……”
老人却是直如未闻,仍自狂吸着旱烟不理不问。应元三方感有些下不了台,那少女却似看不过笑道:“我叫向枝梅,人家都叫我冷魂儿。这是我师父,人称黄山异叟,你该知道了吧?”
应元三不由大吃了一惊,心道:“哦!我真是该死,竟把这位老前辈忘了,久闻此老乃天下有数奇人,垂名武林已有六十年之久,掌中一对离魂子母圈,大江南北真是罕有敌手,却想不到今日竟会在此见到了,此人姓叶单名一个彤字,是一个极为难缠的人物!”
生死掌应元三当时惊异的上前,行了一礼道:“原来是叶老前辈,弟子真是冒失了,老前辈和向姑娘救命之恩,弟子永留肺腑,来日再图报答吧!”他说着又深深鞠了一躬。
却见黄山异叟叶彤,仰天一阵大笑,他一面手中挥着那支旱烟杆道:“应老弟!你要去,我自然不能留你,你请吧!不过老夫可要警告你,不可勉强,真要不行你再回来,你去吧!”
他又挥了挥那支旱烟杆子,应元三躬身退出,这时手中火把尚在劈劈啪啪地烧着,冷魂儿向枝梅一直送他到了门口,她用手往前面指道:“顺着这条小路一直走,不过这条路很难走,你决不可能走过去……”
应元三不由吃了一惊,却见冷魂儿向枝梅对他笑了笑,应元三只觉得从全身各处汗毛孔里都觉得舒服,当时吃吃道:“姑娘的意思……”
向枝梅把身子一转,一面往回走着,一面笑道:“我不管,反正师父说了,你如走不通,记住回来就是了,雾要明天上午才能消呢!”
说着她就跑了,生死掌应元三怔怔地目送着她,消失在浓雾里。只感到这姑娘,就同雾一般神秘,她深深地诱惑了他,诱惑了这位中年无偶的掌门人。
这时他真有点不想走了,若非是自己坚持欲行在先,此刻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走了。
无可奈何之下,叹息了一声,一只手打着火把,有一步没一步的往前行前,脑子里可对向枝梅这个姑娘,存些绮丽的非分之想,他忖道:“如果我能娶到这么一个媳妇儿,该多好!”
可是一想到黄山异叟叶彤,他的这些热念,马上就冰消了。
因为他知道这个怪老头子,是绝不会允许他心爱的门徒,去和外人结婚。
他不由重重叹了一声,踽踽的独自行着。
可是“情念”这两个字之与人,确实有着不可思议的作用,这并不是想和不想的问题,一旦在偶然的机会里,你只要种下了这个情念的“因”,必定你就会去想得到这个“果”!甚至你会不惜一切,甚至失去生命也要去获取这个“果”。
生死掌应元三错在入迷太深,尤其是他更误会了对方的感情,他想到冷魂儿向枝梅,对自己的那种笑,是含有深情的。
否则,她又为什么对我笑呢?而且笑得那么迷人,一个女孩子是不会随便对人笑的啊……
他想到这里,真是足似拖有万斤的铁,再也走不动了。
回头望望,那小茅屋,早已为浓雾深锁住了,再也看不见那美丽姑娘的脸!和美丽的眼睛了。
生死掌应元三不由坐在块大石上,看着手中的火把,劈劈啪啪地烧着,他的心,也正和那燃烧着的火把一样热炽,一样地激烈。
现在他已决定不走了,他往前又走了几十步,把火把插在地上,只等到火把燃烧到某一限度时,他再往回走。
如果他师徒问,自己可说是路上太险,只好被迫而返了;然后、然后……
他用手托着头,沉重地想道:“我是应该有一个妻子,我可以诚实的当着叶彤向他徒弟求婚……也许他会答应我也不一定。”
然后他又想到自己,三十二三岁的年纪,已是武林中一派的掌门人了,在任何一方面来说,都不能说是不够资格。虽然冒昧了一点,可是在我如今的立场,我不这么自己推荐,又有什么办法呢?况且那向姑娘年已至标梅之年,本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古训来说,自己此举,并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这么想着,他的心立刻活了,而先前原有潜在的一些矜持观念,此刻已不复存在了。
勉强地又耗了一盏茶的时间,看那火把已燃了一大半,再不回去,恐怕火把就不够用了。
想着他就站起来,把火把抽出,回过身子,往回路上走去,走了一程时间,算计着已差不多该到了,可是手中的火把,竟还有一截。
忽然他心中一动,干脆把火把的火头,在地上一阵插抹,把火弄熄了;然后用力把它掷了出去,现在他眼前已又是一片白茫茫,不分东南西北了。
又等了一会儿,他才出声唤道:“叶老前辈……叶老前辈……”
谁知才唤了两声,就听见向枝梅的声音嘘道:“不要叫!不要叫!我已经等了你半天了。”
应元三不由又惊又喜,他脸一红道:“哦……是姑娘……好极了……你快来领我回去吧!我一点路也看不见……”
接着眼前火光闪动,向枝梅已举着火把走近了,应元三不由笑道:“姑娘你怎么会知道我要回来呢?”
向枝梅只笑了笑道:“你才一出去,师父就叫